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報告的整個過程程安妮儘量避免與陸禹森有任何目光接觸,但她能感覺到他一直盯著自己,那雙漆黑如深潭一般的眼睛看得她喘息困難,髮絲間一直冒冷汗。
四十分鐘的報告,被她縮短爲二十分鐘,結束後她都要虛脫了。
接著是陸氏代表作報告,她的目光無意間與陸禹森對上了,手指猛地一抖,筆尖在紙上劃出一條長痕,慌忙低下頭。
會議一結束,她迫不及待和樑爽一起離開,但陸禹森的秘書攔住她。“程經理,請您先留一會兒,總裁還有一些關於項目的事情需要和你商討。”
程安妮拉著樑爽的袖子不願放手,她拍拍她的肩膀,輕聲說。“和他好好談談。”
人陸陸續續離開了,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兩個人,陸禹森仍坐在主席位,程安妮站在門口,背對著他,緊緊抱著資料袋,手指也緊繃著,微微發抖。
“程經理,請你過來一下。”他的聲音傳來,程安妮緊張地閉著眼睛,恨不得自己能夠立刻消失。
“程經理。”他又叫了她一次。
“……有什麼事就這麼說吧。”
“我不喜歡別人背對著我說話,過來。”
程安妮被迫轉身,像赴刑場一樣,硬著頭皮走向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走到一半,停下腳步。
陸禹森看著幾米開外的她,拉聳著腦袋,資料袋緊緊抱在胸前,手背繃得很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再過來一點。”
程安妮往前邁了一小步。
“再過來一點。”
又是一小步。
離他越來越近,他的氣息強勢鑽入鼻尖,鋪天蓋地都是他凜冽的味道。形成了一個勢力範圍,她在範圍內,也成了他的,屬於他,這讓她感到很不自在。
儘管這樣的距離對陸禹森而言遠遠不夠,他渴望將她抱在懷裡,可他不想再犯昨晚同樣的錯誤,讓她更討厭他。
“你脖子不舒服麼?”
“……沒有。”
“那爲什麼一直低著頭?地上有什麼那麼吸引你?”
“……”
“擡起頭來,看著我說話。”
他天生就有一種魄力,讓人不自覺遵從他的命令,程安妮不由自主地擡頭。
陸禹森坐在一米開外的大班椅裡,身後就是落地窗,萬丈光芒從他身後傾灑而來,襯得他愈發尊貴。
他穿著一身手工的黑西裝,質地精良,每一個針腳都極其熨帖,包裹著他修長的身材。他就坐在那裡,優雅地交疊著兩條長腿。陽光在他臉上形成了一道陰影,襯得側臉愈發瘦削,五官立體,俊美無匹。
一隻手拿著鋼筆隨意地把玩著,姿態幾分慵懶,袖釦在陽光下散發著高貴的光芒,叫人不敢直視。
但比那光芒更加叫人心悸的,是他那漆黑冷瞳中的幾許笑意,淺淡璀璨,直抵人心。
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完美得讓人尖叫的男人!
一切語言都變得蒼白。
“今天的事,你是不是該給我個解釋?”他的神情有些嚴肅,但並非苛責的口吻。
“什麼事情?”
“你臨時缺席會議。”
程安妮想說,這場會議本來就是他臨時召開的。事先沒有約好的事情,怎麼能要求對方必須到場?
但如果她那樣回答,他肯定會認爲她在賭氣,她不想在他面前那麼“沒用”。他們現在只是合作關係,她必須公私分明。
安妮壓下所有的情緒,以公式化口吻回答道:“抱歉,突然生病,我也沒想到。”
“是麼?我以爲你故意躲著我。”
“怎麼會?”
“但你給我的感覺就是如此,如果是因爲昨晚我唐突的行爲,我向你道歉。”
可這句道歉在程安妮聽來不知怎麼有些諷刺,本來被壓下去的脾氣,一下子又上來了。“不是真心實意的道歉,沒那個必要。”
“我很有誠意。”
“可你一邊跟我道歉,一邊讓人在警局裡對唐澤動用私刑,這樣有意思嗎?”
又是唐澤!
陸禹森眉心掠過一抹不悅,“誰說我動用私刑了?”
“你以爲你把他隔離起來,不讓外人接觸他,就沒有人知道?”
“他襲警,被警察揍,與我有什麼關係?”
“如果不是你下令,誰敢動他?”
陸禹森哼笑一聲。“他有多麼欠揍,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只是讓警察秉公執法,至於他們怎麼對他,這個我不管。”
“好,就算你沒讓他們打他,今天的新聞總是你曝光的吧?你有考慮過唐家的聲譽嗎?”
“唐家的聲譽?”這在陸禹森聽來就是個笑話,“呵,之前他的桃色緋聞不也三天兩頭上頭條?他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何必替他操心?”
“他不在乎是他的事情,不代表你能故意抹黑,你的做法很不磊落。”
“我不管什麼磊不磊落,我只知道我的女人被人欺負了,不管是誰我都不會放過。”
程安妮感到了一股巨大的壓力,她最不希望的就是陸禹森攪進她的婚姻。就算將來她和唐澤離婚,也是因爲他們感情不和,她不希望任何人或者是他認爲她是爲了他才離婚,她也不想成爲他的附屬品。
這巨大的壓力催生出一種抗拒心理,程安妮正色強調道:“陸總,希望您能夠記住自己的身份,我現在還是唐澤的妻子,而我們只是合作關係。”總而言之,她不是他的女人。
她又開始和他劃清界限了……陸禹森感覺兩人間的關係兜兜轉轉一大圈,又回到了原點。她對他撒嬌,對他卸下防備,對他的依賴都像是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難道他們一起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對她而言一點意義都沒有?
難道一直以來只有他一個人在意?
她的神情那麼冷淡,彷彿在無聲嘲弄他的一廂情願。
氣氛,又陷入了僵局。
“鈴鈴鈴……”
程安妮拿出手機,“爸。你回來了?我在陸氏,嗯,好,我馬上回來。”
陸禹森甚至有些嫉妒程安妮對唐景行那麼溫柔。
“陸總,我還有事,先走了,再見。”
她離開了。
“啪——”鋼筆被陸禹森攔腰折斷。男人的臉,陰沉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