level 104.奢靡九夜（四）
她的喉嚨乾澀，目光卻望著徐子默旁邊的那個身影，黎佳浩靜靜地看著她，雙手都放在褲袋裡，顯得淡漠而清冷。
然後她才艱難地開口道，“你們怎麼來了？”
“那天沒跟你說一聲就走了，這小子一直耿耿於懷，非要我來解釋一下。其實那天是我媽突然打電話來，要我們倆去參加她一個什麼家庭聚會，那老太婆太嚇人，我們也沒辦法推託。”徐子默搭著黎佳浩的肩，笑容滿面，一點不像是幾天前才失戀過的人。
這兩個人都可以去演戲了，一個比一個能裝。
可杜可唯點點頭，笑了一下，“沒事。”
她站在原地，望著前面的兩人，直覺告訴她他們來這裡絕對不是爲了就道個歉。
果然，冷場一會之後，徐子默就又清了清嗓子，打破冰點，“其實我們來這裡，是想求你幫個忙。”
是“什麼忙？”她順著話問道。
“今天晚上，佳浩和程緋語約在九夜見面。”徐子默眨了眨眼睛，“本來他是找我同去，不過你知道的，蘇笑……在裡面。”
他說到蘇笑的時候，目光還是有一瞬的黯淡。
眼睛最能出賣一個人的心，無論他多麼想掩飾，心痛卻是掩蓋不了的。而這心痛最直觀的反應，就是在眼神裡。
說到這裡，杜可唯已經有一絲預感。
“所以……找我？”她揚聲問道。
徐子默彎脣微笑。
“爲什麼非要人陪著？再說，我一個女孩子出現在你們兩個的約會裡不合適吧。知不知道這樣會給程緋語造成誤會？不要傷害了一個，又要去傷害另一個，成熟一點吧。”她看著徐子默，話卻是說給黎佳浩聽。心中莫名有些煩躁，繞過這兩人，徑自走上樓去。
“不是這樣。”那聲音冰冰涼涼地響起來，不大，卻穿透了她的耳膜。
“他是要和程緋語分手的，不過那女孩精明的很，搞不好說幾句話又把他勾回去了。就當是幫個朋友，裝成女朋友替人回絕什麼的，沒有那麼難吧？”徐子默接口道，他向來口齒伶俐，反應也快，見軟的不行，索性來激將法。
杜可唯也來了火氣，轉頭喊道，“要找找別人去，你身邊那麼多漂亮的女生，隨便挑一個都比我更有說服力！”
“就是挑不出那一個，能比你更有說服力的。”徐子默緩緩道，呼出一口氣，像是無奈的笑聲，“而且不是我找的你，是他。”
她終於把目光轉向黎佳浩。
黎佳浩也直直地望著她，然後開口，“如果怕男友誤會，就算了。”
如果此時她有高跟鞋，她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甩過去。
只可惜她此時穿的是運動鞋，因爲腳被磨得慘不忍睹，實在不敢再繼續穿了，纔出此下策。
所以她無法以扔鞋子的方式，來表達她的憤怒。
“你什麼時候能稍微誠實一點？”末了，她才一字一頓地開口道，“你明知道我不是因爲那個原因，爲什麼一定非要那麼說？是覺得很開心嗎？”
“那要我做什麼？哭出來給你看？”黎佳浩淡淡地看她，“從頭到尾都是你在決定，你說分手我分了，你說只做朋友我也認了，現在看你接吻，我理所應當地祝福，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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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爲你騙我！”她控制不住地喊出來，“是你對我隱瞞了一切，現在反倒把錯都推到我身上！別說的好像你多麼偉大，你只是逃避而已，你從來沒有愛過我，不是嗎？即使我哭著離開，你都不曾來追我，你敢說你有多在乎？”
她咬著嘴脣，鼻尖酸得要死，巨大的氣流壓得她不住地用鼻子呼氣，忍不住的，是嗓子裡逸出的斷斷續續的聲音。
“那天我差點打爆手機，到你家找你，你不在。跑了大半個城市，怎麼發短信你都不回。還要我怎麼辦？你從來沒給過我解釋的機會。”黎佳浩的聲音也低沉下去，語速加快，本來就沒什麼血色的臉，更加蒼白。
“現在再說還有什麼用？那天我去你家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說，那天去超市你爲什麼不說？這種馬後炮一點意義也沒有，說出來只會讓我覺得可笑而已！”她哭著道，也顧不得用詞，在這個當口，她的情緒完全失控掉。
一直避免著這種質問，卻沒想到還是躲不過。
黎佳浩沒有立刻回答，環繞在樓梯間的，只有她盡力壓抑，卻依舊清晰的痛哭聲。
你從來沒有愛過我……
她一直不願承認的，就是這句話啊。
身體的重心不穩，她無力地蹲坐下去，將頭埋入膝蓋中。
那種脆弱，是從和徐旭分手的時候就開始的，一直不曾釋懷的傷疤。
爲什麼兩段戀愛，都是這樣呢？
她明明以爲不會了，明明以爲會變好的，還是說她註定，就無法和自己真正喜歡的人順順利利？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乾燥的手指，撫摸著她的發，小心翼翼地將她的頭一點一點擡起。
骨節分明的手，輕輕地擦去她的淚水，她聽到他幾不可聞的嘆息。
“對不起……不要哭。”黎佳浩沙啞地道。
他的每一個對不起，聽起來都讓人難過。
她只是哭得更洶涌，不知該如何停下來。
“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說話。不要哭……好嗎？如果你不願意去，我不會勉強你。我只是不知爲什麼，覺得有你在身邊，我纔會安心。”
他擦著她的淚，卻擦不幹，只好伸出手臂，將她抱在懷裡。黎佳浩依舊是那麼瘦，她的額頭頂在他的鎖骨上，她可以感覺到他心跳的咚咚聲。
“對不起……”
其實我也很，難過。
黎佳浩的眸色暗下去。
如果可以重來一次，他絕不會再那麼被動。可如果終究只是如果，它出現在這裡，已經代表著無法挽回。
橘紅色的太陽，在天邊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
不經意間，天色就暗了下去，步入了黑夜。
這對於上海來說，纔剛是夜生活的開始，青陽路上的人羣，甚至比白天時還要多一倍以上。街道中央穿行著各類名車，徐子默吹著口哨，偶爾會停下來，指著其中一臺道，“那一輛是今年新出的款，哇……這幫闊爺們真是恐怖。”
一行人沒有先去九夜，而是在一家品牌店前停下。這是徐子默領的路，剛一進去，就有店員殷勤地迎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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