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蘇憶匆匆走進昭陽宮的時候,薛流嵐正坐在院中亭子裡發(fā)呆。聽說薛流嵐放了郭尚忠,蕭蘇憶幾乎是從牢中馬不停蹄的趕過來的。他自然不相信薛流嵐會放過郭尚忠,所以蕭蘇憶認定,這其中必有隱情。而究竟是什麼,他必要向薛流嵐問個清楚。
“究竟怎麼了?”蕭蘇憶站在距離薛流嵐不遠處的地方問道。
薛流嵐擡起眼淡淡的道:“小丁子將慕容瑾回來的事情透漏給了郭尚忠。”
“小丁子?”蕭蘇憶怔了一下?!八阋埠芫昧?,雖然曾經(jīng)是郭尚忠安排在你身邊的人,可是後來不是願意爲你效力了嗎?怎麼會這樣?”
蕭蘇憶的吃驚並不是沒有道理的。薛流嵐將慕容瑾看得很重,故而慕容瑾回來之後,薛流嵐選來昭陽宮的人都是經(jīng)過了深思熟慮的,每一個人都確保是最可靠的。所以小丁子的背叛令蕭蘇憶很不能理解。
“我派人查過了。小丁子在入宮的時候與一個宮女私交很好,也受過這個宮女的照顧。即便是太監(jiān)也不能夠做到無情吧?”薛流嵐慢慢的站起身來?!肮兄易チ四莻€宮女作爲對小丁子的威脅?!?
蕭蘇憶沉吟了一下問道:“小丁子可有說郭尚忠將慕容瑾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薛流嵐搖了搖頭,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眼中擔憂的神色越來越濃烈:“這樣的事情,郭尚忠又怎麼會告訴小丁子?”
“你打算如何?”蕭蘇憶有心幫薛流嵐查一下,但是同時他心裡也清楚,也許他安排在郭尚忠身邊的人就會因此暴露了行蹤。
“我已經(jīng)讓十五近衛(wèi)去查郭尚忠的下落了?!毖α鲘孤曇舫翋灥幕卮?。“這一次我們算計著郭尚忠,想不到也被他算計了?!?
“若非他對慕容瑾下手,現(xiàn)在便已經(jīng)是死人了?!?
原本薛流嵐與蕭蘇憶是想給郭尚忠演一場君臣反目的戲碼,藉著殷國起兵造反這個由頭,公然調(diào)動軍隊,同時令其他諸侯國的人馬也暗中向突厥與王朝邊境上進發(fā),阻止突厥的進犯。但是想不到郭尚忠竟然先一步看破了這局棋。
“現(xiàn)在他也不是活人?!毖α鲘估湫α艘宦?。動了他的女人,不管是誰,這個人都非死不可了。
“晉國,昭國和燕國的軍隊都已經(jīng)集結(jié),準備往武川一帶駐紮。據(jù)傳回來的消息,突厥已經(jīng)開始動兵要攻打武川了?!?
“郭尚忠煉製藥人的方法是得自突厥,手下又有著突厥的精兵奸細,自然會不遺餘力的幫助突厥攻破王朝的防線?!毖α鲘拐f得頗爲平靜?!疤K憶,武川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你呢?”蕭蘇憶凝眉問道。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當時郭尚忠與我同在大殿之中,而這屋子裡並沒有太多打鬥的痕跡,以慕容瑾的功夫,到底是誰能夠在一招之內(nèi)就讓她就範的?!毖α鲘挂苫蟮亩⒅种械挠疋O。
這玉釵本是儼狁進貢給王朝的,倒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只是玉質(zhì)格外溫潤,所以惹人喜歡。早在薛流嵐還是皇子的時候,老皇帝賜給他作爲新婚賀禮之一。直到前幾日,薛流嵐才又想起這玉釵的事情,從府庫中拿出來送給慕容瑾。
難道是她?薛流嵐猛然靈光一閃,一個念想從心底直衝到嘴邊,那個答案呼之欲出。
“怎麼?”蕭蘇憶見薛流嵐表情不對,連忙問道?!澳阒懒四莻€高手是誰?”
“我也只是猜測?!毖α鲘咕o緊的握住玉釵。“能夠做到如此的人,我想應(yīng)該是蝶曼。”
“蝶曼?”蕭蘇憶失笑?!把α鲘?,蝶曼姑娘的武功我不是沒有見識過。以她對慕容瑾的恨意做到如此程度我不覺得奇怪,可若是說她能在一招之內(nèi)將慕容瑾擒住,這似乎有些困難吧?!?
“蘇憶,你可能不知道,蝶曼最大的本事是用藥。一般的南疆女子是用蠱,致命但卻沒有辦法不留痕跡。但是蝶曼能夠做到以蠱毒殺人於無形之中。只是因爲後來答應(yīng)了再不使用這種陰毒的手段,故而鮮少有人知道她會如此用藥?!?
蕭蘇憶聞言也驟然爲慕容瑾擔心起來。若是薛流嵐的說法成立,那麼如今慕容瑾面對的可就是郭尚忠和蝶曼,兩個人一個是恨薛流嵐入骨的,一個是恨她慕容瑾入骨的。只怕境況不會好到哪裡去。
而事實上,慕容瑾雖然境況不是很好,卻也沒有蕭蘇憶揣測的那麼糟糕。她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郭尚忠和蝶曼。
“哼,皇后娘娘,真是好久不見了呢?!钡鼖陕曢_口笑著,從骨子中透出一種再沒有的陰毒來。
“確實很久不見了。”慕容瑾笑了一笑,目光在屋子中打量了一番。看來是一處別院,屋中的陳設(shè)還透著一股主人的奢靡來。“郭公公的屋子倒也別緻?!?
一直沒有轉(zhuǎn)過身的郭尚忠聞言一僵,轉(zhuǎn)過身來道:“不愧是慕容巖的女兒,這雙眼睛好生厲害?!?
“郭公公倒是好計謀,越是危險的地方越安全,薛流嵐怎麼也不會想到,就在他爲了找你差點將整個金都翻過來的時候,你會躲在皇宮之中。”慕容瑾不緊不慢的說著,被死死綁在椅子上的手稍稍動了一動。
可惡,這身上的繩子也不知道是什麼材料做的,竟然如此結(jié)實。別說是掙脫了,被綁上之後就是略微動一動都很難。
慕容瑾的小動作被蝶曼看在眼裡,笑得越發(fā)花枝亂顫起來。
“慕容瑾,別垂死掙扎了,這繩子可是我從南疆特地爲你帶過來的?!闭f著,蝶曼走到慕容瑾的面前,俯下身子來,長長的指甲點在慕容瑾雪白的面頰之上,驟然用力一劃,慕容瑾白皙的臉上便出現(xiàn)了一道殷紅,血從細細的指甲印中滲出來,沿著慕容瑾的皮膚一直留到下頜的地方。
蝶曼得意的將手放在嘴邊,用舌頭將殘留在指甲上的慕容瑾的血舔了一舔。
慕容瑾的心裡一驚,但表面仍舊保持著雲(yún)淡風輕的樣子。
“我慕容瑾還真是有面子啊,能夠勞動你一個已經(jīng)死了的人從那麼遠的地方帶東西給我。雖然這禮不貴重,但是我們中原有句俗話,叫做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多謝了?!?
“你!”蝶曼沒有想到慕容瑾竟對她方纔的動作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畢竟那傷口可是劃在臉上的,毀容對於一個女子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皇后娘娘可是指望著薛流嵐能來救你?”郭尚忠陰森森的笑道。
真是老狐貍。慕容瑾閉了閉眼睛,沒有回答郭尚忠的話。這一次她被小丁子出賣,郭尚忠這個老狐貍可是功不可沒。更出乎慕容瑾意料的是,郭尚忠竟然還將蝶曼接回了金都之中。一個郭尚忠已經(jīng)讓慕容瑾無力招架,何況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心心念念想要殺了她的蝶曼。
“他一定會來的?!钡涞穆曇繇懥似饋??!澳憧墒撬男念^寶,你慕容瑾失蹤了可是大事兒呢?!?
“薛流嵐待人向來將心比心,他既然放了你,你又何必還回來?”慕容瑾倏然睜開眼睛直視著蝶曼問道。“縱然他將你送回南疆,終究是薛流嵐念著你們舊日的情分的?!?
“情分?”蝶曼尖銳的聲音幾乎要刺破屋頂?!昂?,慕容瑾,你是想對我說,在你搶了薛流嵐之後,他心裡還是念著我的?哈哈哈,慕容瑾,你我都不是三歲的孩子了,何必編這種故事?”
慕容瑾安靜的聽著蝶曼的話,心裡慢慢的浮上一絲淡笑來。蝶曼方纔的話就已經(jīng)暴露了她心中所想。至少,她仍舊期望著在薛流嵐的心裡,她還是有一點位置的。不然,爲何慕容瑾一旦提到了情分,她便說了那樣的話。
“從頭到尾你都是薛流嵐的紅顏知己,這一點上從沒有改變過。他確然是念著你的,只不過,是念著你什麼時候能夠回頭是岸,心裡不再有他?!蹦饺蓁惭b出一副笑得很得意的樣子。
她並不清楚此番郭尚忠與蝶曼聯(lián)手製服她究竟是什麼目的。若說是用來威脅薛流嵐,又想要威脅他做什麼呢?
“回頭是岸?哼,他說得倒是輕巧?!钡那榫w越來越激動起來。“待這一次功成,他失去一切,我會讓他後悔當時選擇你?!?
失去一切?他們是想要毀了王朝天下不成?慕容瑾暗自心驚。
“蝶曼,你去將這封信送給薛流嵐?!惫兄疫m時止住了蝶曼的話。這個蝶曼自從被薛流嵐送回了南疆之後,情緒就越來越不受控制??磥硪⌒狞c用她了,免得到時候她發(fā)起瘋來,毀了自己全盤的計劃。
蝶曼冷眼看了郭尚忠一眼,憤憤的一把抓過信就要走。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猛然轉(zhuǎn)過身來一腳踹在了慕容瑾的腹部。
慕容瑾吃痛,悶哼了一聲將頭垂了下去,死死將呻吟忍了回去。
“再亂說話,我就先殺了你?!钡湫ΓD(zhuǎn)身走了出去,消失在門口。
慕容瑾沉吟著,慢慢擡起頭,眉間的憂慮越來越濃。
“現(xiàn)在擔心薛流嵐的死活還太早了些?!惫兄矣崎f的坐在一旁喝茶。
慕容瑾偏過頭來看著他,等待著他的下文。
“其實,沒有什麼好擔心。反正薛流嵐都是死,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惫兄覛埲痰男χ[隱期待著與薛流嵐的見面。
他一世的心血都毀在了薛流嵐的手裡,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