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歌怔了怔,沒來由的覺得墨漓的推測很有道理。只是……
“我沒受什么苦的,你別說什么是因為你的原因。墨漓,我好好的不是?孩兒也好好的。未來的日子還多著呢,我們一定會越來越好的,即使是暫時失去的東西,總有一日也能重新獲得,我相信!”
“嗯……”他深深的、寵溺的笑著,默了默,笑問:“可有想過給孩兒取什么名字嗎?”
“沒有,要不現(xiàn)在想吧。”百里九歌興致極好,暢然笑說:“既然你猜是女孩,那你來起她的名字,我就起男孩的名字好了。你說吧,女孩的話,要起什么名字呢?”
墨漓的眸光深了深,動容的念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便叫‘衿’吧。”
“好啊,我聽你的。要是男孩的話呢……”百里九歌想了想,大喇喇的就做下決定了,“男孩就叫‘翎’!”
翎,這意思是羽毛。翎羽翎羽,便是自由自在的展翅翱翔……
墨漓揉著百里九歌的后腦勺,笑道:“好,男孩叫‘翎’,女孩叫‘衿’。”
百里九歌很滿意的點點頭,驀地想起了一件事來,“墨漓,我曾做過一個夢,夢里我們有五個孩子呢,三個男孩和兩個女孩。可現(xiàn)在才起了兩個名字?!?
墨漓笑出聲來。他的傻九歌,這是將夢境都當(dāng)真了?
只得柔聲說:“將來的事情,便將來再說吧。時候也不早了,早點睡。明日吃了早飯,我們回別院去,你安心養(yǎng)胎?!?
“噢,好?!卑倮锞鸥钁?yīng)了,伏在墨漓胸膛上,被他暖暖的抱著、輕輕拍著,沒過一會兒,就舒舒服服的睡著了……
這一次外出游玩,十分放松身心,回程時,一百斤桂花糕被安置在車廂中,堆了老高。
兩人回到西岐別院的時候,正是第二日的午時。
但百里九歌沒想到,她和墨漓一回來,迎頭就來了一道消息,說是昨夜冷宮失火,因著搶救不及,整座冷宮化為焦土,宮中的冉妃和良妃竟都葬身火海之中,被燒得面目全非、慘不忍睹。
甫一聽聞這消息,百里九歌愣住了。哪里能想到,不過是出去一日而已,一回來,兩位娘娘就不在人世。更甚者,墨洵和墨泓深受打擊,墨泓暈厥不醒,還在全力搶救,而墨洵,據(jù)說在親眼看見冉妃的尸體時,當(dāng)場就成了失心瘋。
百里九歌隨著墨漓去探望了墨泓,好在御醫(yī)署令說,墨泓性命沒有問題,只是一時間打擊有些大,需要好好睡一覺才能漸漸醒來。
而墨洵……當(dāng)百里九歌看見他的時候,只覺得渾身都在冒冷風(fēng)。
他真的失心瘋了,像個街頭的瘋子般,手舞足蹈,又唱又跳,泥土樹葉蚯蚓抓什么吃什么,那渾濁的眼神實在令人不忍直視。
百里九歌也不免嘆息,墨漓不欲她傷神,便送她先回別院去休養(yǎng),隨后他才回到宮中,幫著墨陽處理相關(guān)事宜。
三日后,冉妃和良妃以妃禮發(fā)喪,據(jù)說墨泓也醒了過來,在墨漓的安撫下,精神狀態(tài)漸漸回轉(zhuǎn)。聽了這消息,百里九歌也放心了些。
養(yǎng)胎的日子,過起來說快也快,說慢也慢。百里九歌被墨
漓捧在手心里寵著,他每日辦完了軍機上的事情后,都會研習(xí)了孕婦藥膳的最佳配比,還將最好的藥膳端到百里九歌面前,待她吃好了,還要執(zhí)著手帕為她擦拭嘴角。
百里九歌心疼墨漓,可是屢勸無用,只能投降。
辛丑年的六月二十日,也是舊歷丁巳年己酉日,對周國而言,是個重要的日子。
因著這日,湘國的特使抵達了西岐城,行會晤之事。
百里九歌現(xiàn)如今雖是在別院安心養(yǎng)胎,但因著總陪在墨漓身邊研墨,陪著他辦公,便也聽聞了湘國特使到來的事。
據(jù)說今年不同于往年,往年都是由湘國皇帝譴派特使的,而今年因湘國國師氣焰太盛、已經(jīng)完全把持朝政了,故此,前來出使的人選,自然是國師最親信之人。
六月二十日這天,百里九歌和墨漓一起去了鴻寧殿,落座在墨陽下首的位置,墨洵和墨泓的位置暫被撤去,換給了太后和墨晴縣主。
墨漓扶著百里九歌坐下時,墨晴殷殷切切的注視,有些哀怨似的。墨漓只如不曾察覺般,禮節(jié)性的朝墨晴微笑,便不理會了。
此刻文武百官分列兩側(cè),百里九歌感受到每一道射向自己的目光都意味深長,且有些還頗具敵意。她無謂,大喇喇的笑了笑。
忽的,殿外飄來一種神秘的氣息,似是從太古時代遺留下的一縷風(fēng),吹入殿中時,撩起人人心底的觸動。
眾人抬眸,望見的是一朵接一朵的血色梨花,綿綿翩飛著入了大殿,如淅淅瀝瀝的雪。
血色梨花,血梨花……
沒人不知,這正是花谷七宿之一“梨花巫”的標(biāo)志。久聞梨花巫雖是湘國白羅圣教中人,卻是隸屬于黑羅圣教的國師的親信。沒想到,國師竟派了她作特使。
紛飛的血梨花中,六男六女分列兩側(cè)而來,皆是身著霧氣般的白衣。
這等陣列本是像極了神圣的祭祀儀式,但所有人卻呼吸一緊,身子發(fā)寒,只因,這十二位男女動作僵硬、眼神呆滯、表情木然,臉色還是毫無血色的白……
這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傳聞中的湘西趕尸!
風(fēng)又起,將那一袖白衣從殿外吹來,染得天光迷離。一張印著幾朵血梨花的面紗,遮住了梨花巫的容顏,眼角下一顆淚痣險危危的綴著。
她就似空濛的山色,又似薄霧中一朵幽幽蓮荷。
“參見周王?!边@干凈純粹的聲音,空靈的像是煙霧,虛無縹緲。
梨花巫徐徐福身,“奉我湘國國師之命,特來與周王一會?!?
“特使不要客氣,還請上座?!毕啾扔谌撼嫉募芍M,墨陽看上去平常的多了。
這會兒墨晴旁邊就立著一具行尸,墨晴受不了了,躲進太后懷里,“太后娘娘,我怕!特使為什么要將這些東西帶過來!”
梨花巫幽幽答:“我沒什么朋友,只能與他們?yōu)榘??!?
墨晴絲毫沒聽出梨花巫的語調(diào)里暗藏的苦楚,反指責(zé)起來:“交朋友哪有那么難?你都不以真面目示人,哪還能指望別人拿真面目跟你打交道?”
群臣色變。墨晴縣主是不知道梨花巫的厲害嗎?萬一惹怒了
她……
太后忙說:“墨晴,別多嘴,你要是不舒服了就先回去歇著?!?
墨晴不高興了:“太后娘娘您偏心,以前李玉衡不管說什么,您都不趕她走!”
心里不平衡,墨晴便更想表現(xiàn)一番,起身繞過一具行尸,來到梨花巫面前,笑說:“想要有朋友很簡單啊,先把面紗摘了讓大家都認(rèn)清你,那就好說話了,要不我?guī)湍阏?。”說著就將手伸了上去。
這刻百里九歌驚的彈起身來,就差沒撲上去阻止,心中卻大喊著:住手!不能摘!
可墨晴已經(jīng)捏到了面紗的一角……
驚險乍然發(fā)生,梨花巫出手如電,墨晴纖細的脖頸猛然被扼住。梨花巫的指甲很長,指甲上繪著古老的湘國符紋,此刻尖利的前端已經(jīng)沒入墨晴的脖子里,幾道鮮血浸出。
“找死……”梨花巫幽吟如冰。
所有人臉色青白,墨晴嘶啞的掙扎叫喊著,就在這時,百里九歌走了出來。
“住手!”
她要阻止梨花巫殺人,她知道,只有自己能阻止她。
“梨花巫,你放開墨晴縣主。她不懂江湖上的事,不知道你的忌諱,也怪我沒提前和她打招呼,這事不能怪她。你我同是花谷七宿的姐妹,我的要求你該答應(yīng)?!?
“黑鳳……”梨花巫瞇了瞇眼,指甲入得更深。
墨晴凄慘尖叫,疼的淚眼汪汪。
“梨花巫,你快放了她!”百里九歌也加重語氣,死死盯著梨花巫。
她不能讓鴻寧殿染上血腥,她不信自己說不動她!
梨花巫忽然就放手了,墨晴摔坐在地,捂著脖子不斷咳嗽,太后趕緊使了兩個宮婢去將墨晴扶下來。
墨晴驚魂甫定,捂著脖子,望了百里九歌一眼,有些感激又愧疚,不是滋味的離去。
百里九歌松了口氣,忙說:“梨花巫,謝謝你?!?
“不必言謝……”梨花巫冷冷瞟了眼墨晴,幽幽道:“今日這鴻寧殿里要是沒有你,她就死定了。”
“我面子有這么大?總之你能收手就好?!卑倮锞鸥璐罄恍Γ哑饋恚骸拔覀円埠镁脹]見了,這段日子你可還順利?”
“還行……”梨花巫的視線落在百里九歌的肚子上,停了許久,忽的說起:“可還記得從前,你正要回去商國履行婚約之時,曾與我見過面。”
百里九歌怔了怔,答:“我記得,你怎么提到那事去了?”
梨花巫道:“那時候,我曾看出,你的眉心隱有煞氣和桃花……”
“你說什么?”百里九歌驚訝,這殿中眾人亦面面相覷。
梨花巫清幽幽說:“天機不可泄露,你只可自求多福。”
“梨花巫,你……”心里雖有些微擰,但百里九歌知道,花谷七宿的姐妹之間,都是誠摯相對的。
卻道這時,有大臣不滿的望著百里九歌,道:“傳聞中,特使大人精通占卜之術(shù),不知特使大人可否為世子殿下與世子妃占上一卦?!?
百里九歌心思微顫,又怎會不明白這大臣的用意?分明仍是質(zhì)疑她和墨漓的兄妹關(guān)系,且質(zhì)疑她是商國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