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姣一回到家,就猶如沒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般,徑直往沙發上一倒。
齊媽這些在張家待得時間長的老人互相使了個眼色,都不明白小姐這是怎么了,一個個的攛掇齊媽去問問。齊媽瞪了眼這些沒用的老姐妹,挺起腰桿英勇向前。
她殷勤的蹲坐在地毯上,熟練的幫張姣按頭捏肩。“小姐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這么不開心?”
張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盡情的享受著齊媽的照料。“沒什么大事,就是累了。”
不過是咸魚病發作了而已,“劉媽在嗎?”
“在的在的,上午我們一起回來的。現在在廚房呢,您是想吃些什么?”
張家宅子多又大,傭人雇了不少。但最得看重的屬齊媽和齊伯,兩夫妻是跟著張姣爺爺一起從海城來的,又照顧著張姣長大。如今張家歸張姣,夫妻兩順理成章當了張家的兩位大管家。
其次,地位較高的就屬廚房的劉媽、王嬸,老宅的桂文叔、花園的丁伯,以及寧國飯店那邊的周哥。同樣也都是當年老爺子拖家帶口的其中一份子。
“吃不下,燉鍋湯吧。”張姣一點不餓,閉著眼睛只想睡覺,“齊媽,你跟劉媽說一聲,讓她準備準備,明天開始去甜品店做大廚當掌柜的。”
“真的啊?小姐。”劉媽驚喜的聲音在張姣耳邊響起,她嚇得睜開眼睛。
“你什么時候來的?”
劉媽嘿嘿笑,“就剛剛您問的時候。”
張姣哦了一聲,無視劉媽灼人的眼神。“店里做大廚可比在家辛苦,你愿意去?”
當然愿意!劉媽早就眼熱齊媽在宅里說一不二的地位,現在小姐遞了登墻的梯子,自然高興往上爬。“愿意愿意,都是小姐看重我,我一定好好干。”
張姣矜持頷首,“那你明天跟我一起去。”
“是,小姐!”劉媽喜滋滋地彎腰,“您再等等,我下午燉了蓮藕排骨湯,馬上給您端一碗來。”
劉媽一溜煙鉆進廚房里。
齊媽這才開口打趣道,“小姐怎么舍得放開鋪子里的活了?”
張姣:“……”
她能怎么說?“我看劉媽閑的整天獻殷勤,給她找點事做。”
齊媽偷笑,她才不信呢!
“這樣也好,小姐早該放手了。若是無聊了去那打發打發時間也可以,很不該什么都親力親為,瞧您累的。”
“知道了,以后都交給劉媽。”張姣聽得出齊媽對她的的心疼,聲音柔軟的應了。
齊媽又在她背上按了幾下,“對了,小姐,姑太太下午打電話來,說是妍小姐的劇今天晚上播,您要不要看看?”
妍小姐全名楚妍,是楚嬋的雙胞胎妹妹。念書時簽了香港無線電視臺,參加藝人培訓班當演員去了。
今天正要播的就是她演的第一部劇。
張姣生母難產早逝,父親又得了重病,她一直被父親放在姑媽家養著。和楚妍楚嬋姐妹兩一塊兒長大,她們性格各異,相處的卻極為融洽。
楚嬋脾氣火爆張揚,個性直來直往。楚妍天性愛美,活潑開朗。張姣打小佛系,咸魚一條,吃喝玩是唯一的樂趣。
“電視打開看看。”張姣來興趣了,聽說楚妍拍的是一部小說改編的電視劇。
張姣一邊喝著劉媽送來的湯,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楚妍的電視劇,心里感慨這樣的日子才更適合她嘛。
半夜,張姣突然驚醒。
她掀開被子坐起來,拍拍自己的小心臟,又按開床頭燈。好一會兒都反應不過來。
“也太離譜了吧!”
她夢見自己是一本小說里的路人甲,這是一本年代娛樂圈文,女主是她的表妹楚妍。小說描寫的是女主如何擺脫身世背景,自強自立一路披襟斬棘,成為八十年代娛樂圈頂流的故事。
關于張姣的闡述并不多,大多一筆帶過,最有存在感的一次出場,是在女主的采訪里。
當時女主獲得最佳女主角獎,在接受采訪時有記者提問:你最崇拜的人是誰?
她當時毫不猶豫地回答:“是我的表姐張姣。”
“為什么?”
“因為她自信自強,憑借自己的能力在港城闖出了一片天,成為房地產業有名的大亨,為所有的獨立女性樹立了榜樣……”
……
張姣俯身從床頭柜取出梳妝鏡,對著自己仔細的照了照,半晌沉默放下。
咸魚的她不配成為女主的偶像。
她咸魚她快樂!
張姣丟開鏡子,將剛做的夢拋之腦后,倒頭就睡。
兩個小時后,她又咬著牙爬了起來。惡狠狠地捶了兩下床。
有夢能不能一起做完?
這一回她又夢見自己是年代探案文里的路人甲,呵呵,女主是她表妹楚嬋。
小說女主楚嬋是西九龍重案組的高級督察,有犀利女神探的美稱。她能力強家世好,她經手的案件總能迅速破案抓到兇手。生平唯一的執念就是找出殺害她表姐的兇手。
這個表姐就是張姣。
小說里寫道,表姐從小對她極好,溫柔體貼,陪她一起讀書一起習武。長大后她被分到西九龍當實習警探,表姐怕她孤單,就到警局附近開甜品店。時常給她送吃的送喝的,幫她打通同事關系。
在女主楚嬋的心里,表姐是她最親近的人。
有一次她連續熬夜加班幾天沒回家,表姐心疼她,想給她送晚飯,卻在路上遭到了歹徒襲擊,被殘忍殺害了。
從此以后,她就將找出兇手為表姐報仇,作為她的人生目標。
張姣恨恨地捏緊拳頭,她再也不給楚嬋送飯再也不跟她好了。甜品店她也不去了。
氣死了,不做女強人就要做死人!
張姣穿越二十二年,家世好有錢有顏,還自帶隨身空間和大力光環。這樣的人設都成不了女主?
離譜!去他的小說!
她才不相信什么預知夢呢,三歲小孩都知道夢是反的。
只要她夠咸魚,死亡就追不上她。
現在是凌晨三點,張姣側頭看看時鐘,冷冷地扯起嘴角,微笑。她就是要擺爛,要是再做夢,她就三天不睡!
*
張姣精神恍惚地下樓吃早餐,昨晚第三次躺下去后,她又做了個夢。
夢見了女主楚妍采訪時沒說完的那段話,其他的張姣記不得了,只記得最后一句,“可惜她英年早逝。”
合著在哪本小說里,她都是死。
“劉媽!有沒有粥?”張姣高聲喊,她實在吃不下別的,急需一口粥來順順氣。
廚房里每天早上都會煮鍋白粥,是傭人們的早飯。聽見張姣想喝粥,劉媽快速地盛了一碗端上來。
“小姐,剛出鍋的還有點燙,您慢點喝。”
劉媽又將原本做的早餐送上來,“小姐,齊媽早上出門前讓我提醒您,周小姐約您下午三點去茶館喝茶。”
張姣點點頭,“知道了。等會你自己去甜品店吧,門鑰匙在齊伯那,你去找他拿。”
劉媽喜不自勝,她跟著老爺夫人這么多年,也算是見多識廣自然不會虛什么。不過管理個店鋪,她可不怕。再說店里的田甜她也認得,是個好相處的女娃。
張姣喝完了粥,又吃了個茶葉蛋,心里總算舒服了不少。炮灰就炮灰吧,她相信就她的身手和力氣,單打獨斗應該沒幾個人能害得了她,再說了她還有秘密武器。
想通了,睡意也跟著上來了。她用手帕擦擦嘴,又慢悠悠地晃到樓上,蓋上了被子。
下午還要去喝茶,得養足精神。
周不凡,也就是劉媽說的周小姐,是張姣的同學,已經認識了十幾年了。除了那兩個表妹以外,周不凡是張姣最好的朋友。
她家紡織業出身,港城最大的伊人服裝行就是她爸爸開的。但她畢業后沒有進服裝行,而是成為了楚嬋最討厭的記者。
“喲,我們張大小姐可真是大忙人!請十次才肯出來一次。”周不凡雙手環胸,眼神輕蔑,“唉,終歸是我不討人喜歡了。”
張姣才剛踏進茶樓二層,就被她這矯情的語氣驚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她強忍住用手提包擋臉的沖動,快走幾步,坐到周不凡對面,眼神不自覺地掃了一圈四周客人。“別說了,好丟人!沒見人家都在看我們嗎?”
周不凡不動聲色,“哦,沒看見。”
張姣:“……”
她咽下梗在胸口的那股氣,“你叫我出來干什么?”
“喝茶啊。”周不凡指指桌上的茶壺,“不都在電話里說了,你家齊媽沒告訴你?”
張姣拎了拎壺,還剩一半。
她抓住機會反客為主,“沒誠意!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說事。”
好友這么多年,誰不知道誰?就周不凡剛剛那一番唱念做打,先發制人,肯定是藏著什么小心思呢。
“嘿嘿,還是你聰明。”周不凡卸下臉上的高不可攀,狗腿的給張姣倒了一杯茶,雙手遞過去。“快嘗嘗,茶樓里新得的大紅袍,我可是花了大價錢。”
張姣接過聞了聞味,驕矜的抿了口,“嗯,味道不錯。”
“那再加點,再加點……”周不凡還未拎起茶壺就被張姣伸手按下。
“這茶我可不敢加。”
“……”兩人沉默著,眼神較量了一番。
周不凡撐不住敗下陣來,惱羞成怒,“哎呀,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找你借點錢暫時周轉周轉,你少陰陽怪氣。”
張姣不可置信的睜大眼,“到底是誰陰陽怪氣呀?剛上樓來你那些話,要是別人說,我可早走了。你真是沒良心!”
周不凡這人端的是能屈能伸。
“人家不是好久沒見你了嘛,討厭!”她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敢對上張姣的眼神。
張姣稀奇,“你還知道心虛啊?”
“那你到底借不借嘛?”周不凡撇嘴。
“借借借!你可真會挑時候,我昨天才收到一筆租金。”張姣又喝了口茶,“不過你借錢干什么?照理說你這個大小姐不該缺錢啊?”
周不凡唰的一下肩膀塌下來,沒精打采。
“我苦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