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一點點暗下來,細雨綿綿,寒氣襲人。
紀余弦沒打傘,走的很慢,紅色的袍角拂過地面,步步生蓮,姿容無雙。
“長公子!”
錦楓舉著傘迎上來,為紀余弦遮擋細雨,皺眉道,“公子這幾日都沒怎么吃過東西,萬萬不可再淋雨了!”
紀余弦長睫上凝著細小的水珠,微微一顫,水珠滾進眼睛里,一雙長眸似剎那沁了春水,迷離而妖媚,他一言不發,緩步往書房走。
錦楓眉目緊鎖,猶豫一瞬,開口道,“今日屬下出去辦事,看到少夫人的奶娘在藥鋪里抓藥!”
果然,男人腳步猛然一頓,問道,“誰病了?”
“屬下不知,奶娘買的是治風寒的藥!”錦楓道。
紀余弦微一點頭,停在那,轉眸看向廊外綿延雨色,有片刻的恍惚。
那日少女痛苦的表情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他微一皺眉,抬步繼續往書房里去了。
錦楓有些意外,忙舉傘跟上。
夜里書房的燈一直亮到將近子時,錦楓忍不住敲門道,“公子,該休息了!”
雨仍舊未停,燈火下,細細的雨絲隨風飄落,吹打著嬌嫩的春花。
片刻后,突然門一開,紀余弦走出來,淡聲道,“備車!”
錦楓一怔,這么晚了,還下著雨,要去哪兒?
紀余弦卻已經走出去,大步往外走,腳步甚至有些急切。
春雨綿綿,無休無止
蘇九睡到半夜,突然驚醒,似聽到外面奶娘和喬安在說話,片刻后,喬安打著傘離開。
蘇九起身喊道,“奶娘!”
奶娘立刻開門進來,“小姐,你醒了?”
燈火昏黃,蘇九問道,“安爺來了?是不是有長歡的消息?”
奶娘眉頭微皺,將被子給蘇九圍在身上,道,“不是歡爺?!?
“那什么事?”
奶娘嘆了一聲,“是睿王殿下,他一直沒走,現在還站在門外!”
蘇九一驚,聽著外面的雨聲,“他在淋雨?”
“是,已經淋了半夜的雨,安爺怕出事,心中不安,所以也不能睡?!蹦棠锟粗K九,“小姐,你和睿王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先不要說這些了,你拿把傘出去,讓他趕緊回府!”蘇九道。
“那奴婢去試試!”
奶娘道了一聲,拿著竹傘走了出去。
蘇九躺在床上,腦子嗡嗡作響,沙沙雨聲細密,心中紛亂如麻。
片刻后奶娘返回,搖頭道,“殿下不肯回去!”
蘇九深吸了口氣,臉色微白,穿了衣服下床,拿了竹傘往外走。
“小姐,你不能出去,外面還下著雨!”奶娘焦急道。
“不用管,我很快回來!”
蘇九道了一聲,撐著傘,快步進了雨中。
雨聲中,木門“吱呀”一響,蘇九看著男人筆直的站在雨中,渾身早已淋的濕透,聞聲看過來,一雙眸子卻清亮深邃,穿過雨幕,直直落在她身上。
蘇九怒火攻心,走過去,將傘舉在他頭頂上,冷聲問道,“蕭冽,你要做什么?”
蕭冽伸臂一把將蘇九抱在懷里,緊緊的抱著她,聲音低啞,
“阿九,我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想到你躲著我,我便心如刀割,坐立不安!”
“阿九,我知道自己很幼稚,我甚至曾經嘲笑過胡大炮,可是站在這里我才知道,我控制不了自己!”
“阿九,我該怎么辦?”
男人聲音低沉痛苦,緊緊的抱著她,身上的濕衣服冰涼,她卻能感覺到他胸口狂烈的心跳。
“阿九,我喜歡你,我愛你!”蕭冽微微俯身,下巴緊緊的貼在少女的頸窩里,墨眸染著深情和痛色。
雨水打在竹傘上,淅瀝作響,男人低沉的聲音穿透耳膜,一下下敲著她胸口,她看著悠遠深寂的雨夜,眼前漸漸模糊。
風吹過她發懵的頭,卻沒帶給她半分清醒。
“蕭冽、”她不知道該如何說,就像她從來不知道,喜歡一個人可以這樣濃烈。
她被震撼!
“阿九!試著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不會讓你難過,我會一生守護著你?!弊鹳F的男人聲音卑微,帶著哀求,冰涼的唇輕吻她耳下,
“阿九,和我在一起吧!”
低低的聲音在雨聲里回蕩,似幻化成無數的聲音在蘇九耳邊響起,攪的她本發懵的腦子更加混亂。
遠處,馬車停在路口,漆黑的雨夜下,男人一雙妙目淡淡的看著擁抱在一起的兩人,眸底翻涌的黑潮緩緩褪去,他突然感覺自己靜了下來,淺淺的笑容從他精致的眼尾流泄一直淌到唇角,天地只剩雨聲。
他還要去爭嗎?
還要把她逼的那般痛苦嗎?
她喜歡上了別人,他是不是該放手了?
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
雨越下越大,從天而落,沖刷著深夜的盛京城,紀余弦覺得自己胸口剎那間空了。
這世間萬物,都變的索然無味。
雨聲順著屋檐淅瀝而落,喬安和奶娘撐著傘站在門后。
看著燈影下擁抱的兩人,奶娘突然心酸難抑。
不管是紀長公子,還是睿王殿下,她只希望,有一個疼愛蘇九的人,不再讓她受苦。
這就足夠了!
一陣風過,門前的燈影一陣晃動,喬安低聲道,“大當家身體還沒好,奶娘讓他們進來吧!”
“是!”奶娘哽咽了一聲,打著傘上前,溫和道,“殿下,還下著雨,有什么事咱們進去說吧!”
蕭冽微微起身,一雙深不見底的墨眸看著蘇九,“讓我進去嗎?”
蘇九點了點頭,剛要轉身,腳下突然一晃。
“小姐!”奶娘急呼一聲。
蕭冽長眉緊皺,打橫將蘇九抱起,快步往院子里走。
奶娘忙撐著傘跟上去。
“吱呀”一聲,木門被關上,門前只剩兩盞黃燈在雨里飄蕩。
細雨沙沙,錦楓臉色如這天氣一般陰沉,身姿坐的筆直,微微回頭,“公子,要回去嗎?”
紀余弦似同這夜一般的沉寂了下去,一雙清透絕美的眸子靜靜的看著遠處的燈火,心頭一寸寸冰涼如雪。
聽不到男人回應錦楓不敢再問,一動不動的坐在馬車上。
房間里,奶娘幫蘇九換了衣服,喂了藥躺下。
喬安進來,手里捧著一套衣服,恭敬道,“殿下身上的衣服都濕了,這套衣服是新的,微臣不曾穿過,委屈殿下先換下來!”
“好!”蕭冽接過衣服,淡淡點頭。
奶娘出來,蕭冽立刻轉頭問道,“阿九怎么樣?”
“喝了藥已經睡了,沒有大礙。”奶娘溫聲道,“奴婢給殿下收拾一間客房休息吧!”
“不用!”男人身姿挺拔,濕淋淋的墨發垂在額間,少了平日的雍容,卻越發清俊卓然,“我陪著阿九就好,你們都歇息吧!”
奶娘看了喬安一眼,點頭道,“也好,那勞煩殿下!”
“微臣告退!”
奶娘和喬安出了房門,蕭冽走到內室,看了看熟睡的蘇九,才起身到屏風后沐浴換衣服。
此時已經快四更天了,蕭冽披散著及腰的墨發出來,走到床邊,手指輕撫蘇九白凈柔嫩的臉頰,唇角勾笑,也只有在睡著的時候,她才褪去外表的堅硬,變的這樣安靜,讓人心軟如水。
蕭冽掀了被子躺上去,輕輕將少女攬在懷里,“阿九,今天你答應我了是不是?”
“今生,我唯愛你!”
蘇九睡夢中皺眉,往他懷里拱了拱,手攥住他胸前的衣服在鼻子上輕蹭,閉著眼睛低喃道,“紀余弦、以后不要這樣了”
蕭冽身體頓時僵住,長眸淡淡的看著她,心中泛起澀然,在四肢百骸中暈開。
他手臂卻抱的更緊,“阿九,我會讓你忘記他的,一定會的!”
幽暗的光線下,男人俊眸中閃著銳利的寒芒。
雨不知何時停的,雨中的馬車也不知何時離去,夜愈發的靜了下來,天邊隱隱已經泛白。
蘇九醒的時候腦袋有些發沉,鼻塞咽痛,只覺病的似更嚴重了。
從來不知道一個小小的風寒,竟然這般難忍!
蘇九閉著眼睛抬頭想揉揉腦袋,突然一只手覆在她額頭上,輕重適中的替她揉捏。
“頭疼嗎?還好,沒有發熱。”
蘇九倏然睜眼,看著躺在她身側的男人,驚愕的看著他,“你、你怎么在這兒?”
男人側身躺在床上,一手支額,一手給她揉著額頭,墨發散著,沁了晨色,冷香馥饒,光影閃爍,他眉目溫潤,低聲道,“是昨晚你讓我進來的,忘了?”
蘇九狠狠的皺了皺眉,“是嗎?”
“是!”男人俯身靠近,墨眸深邃,“你不只答應讓我進來,還答應了和我在一起。”
蘇九倒吸了口氣,結巴道,“昨晚、奶、奶娘可能給我喝錯了藥。”
“本王不管,你答應了我就要負責,伏龍幫的幫主說話可是一言九鼎的!”蕭冽挑眉看著她。
蘇九長睫半垂,似在思考什么,吸了吸鼻子,抬頭清眸如水,“好吧,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在一起試試吧!”
蕭冽眼睛頓時一亮,“你同意了?”
“嗯?”蘇九挑眉。
蕭冽立刻改了口,緩緩一笑,“你不反悔了?”
“嗯!”
蕭冽唇角緩緩拉開,眸子里都沁著滿滿的笑意,俯身在她眉心溫柔一吻,
“真好,我的阿九!”
蘇九長睫半垂,不知為何,心里有解脫的放松,還有淡淡的失落。
天終于放晴,一大早晨光萬丈,天剛亮,蕭冽的貼身近衛丁飛已經帶著人在院外等候,手里捧著蕭冽平時穿的衣物,甚至還有熏香佩飾等物。
院子里的下人見突然出現這么多侍衛,紛紛驚訝指點。
蕭冽讓人把東西放心,隨后把自己的侍衛都趕了出去。
蘇九醒的時候已經不早,等起床吃了早飯,已經快晌午了。
雨后空氣清新,蕭冽和蘇九正在回廊上慢行賞花,就聽下人道,玉瓏郡主來了。
玉瓏進來看到蕭冽也在,微微有些驚訝。
蘇九迎上來,“郡主,是不是長歡醒了?”
玉瓏先對蕭冽見了禮,才笑道,“是,桓兒醒了,非要來找你,但他身上的傷不能動,我只好來勞煩蘇姑娘去一趟。”
“好,我們現在就走!”蘇九欣喜點頭。
“正好我也無事,和阿九一起去看看世子!”蕭冽淡聲道。
長歡已經回到云南王府,很快身份便要大白天下,以后就是云南王世子了。
三人乘了馬車到東郊宮苑,一路進了院子,玉瓏派了下人先去房間里知會。
“昨晚我母親在桓兒床邊守了一夜,父親陪著母親也一夜未合眼。”玉瓏淡聲笑道,“看來的確是我的錯,考慮的太多了,應該早些帶母親和桓兒相認!”
母親遠遠比她想象的要堅強,尤其在面對桓兒的時候,她整個人似都重新煥發了精神。
早知如此,她何苦糾結那么久,還造成了誤會,讓桓兒受了傷。
說著話,已經進了房間,云南王和王妃同時走出來,對著蕭冽見禮,隨即再次對蘇九表示感恩。
“不必放在心上!”蘇九淡淡道了一句,此時突然覺得似是把長歡給了別人,心里有些異樣的梗塞。
進了房間,長歡靠著錦被坐在床上,渾身包的像是個粽子,臉上也上了藥,似是想對著蘇九笑,一咧嘴,疼的直皺眉。
云南王妃頓時心疼的上前握住長歡的手,“桓兒,你還不能動!”
蘇九笑道,“行了,就別打招呼了,看你那樣子!”
長歡眼眸含笑,悠悠的看著她,抬頭見眾人都在,笑容隱去,淡聲道,“幾位能不能先出去一下,讓我和我們老大說幾句話?”
他聲音淡漠疏離,云南王見自己妻子面露悲色,不由的長眉一皺,攬住她肩膀,對著長歡溫和道,“好,我和你母親出去,你們慢慢聊!”
“那我也先去外面等你!”蕭冽看著蘇九,眸光柔和。
“好!”
玉瓏目光在兩人身上一轉,跟著眾人出了房門,順手將門關上。
待房中安靜下來,長歡微微起身,“老大,我不想住在這里,我想回商行里去!”
蘇九咬了咬唇,抬眸問道,“云南王和王妃確定你的身份了嗎?”
長歡一怔,緩緩點頭,“是,他們說我身上的印記就是他們的兒子,王妃昨晚和我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我似乎也有些印象?!?
“那你對王妃什么感覺?”蘇九道。
長歡目露思忖,淡聲道,“有想親近的感覺,可又覺得陌生,很復雜!”
“長歡,以后你就是云南王世子了,王爺和王妃對你已經認可,你怎么可能再回商行里做掌柜,他們也不會放你走的!”蘇九眸光清澈,認真的道。
“可是,我不想呆在這里,我想天天看到老大!”長歡有些心急的道。
他更不可能和他們回滇南去。
“傻子,難道你還能一輩子寸步不離的跟著我?你將來要娶妻生子,就像阿樹和大炮一樣,我們不可能再像在山里一樣了!”
“不!”長歡惶惶搖頭,“我的命是你給的,我就要一輩子跟著你,你別想把我甩開。阿樹和大炮就算成了親,也是伏龍幫的人,我們永遠都是伏龍幫的人,永遠聽你的話!”
蘇九輕笑,重重點頭,“是,不管什么時候,我們都是兄弟,是親人!”
無關身份和地位。
長歡這才露出笑容,握住蘇九的手,“老大,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
蘇九點頭一笑,“你們對我來說,同樣也是!”
門外廊下,蕭冽負手而立,一身玄色錦服,身姿挺拔,帶著與生俱來的矜貴和清傲。
玉瓏眸子一轉,緩步上前,笑道,“雨后清寒,殿下不如去旁邊花廳里喝杯熱茶,稍作片刻!”
“不必,等在這里便好!”蕭冽薄唇輕啟,淡淡說道。
他想要蘇九一出來,一眼就能看到他。
玉瓏站在他身側,看著男人俊美的側顏,眸光一深,淡笑道,“玉瓏之前一直百思不解,如今才明白桓兒為何一直不肯認我們?”
蕭冽轉眸,“為何?”
“桓兒喜歡蘇九,怕認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便要同我們回滇南,不能再留在蘇九身邊?!?
蕭冽淡聲道,“世子從小跟在阿九身邊,對她依賴也是正常,伏龍幫的每個人都親如兄弟!”
玉瓏揚眉一笑,別有深意的道,“不!在我看來,桓兒對蘇九的喜歡和依賴,完全超出正常親人的感情?!?
蕭冽墨眸微深,看著雨后的翠黛剪影,手掌緩緩握緊。
等了片刻不見蘇九出來,蕭冽轉身敲門進去,俊顏柔和,“阿九,你該回去吃藥了!”
“老大,還沒好?”長歡驚聲問道。
蕭冽雙手握住蘇九的肩膀,語氣親昵寵溺,“她若肯按時吃藥,不出兩日便好,誰讓她任性!”
長歡看著兩人的親近更不同往日,不解的看著蘇九。
蘇九聳肩一笑,摸了摸鼻子,“我已經知道了,這風寒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那我們回去吧,也讓長歡休息一下!”蕭冽攬著蘇九的肩膀微微靠在懷里,低頭說道。
“好好養著,等我閑了再來看你!”蘇九對著長歡揮了揮手。
只看桌案讓放的削好的水果和各種湯品糕點,蘇九就知道,長歡用不著她擔心。
長歡看著蕭冽擁著蘇九的手臂,眉頭緩緩皺起。
蘇九兩人回家,還未進門,迎面正好遇到南宮碧。
南宮碧跳下馬車,急忙跑過來,皺著秀眉上下打量蘇九,“蘇九,聽說你病了,嚴不嚴重?”
“不嚴重!”蘇九隨口答道。
蕭冽笑瞥她一眼,“頭暈腦脹,差點暈過去,還不嚴重?”
“啊?”南宮碧緊張的瞪眼,“蘇九,你都暈過去了?”
“別聽他胡說!”蘇九嗤笑了一聲,往院子里走。
進了東苑,阿樹胡大炮和喬安都在,忙起身向蕭冽問安。
“以后在外面不必多禮!”蕭冽目光溫潤,淡笑說道。
喬安看著蕭冽心情大好,知道和蘇九的事情已成,雖有些唏噓,卻也真心歡喜。
這歡喜中又帶著絲絲擔憂,睿王妃、也許就是以后的皇后,真的適合他們大當家嗎?
但是之前他也沒想過她做紀少夫人,后來也做的很好,從離開玉壺山后,少女在迅速的成長,誰又能斷定以后會怎樣?
南宮碧見到胡大炮,臉上微微一紅,也許是要成親了,感覺和之前變的完全不同,胸口亂跳,不由的轉過頭去。
胡大炮看到少女的表情卻以為她根本不愿見她,心中一澀,想起正事,忙問道,
“大當家,長歡怎么樣?”
他們昨日正找長歡時,蕭冽派人來告訴他們不用找了,長歡在云南王府。
胡大炮和阿樹十分不解,云南王府的人抓長歡做什么。
來傳話的人只說是誤會,便走了。
胡大炮兩人信以為真,今日來看蘇九,聽說長歡還在云南王府,才不由的心急起來。
奶娘端了茶水進來,出去時把門關上。
蘇九喝了半盞茶,才從玉瓏找上她開始說起,將長歡是云南王府世子的身份說了。
眾人瞠目結舌,半晌無語。
“長歡,竟是云南王世子?”喬安震驚的道。
也許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都十分了解,所以乍然聽到長歡竟然身份這般尊貴,實在有些不敢相信。
“開始我也不相信,但是現在云南王和王妃已經認了長歡,應該確認無誤了!”蕭冽淡聲道。
“沒想到長歡這小子藏的這么深!”南宮碧笑了一聲。
阿樹皺眉道,“那長歡以后是不是要回滇南了?”
這一聲問出來,所有人都沉眉安靜下來。
是啊,長歡既然是云南王世子,那以后就要和王府一起回滇南了。
滇南離盛京幾千里之遠,再見可就難了!
“不就是滇南嗎?以后咱們可以去找他,別一個個沮喪的樣子,好像生離死別似的!”南宮碧脆鈴般的聲音打破沉默。
“是!若長歡真回了滇南,他可以來盛京,我們也可以去找他!”蕭冽覆在蘇九手背上,安撫的道。
蘇九方要抽手,被他一把按住,就這樣握著在眾人面前。
南宮碧最先看到,杏眸狡黠,笑道,“是不是就要快喝到殿下和蘇九你們的喜酒了?”
她早就看出睿王對蘇九的愛意,對兩人在一起也樂見其成。
阿樹聞聲一愣,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眉頭不自覺的皺起。
胡大炮卻只嘿嘿的笑。
蘇九淡定的喝茶,蕭冽長眸掃過來,勾唇笑道,“大概,要先喝郡主和胡將軍的喜酒?!?
南宮碧聞言臉上一紅,瞥眼過去正和胡大炮四目相對,頓時心生羞窘,起身道,“我要回去了,改日再過來!”
說罷急急往外走。
胡大炮臉色有些白,眼睛垂下去,神色失落。
“對了!”說起成親的事,蘇九起身拿過一個禮單來,遞給大炮,“這是過兩日要送到將軍府上的聘禮單子,我和安爺已經理出來了,你看一下!”
胡大炮接過來,眼睛一掃,驚訝抬頭,“這么多?”
“不多!”蘇九目光清亮,“南宮碧是南宮府的小姐,怎么能屈待?再說你是四品將軍,聘禮不能寒酸,咱們伏龍幫出的起,定要辦的風風光光的!”
胡大炮嘿嘿的笑,“好,全聽大當家的!”
蘇九又拿了一份給阿樹,“你們兩人一樣!”
阿樹看也沒看,“能和郡主的一樣,我這是沾了大炮的光,不用看了!”
眾人笑了一陣。
蕭冽離開時,蘇九出門送他,走到門口,蕭冽突然回頭,笑意淺淺,低聲問道,“我是不是也該準備聘禮了?”
“?。俊碧K九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皺眉認真的道,“是不是太早了?”
蕭冽眼眸中浮起層層笑意,捏了捏蘇九的臉,“阿九,你有時候真是可愛的讓人想藏起來,誰也不讓看到,只藏在我一個人的眼里?!?
蘇九面容清卓,大眼睛轉了轉,揚唇輕笑。
“這兩日我便帶你去見母妃,好不好?”男人撫著她如畫的眉眼,柔聲說道。
蘇九身后是一株桃花,團團簇簇,如云霞輕染,淡淡桃瓣落在蘇九肩膀上,柔和了她精致英氣的五官,越發清美無雙。
少女淺淺挑眉,明眸皓齒,“我會嚇到她的!”
“相信我,我會讓她接受!”蕭冽眸黑如墨,深深的看著她,手指不舍得離開她滑嫩的肌膚,想要吻她,又怕唐突,只得輕輕抱在懷中,低沉道,“阿九,我愛你!即便全天下都反對,我也要愛你!”
蘇九胸口一震,伸手抱住他,
“謝謝你,蕭冽!”
奶娘來給蘇九送披風,看到桃花樹下擁抱的兩人,輕聲一嘆,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
蘇文謙在紀府中已經回來兩日,一直愁眉不展,他不明白紀余弦為什么一定要他休了蘇林氏,但是兩人青梅竹馬,在一起幾十年,她為他生了兩兒一女,他怎么可能把她拋棄?
可是這一次的確都是蘇林氏闖的禍。
蘇謫兩兄弟,入了京,似魚入了水,玩的不亦樂乎。
逛窯子,喝酒賭錢,欠了債就找蘇林氏哭訴,蘇林氏怕蘇文謙責罰兩兄弟,便偷偷拿了銀票貼補兩人。
結果蘇謫兄弟越來越不知道節制,直到將蘇文謙的老底都輸的精光。
蘇文謙發現的時候直接氣暈過去。
然而醒了以后,還是要給兩兄弟收拾爛攤子。
如今他們一大家子人都在盛京里坐吃山空,現在連銀子都沒了,他只能依附紀余弦。
正嘆息時,蘇林氏哭哭啼啼的走進來,坐在椅子上哭道,“這日子沒法過了!”
“又怎么了?”蘇文謙皺眉問道。
“方才又來了兩個要賬的,說咱們謫兒在他們首飾鋪買了首飾沒付銀子,跟我要兩千兩,這分明是來訛人?。≈唭核粋€大男人,買首飾做什么?”蘇林氏抹著淚,氣道,“他們見不給銀子,把妾身好一頓侮辱,妾身何時受過去這樣的氣?”
蘇文謙臉色頓時鐵青,“怎么不可能是他,他定是買了首飾去哄哪個青樓的女人了,這都是你教養出來的好兒子!”
蘇林氏眼珠一轉,立刻不哭了,她怎么沒想到這兒?
難道真的是謫兒?
蘇林氏眼睛閃躲,訕訕道,“誰知道是不是騙人的?謫兒怎么會那么傻,買那么貴的首飾去送別青樓女子?”
“你兒子什么事辦不出來?”蘇文謙越想越氣,拿起一個茶碗,揚手用力的往地上摔去。
“砰”一聲,蘇林氏嚇的臉色慘白,泣聲道,“再怎么說他們也是老爺的兒子,以后要給老爺養老送終的,老爺想想辦法吧,先把虧空給填上。”
“養老送終?我現在就要被他們氣死了!”蘇文謙氣喘吁吁的坐在椅子上。
蘇林氏眼珠轉著,起身走到蘇文謙身后,抬手給他捏肩,“老爺,別生氣了,現在想個辦法弄到銀子才是最重要的!”
“我有什么辦法,難道你要我扯下臉來去找蘇興他們?”蘇文謙諷笑一聲。
“他們窮的叮當響,哪有銀子借給咱們!”蘇林氏低頭附耳道,“我聽說大夫人出嫁的時候,嫁妝里有一箱子是皇宮里賜的,每一樣都價值連城,另外還有一萬兩現銀,從來沒見大夫人動過,不如我們先借來用了!”
蘇文謙立刻否定道,“不行,夫人的嫁妝是她從娘家帶來的,沒有她的允許,就算是我也不能動用?!?
“事非得已嘛!反正大夫人如今也不在府里,我們可以不拿現銀,只拿幾件東西去典當,等咱們有了銀子再贖回來!”二夫人勸道。
“說了不行,我蘇文謙再不濟,也不能去做這等雞鳴狗盜之事!”蘇文謙憤憤起身,拂袖而去。
二夫人冷哼,她為蘇家生了兩個兒子,每日里外操勞,難道還真把她當奴才了?
為了大夫人一點私房,就讓她兩個兒子受苦,豈有此理!
是夜,丫鬟桃子半夜里起夜,突然發現大夫人屋里又微弱的火光。
桃子一怔,湊到窗子上往里瞧,只見有人影閃動。
大夫人在宮里陪著太后,屋里怎么會有人?
她眼睛一閃,藏在廊柱后,悄聲等著。
不過片刻,就見一人貓腰自房里出來,手里抱著一個瓷瓶,還有一個紅木盒子,左右看了看,做賊似沿著游廊往西走。
桃子恨恨的瞪大了眼,是二夫人!
二夫人竟然來偷夫人的陪嫁,堂堂府中長輩竟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好卑鄙無恥!
桃子眼睛轉了轉,心中有了決定,只安奈不動。
進了三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熱,過了晌午,樹上已經有了蟬鳴。
蘇文謙在房里午睡,兩位少爺已經出門了,下人不用伺候主子,也各自貓在角落里偷懶睡覺。
二夫人手里抱著一個包袱,從自己房里出來,見前后無人,忙快步往院門外走。
桃子藏在一顆石榴樹后,踩在石頭上,已經守了一個時辰,正焦急不耐,就聽到細碎的腳步聲走過來。
果然是她!
桃子往后靠了靠,等著二夫人過來。
腳步越來越近,米黃色的身影一閃,桃子手里抓著個布袋猛然對著來人的腦袋扣下去。
“哎呦!”二夫人跌倒在地,緊緊抱著懷里的東西,喊道,“哪個混賬東西?”
桃子拾起身后預備好的棍子,對著蒙著黑布袋的二夫人打下去,“讓你偷東西!讓你偷!”
“啊!”
“誰在打我?”
“哎呦,疼死我了!”
桃子對著二夫人身上和臉一通發了狠的亂打,一邊打一邊喊,“快來人啊,有人偷東西!”
她一喊,前后院的下人都涌了過來,見有人偷竊,也不分青紅皂白,順手拿起東西,對著地上的人便招呼。
本來還嗚咽出聲的二夫人很快便沒了動靜。
“桃子,這是哪院的下人,偷了什么東西?”有人問道。
桃子搖頭,“我也不知道,我見有人鬼鬼祟祟的懷里抱著東西往外走,知道有人偷主子東西,拿個布袋蒙上就打了!”
“哎呦!我怎么看著鞋和裙子不像是下人!”有人驚聲道,
“還真是,好像是二夫人!”
“別打了,都別打了,是二夫人!”有人大喊。
所有人都停下來,一人將二夫人頭上的黑布掀下去,眾人頓時都一驚。
二夫人被打的鼻青臉腫,唇角漾血,簡直已經沒了人模樣。
眾人齊齊退后一步,鴉雀無聲。
人群里站著二夫人的心腹嬤嬤,“哎呦”大叫一聲,撲身上前,“二夫人,二夫人!”
“快去喊老爺!”
有人急匆匆往蘇文謙房里去喊人,有人悄悄往后退。
李嬤嬤見有人想溜走,立刻道,“誰也別溜,我都看到了!”
眾人頓時都不敢再動。
蘇文謙疾步走過來,看到被打的凄慘的二夫人也不禁一驚,“這、這是怎么回事?”
有人瑟瑟道,“是桃子喊有人偷東西,奴婢們才跑過來,實在不知道是二夫人!”
桃子撲通跪在地上,惶恐道,“奴婢有罪!奴婢見有人偷偷摸摸的抱著東西要出去,以為是下人偷了主子的首飾,所以就撲上去,奴婢錯了,奴婢真的不知道是二夫人!”
“混賬!你個賤蹄子,分明是故意的!”李嬤嬤怒聲喊道,隨即轉頭看向蘇文謙,哭求道,“二夫人無端被一個奴才陷害,打成這般模樣,老爺一定要為二夫人做主?。 ?
“奴婢錯了,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桃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突然二夫人緊緊抱的東西咕嚕動懷里滾了出來,一個精美的純金嵌紅寶石香爐,一個紅色雕漆木盒,盒子雕工精湛,上鑲嵌著十八顆圓潤通透的東珠,里面的東西,一看便知價值連城。
桃子撿起來,驚道,“這不是我們大夫人的陪嫁之物,怎么會在二夫人這里?”
人群中露出恍然之聲。
桃子跪行上前,雙目含淚,鏗聲道,“老爺明鑒,這東西都是我們大夫人的,您應該也見過。奴婢沒冤枉二夫人,二夫人的確是趁我們夫人不在,偷了她的陪嫁出去賣?!?
“老爺,這些東西可都是宮里賞賜下來的,二夫人不知輕重,拿去賣,若是告到宮里,這可是砍頭抄家的大罪!”
桃子也不知道真假,反正就往嚴重里說。
果然,她話音一落,所有人都變了臉色,連李嬤嬤都低下頭去不敢說話了。
蘇文謙更是臉色發白,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因為二夫人昨日還說過去拿大夫人的陪嫁出去賣,他當時沒許,沒想到她竟然自己去偷了!
如今還被下人都抓到,簡直丟人丟到家了!
“老爺,您一定要為我們夫人做主!大夫人現在可就在宮里,這事若被太后知道,可不得了?。 碧易舆@次有了理,只大聲哭喊。
蘇文謙眉頭緊皺,“先找大夫給二夫人看病,等她醒了,我定給你們夫人一個交代!”
“是,多謝老爺!”桃子伏身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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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已經做好了被噴的準備,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只有一樣,你們不許拋棄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