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隨著那位迎接出來的公子緩步走著,到了壺中乾坤的屋中才發(fā)現(xiàn)里面當(dāng)真是別有乾坤。慕容瑾本來以為不過與尋常酒樓的格局沒有什么區(qū)別,入了里面才知道并不似普通酒樓那般規(guī)規(guī)矩矩的幾張桌椅,而是完全的一片空地。
“來壺中乾坤的人要么是吟詩作對的風(fēng)流雅士,要么是刀尖上舔血的江湖俠客,故而一樓完全是空出來的?!彼坪跏强闯隽四饺蓁囊苫螅咴谇懊婺俏还硬痪彶宦幕卮稹?
慕容瑾有些覺得奇怪,偏了頭看著身側(cè)的薛流嵐:“莫非這是用來解決江湖恩怨的地方?”
薛流嵐頷首一笑:“聰明。壺中乾坤不但酒菜是王朝數(shù)一數(shù)二的,而且也是一個極好的隱秘去處?!?
“隱秘去處?”
“不錯。此間發(fā)生的事情,若是不得了客人同意,絕不會泄露出去半分?!毖α鲘馆p笑著,一面轉(zhuǎn)開目光看向那位公子?!斑@位棲梧公子便是這酒樓的掌柜的?!?
棲梧?鳳凰棲梧桐而居,能夠讓六皇子薛墨彥放心托付的人,想必也一定是一位如六皇子一樣孤傲的隱士。
慕容瑾再度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棲梧公子,別開目光輕笑了一聲。看得出,這位棲梧公子的武功不弱,然而手指修長白皙,一定是很愛惜自己的手。這樣的人只會有兩種人,一種是精通技藝的工匠,而另一種,就是棲梧公子這樣擅長暗器的高手。
“慕容將軍為何發(fā)笑?”棲梧公子冷眼看著慕容瑾。
“出嫁從夫,還請公子喚慕容瑾一句薛夫人?!蹦饺蓁?。棲梧公子對慕容瑾似乎敵意很深,亦或者是因著對慕容家懷有什么樣的偏見或仇恨。
很明顯的,棲梧公子愣了一下,抿了唇笑道:“請薛夫人賜教?!?
慕容瑾眼眸一轉(zhuǎn)看向薛流嵐,他也只是含著笑意看她,只是攬著她的那只手在她臂上微微用力。意思再明顯不過,她慕容瑾有什么說什么便是,即便那棲梧公子登時翻了臉,他薛流嵐一并擔(dān)著就是。
“妾觀公子豐姿俊朗,心念著今日得遇公子這樣如我夫君一般人物,想來我夫君定不會有曲高和寡,高處覺寒之嘆,故而欣喜,倒是失禮了?!蹦饺蓁挠牡恼f著,朱唇開合之間帶了三分笑意。
棲梧公子的眼眸凝了一凝,心中暗笑一聲,好一個玉陵王,果然不是尋常的女子,此話明知是搪塞卻愣是讓人找不出半點錯處來。
“薛夫人謬贊了。”棲梧公子拱了拱手,向著前面到了一聲請字,徑自帶著兩個人穿過前面的這片空屋子,轉(zhuǎn)過屏風(fēng)朝后園走去。
“這幾句話夸得為夫真是覺得受寵若驚啊。”薛流嵐低了聲音在慕容瑾耳畔輕笑道。
慕容瑾偏頭白了薛流嵐一眼,悄聲道:“臭美,我夸的明明是棲梧公子。”
“管你夸的是誰,那一口一句的‘夫君’真是叫到我心坎里啊。”薛流嵐手臂緊了緊,將慕容瑾攬在身側(cè),掩不住眼中壞壞的笑意。
“薛流嵐。”慕容瑾咬牙等著薛流嵐。方才是對棲梧公子稱呼薛流嵐,無論如何也不能一口一句自家夫君的大名,此時倒讓他拿來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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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那句夫君比較受聽?!毖α鲘共[了眼睛,故意將耳朵湊過去?!敖形沂裁??”
慕容瑾又是氣他又是好笑,當(dāng)著棲梧公子在前又不能對他如何,只能恨恨的撂下一句:“這賬先記著,等回了驛館與你清算?!?
薛流嵐眉頭一挑,笑著轉(zhuǎn)開頭攬著慕容瑾跟在棲梧公子身后慢慢的走著。
其實就只這樣便好,沒事斗斗嘴,攜了自己的愛妻拜訪幾個時常走動的朋友,什么勞什子的皇位,什么天下爭權(quán)都與他有什么相干?
只是可惜了,此身生在帝王家。
漸漸的前面便有了打斗的聲音傳過來,慕容瑾頓時打疊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即便是離了邊關(guān)許久,這刀劍如何無眼她還是一清二楚的。
棲梧公子在回廊之上停住腳步,也不去看身后的薛流嵐與慕容瑾,只是自顧自的看著院中的那一群人。
約莫都來自江湖,三三五五的站在一處,團團的將中間正在打斗的人圍住。慕容瑾的目光在這些人身上略掃了掃,略微偏開頭時,眼神驀然凝住。
不遠(yuǎn)處站著一個青色衣衫的人,一副秀才模樣帶著儒雅的書生氣息,與這滿場的刀劍之氣頗顯得格格不入。然而那一雙銳利的眼睛一直都不曾離開打斗的圈子,目光如炬,似有冷光飛射,又仿佛凌駕在這滿眼的刀劍光芒之上。
慕容瑾輕輕扯了扯薛流嵐的袖口,悄聲問道:“那個人,可是薛墨彥?”
薛流嵐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頷首一笑:“不錯,正是他?!?
“這些是他豢養(yǎng)的人?”
“大約是借了壺中乾坤的地方了結(jié)恩怨的。因帶的人多,故而從前廳移到了這后園中。”薛流嵐一面說著,一面仔細(xì)看了看院中的那些人。
從穿著到配飾再到使用的兵器,雖然有細(xì)微的差別但是總體上還是大致一樣的。站在院中的這十三個人應(yīng)當(dāng)是來自同一個門派。那么,他們來的巧了,正好趕上人家門派進行掌門之爭。
“什么人?”忽然,圍觀的一個人叫嚷了起來,不等人對答,那個人手中利劍已經(jīng)出鞘,直沖著站在廊下的人而來。
慕容瑾一驚,手早已經(jīng)搭在了軟劍之上。
不待那人近身,棲梧公子已經(jīng)閃開了身避過劍鋒。拔劍的人認(rèn)得他,自然不是沖著他來的,故而棲梧公子這一躲已經(jīng)脫離開了那人的攻擊范圍。
薛流嵐眼看著那把劍直沖著自己與慕容瑾襲過來,慕容瑾幾乎出于下意識想要踏上前一步架住那柄劍,無奈薛流嵐不僅按著她的手,而且長臂一攬,將她整個人都禁錮在懷中。而他自己則上前一步背對著那柄越來越接近的劍。
“錚”的一聲,一片竹葉打得那柄劍長嘯一聲,連帶著他的主人后退了幾步,堪堪站住之時轉(zhuǎn)身看向竹葉襲來的方向。
薛墨彥負(fù)著手走到廊下,站住腳步平靜的看著方才的拔劍之人。
“十三弟,怎么回事?”院中的人也停了手,一并都圍了過來。
“壺中乾坤自來都是一天只一波客人,無論何事,不經(jīng)客人允許絕不會泄露半個字?!逼鹣劝蝿Φ娜藨崙嵉目粗δ珡?
“不錯?!毖δ珡├渎暤?。
“那么他們當(dāng)如何解釋?”眾人齊齊的看向薛流嵐與慕容瑾。
此時,薛流嵐已經(jīng)拉了慕容瑾的手緩步走到薛墨彥面前,揚唇一笑:“生意倒是越發(fā)大了。”
“你這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自上次喝酒至今,又是三年了?!毖δ珡?yīng)了一句。轉(zhuǎn)過頭來對眾人道:“這位客人是我私交,諸位請便?!?
言罷,轉(zhuǎn)身就要走。
“那今日事當(dāng)如何?”后面那人不依不饒的追問。畢竟也是江湖上的名門,若是給人知道了內(nèi)訌,只怕會貽笑大方。
薛墨彥的腳步留了一留,也不轉(zhuǎn)過身來,只是偏了頭囑咐棲梧公子:“事情交給你。”
“是。”棲梧公子恭謹(jǐn)?shù)膽?yīng)了一聲,閃開身讓路給薛流嵐和慕容瑾。
一方精致的小屋中布著檀木廣臺,薛墨彥跪坐在矮桌正中,執(zhí)起桌上酒壺為薛流嵐斟了一杯酒,轉(zhuǎn)手壺嘴卻在慕容瑾的杯口頓了一頓,薛墨彥抬眼看著慕容瑾。
慕容瑾微微一笑,直起身子,雙手執(zhí)起杯子迎在壺嘴處。
酒傾瀉而下,恰恰停在一杯剛滿之處,半點不溢。慕容瑾放下杯子,將手交疊放在身前腿上。果然是個奇人,縱是循著客禮斟酒,也定要對方恭敬而受。
“前幾日鄧欽堯送了幅畫給我鑒賞,眼看著是金都不太平啊?!毖δ珡╅_口輕笑,似若無意的瞟了一眼慕容瑾。
薛流嵐亦是跪坐,看了一眼慕容瑾輕笑:“尚好,不過是一場刺殺把老七逼得不得不離開。”
“既然來了,有什么話直說就是了?!毖δ珡械煤脱α鲘估@圈子,早說完痛飲一番送了這對夫婦出去,省得被這禮數(shù)拘束。
薛流嵐動了動腿,率先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屈起一條腿來搭了手臂笑道:“行了,別裝了?!?
薛墨彥看向慕容瑾,慕容瑾心知是她在這里,他心中有所顧忌。
“你們兄弟相聚,且聊著。方才我見院中景色尚好,出去走走想必六皇子不會介意吧?”說著,慕容瑾斂了長裙起身,微微垂頭致意時瞟了一眼正在忍笑的薛流嵐。
“等會兒陪你嘗嘗這兒的拿手好菜?!毖α鲘裹c頭笑道。“棲梧公子還在院子里,有什么事情找他便可。”
想起棲梧公子那副冰冷面孔,慕容瑾暗自挑了一下眉頭,但笑不語,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將門關(guān)上。
門才關(guān)上,薛墨彥也撩了衣襟坐在席子上,一口飲了杯中酒道:“到底還是如此暢快。說吧,這次是為了什么來?”
“渭河水患?!毖α鲘鼓闷鸨訉⒕茝谋窍逻^了一過,輕笑:“還是你這里的酒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