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章 值得么?

陳言甚至都不知道宋希云到底是被自己那番話刺激的，還是良心突然發現，自己剛離開沒多久就被他找上了，并直言會全力支持自己接下來的動作。

看到宋希云說話時的堅決，和那挺直了的腰板，陳言會心笑了，這才是個敢怒敢為的爺們吶！

既然宋希云已經滿口同意了，自然不用再找謝嘯或者姜楠隆，兩個熱血男人懷著一番壯志豪情，在總監辦公室定下了接下來的計策行動，為了不受到外來的阻力，務必做到謀而后動。

這件事陳言開始不準備鬧大，也不想讓太多人知曉，甚至連李悅都不打算事先告知。私下里找了凌哲，跟他說明事情概況后，讓他暗中前往明城會所和中海大學，打探一切能探聽到的資料，務必做到滴水不漏。

凌哲雖然覺得陳言的保密工作似乎有些過大，但對陳言無條件的信任還是讓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帶了個便攜相機，就獨自出發搜集資料。

陳言也沒閑著，在等待資料稿子的同時，和日日不倒商議起即將發動的行動，日日不倒聽完陳言的計策后，半響才發來一個字：絕！

同一時間，陳言也從徐賢那里得知，有人希望以“故意殺人罪”對張淑君采取強制措施，但在他的努力爭取下，暫時得以幸免，但估計上頭壓力下來后，也頂不了多久了。

陳言知道徐賢只是為了償還上次爆炸案的人情，但他畢竟只是個分局隊長，能量有限，關鍵還是自己這邊。

到了晚上六點播出的《東方新高峰》，李悅按照正常的演播稿講解完了新聞要點，一切風平浪靜，讓正豐房產和其他一些暗中盯著中海衛視節目的人松了口氣，但他們或許忘了，往往看似風平浪靜的后面，大多數時候甚至會掀起驚濤大浪，把他們打個措手不及！

就在晚上十點的《午夜東方》即將播出的時候，李悅和熊賀突然拿到了一則插播新聞，在他們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凌哲已經撰寫好了一篇關于明城會所昨晚關于中海大學在校學生持刀刺死、刺傷政府人員的稿子，讓兩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原本兩人還顧忌事情的嚴重性，不敢直接拿出去播，但是宋希云和陳言兩個新聞部的實權人物卻站出來，無比堅決的要求照常執行，一切后果由他們兩人負責。

熊賀頓時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硬著頭皮把稿子交給了李悅。

節目播出中，李悅和駱鑫交流了下意見后，決定盡可能減少關于受害者是政府官員的描述，只為了不把事態嚴重化。

但很多事情和事后影響畢竟不是他倆能夠控制預測的，原本最近《午夜東方》的收視率就節節攀升，這則新聞一經播出后，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

而這卻僅僅是個開頭，節目結束后不久，全國著名的論壇上出現了一則名為“中海再爆丑聞，女大學生持刀怒向官員”的帖子，半個晚上的時間點擊率就突破了百萬大關，甚至由此衍生出《烈女張淑君傳》、《俠女張淑君傳》、《生女當如張淑君》等贊美之文，輿論幾乎呈一邊倒，紛紛攻擊淫官鄧姓官員和正豐房產高管等人，全國輿論焦點再次對準了中海市。

中海電臺和京城論壇遙相呼應，陳言全程導演這一出戲大獲成功好評！

第二天，夏戎看著手里的報告，腦袋不住的搖晃，眉頭皺得更像是個苦瓜臉似的，嘆氣道：“近來還真是讓人不省心啊，感覺我過去幾年加起來的大事都沒這半年多，哎，這可真要了我的老命了，要照這樣下去，不用上頭處理我，我自個就得先遞交退休報告了?！?

看著夏書記難得說出幾分調侃的話語，卻充滿了苦澀，秘書金遠看得暗暗心驚，按照他長久對夏戎的了解，哪怕夏戎看完報告大發脾氣都比露出這樣的神情好多了。

金遠沉吟了下，小心翼翼道：“原本事情的影響也不是很大，但是昨晚中海衛視播出的新聞和京城的一個大論壇的宣傳后，現在的轟動效應估計跟上次的飆車案差不多了。我暗中調查了下，主導播放這則新聞的就是上次救怡涵的那個新聞部年輕人，叫陳言?！?

夏戎揉了揉酸澀的眼角，苦笑道：“我看到報告就知道又是這小子暗中搗的鬼，這家伙可真不讓人省心吶，我原先還以為老姜那邊得到了一個人才，能讓他們電臺走向坦途，事實證明這小子也是有才干，讓他們的收視率近期節節攀升，但卻沒料到是靠著這些讓人操心的大事件大新聞炒熱起來的，哎……”

金遠心里也是不住的罵陳言，直說這小子多管閑事，弄得天下不太平，害得最后收拾爛攤子的還是自己這些人。

想了想，金遠出聲道：“那書記，您看是不是跟姜臺長說說，把他處理一下？”

“處理？怎么處理？”夏戎聞言笑道：“他一不偷二不搶，敢于挖掘新聞事實，就沖這點我們估計就得表彰這家伙了。”

金遠愕然道：“那難道我們就這樣任由他繼續這樣胡來？”

“哼！”夏戎嘴角勾起一抹笑，道：“這小子年輕血氣足，做事情不顧后果，以為靠他一個人就能拯救全地球了。那他的自信心也太良好了，以為光靠他一人牽動輿論的力量，就想牽著我們的鼻子走，讓民眾關注這件事，并且給我們施加壓力，這點他就大錯特錯了?！?

夏戎把報告往桌上一扔，道：“傳達下去，這起持刀傷人案該怎么判就怎么判，嚴格走法律程序，不要受外界干擾影響，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但也絕不會姑息任何一個違法行為！”

中海電臺，臺長辦公室。

“宋總監，陳言，我希望你們兩個給我和臺長以及全臺一個交代。”謝嘯坐在沙發上死死盯著眼前的兩個人，心里不住地罵著這兩個家伙，本本分分不就好了，何必又搞出這么大的事情來，原本他希望扶持陳言，讓他逐步全權掌握新聞部，讓宋希云徹底傀儡化，但如今突然的事態，讓情況徹底有變了。

陳言兩手一攤，裝出一副很無辜的表情，道：“謝總監，我和宋總監都是嚴格按照節目流程走的，我負責統籌策劃新聞事件，然后交由宋總監審批，最后再讓節目播出，我想這中間沒出什么問題吧?！?

謝嘯知道陳言這是強詞奪理，但偏偏被他抓到了漏洞，只能唉聲嘆氣道：“可你和小宋兩個人也得好好考慮斟酌這新聞方不方便播出啊，還嫌最近中海不太平吶？”

陳言義正言辭道：“謝總監，記得我剛來新聞部，你讓我讀的新聞部員工手冊上的第七條就是新聞工作者必須秉承公正、合理、敬業的態度，將新聞公開給社會媒體知道，讓民眾徹底享受知情權，所以我覺得這則新聞的播出是很合理，也符合一個新聞工作者具備的職業道德?！?

謝嘯是真被這活寶給打敗了，早就聽人說這小子口齒伶俐，如今看來還真不假！

“姜臺長，您看這……”謝嘯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電臺大佬。

姜楠隆一直坐著悶不吭聲，心里不斷思量著這起新聞對于臺里以及社會的影響，以及對于陳言接下來的委派，如果真讓這家伙繼續呆在新聞部，天曉得還會發生什么大事件，他是真擔心政府把目光對準了電視臺。

如今事態的發展已經不在他的控制范圍內，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采取補救措施，減少社會輿論對中海電臺的關注。對于陳言，他是真的很看中，自從他進入新聞部后，在各方面都做得極為出色，如果就這樣把他撤掉，不禁損失了一個人才，還寒了廣大電臺職工的心，畢竟這個年輕人如今在電臺的聲望如日中天?。?

“宋總監，陳助理，關于這件事我希望接下來新聞部就不要再插手了，人情歸人情，那個女大學生固然可憐，但是現在是法治社會，該怎么量刑還是律法規章說了算，現在輿論關注著這件事，你們至少不必再擔心有什么徇私行為了?！苯〕谅暤?，目光直直盯著陳言，這番話看似更像專門對他說的。

姜楠隆緩了口氣，接著道：“接下來我宣布一個臨時決定，新聞部每天下午五點之前務必要將晚間節目的節目報表交到謝總監那里，由他同意簽字后才能真正生效，如果遇到臨時需要插播的新聞，也要第一時間聯系謝總監，由他做決定?！?

這話一出，三個人全部震驚了，姜楠隆這是要削了陳言和宋希云兩人的實權??！

陳言一急，連忙站起來道：“姜臺長，這是我一人力主播報的，和宋主任無關，我希望關于這件事的決定你能再考慮考慮。”

謝嘯距離陳言做得近，知道這小子牛脾氣上來搞不好就要鬧出什么事來，連忙站起來制止道：“小陳，你先坐下，臺長自然有他的打算，你著個什么急吶？！快坐下！”

謝嘯雖然憑白無故得了新聞部實權，但基本沒什么感覺，他是整個衛視頻道的總監，新聞部什么的都在他管轄之下，這所謂的實權實在可有可無，相反的，還要增加他的工作負擔，他可不希望半夜抱著媳婦睡得安穩的時候，突然一個臨時電話把他吵醒，一次也就算了，長此以往非弄得精神衰弱不可。

宋希云也趕緊扯了扯陳言，示意他冷靜下來。

陳言也是一時火氣上頭，沒了分寸，被他倆一勸后也冷靜了不少，知道這時候和姜楠隆叫板與事無補，還會讓事態嚴重化，吸了口氣就坐了下來。

姜楠隆心里重重嘆了口氣，他也不希望冷了陳言這個電臺大功臣的心，可是他沒法選擇，更深層次的，他更想保護好陳言，不想他因為這些事情弄得前途盡毀，可是這些苦心他能理解嗎……

姜楠隆收斂下情緒，淡淡道：“事情就是這樣了，我早上還有事情，就說到這吧，你們兩個先出去，我還有事情和謝總監說?！?

陳言心有不甘，但在宋希云和謝嘯的勸導下只能先離開辦公室。

看到兩個人都出去了，姜楠隆重重靠在了椅子上，嘆了口氣。

謝嘯倒了杯茶遞了過去，道：“臺長，您也別太操心了，陳言這孩子還是太年輕，做事沒分寸，我以后會看好他，絕不會再讓他胡來?！?

姜楠隆抿了口熱茶，苦笑道：“接下來他就是想胡來估計都沒什么機會了?！?

謝嘯一聽這話，心里猛然一驚，不可置信道：“臺長，難道您想……”

姜楠隆擺擺手，“你就別瞎猜了，我還沒昏庸到把這個人才因為這事趕出我們電臺，他這些日子以來做出的成績大家都看在眼里?！?

謝嘯悄悄松了口氣，接著試探性問道：“那臺長您想把陳言怎么處理，莫非再給他一個警告處分？”

“他的脾性就這樣，給再多處分也于事無補，倒不如好好發展他這種工作熱情，或許會成為咱們臺的一筆財富?！苯〕錾竦乜粗械牟枞~逐漸沉淀下來，緩緩道：“就像這杯中的茶葉，不經歷熱水的一番沖泡，哪能散發出撲鼻的清香呢？”

謝嘯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個臺長的心思了，只能默不吭聲。

半響之后，姜楠隆才開口道：“謝總監，上回臺灣東森電視臺派人過來，你還記得吧？”

謝嘯忙道：“記得，當然記得，那個東森電視臺的董事長千金在銀百商廈碰到炸彈案，還是陳言出手救了她一次，后來東森方面不是都專門打來電話，希望臺長多栽培陳言嗎？”

謝嘯心里隱約猜到了一些姜楠隆的意圖，但還不敢肯定，畢竟這個假設實在有些大膽。

姜楠隆則沒理會謝嘯的疑慮，自顧道：“反正我們和東森方面的合作已經得到了上頭的支持，希望我們務必能讓這次合作得到圓滿，促進兩岸文化交流，既然東森的董事長都欠著陳言這孩子的一個大人情，不妨到時候就委派他過去，專門負責這次合作，一方面能讓雙方的合作得到更多便利，也能讓他多學點東西，一舉兩得?！?

謝嘯驚得目瞪口呆，心想這個臺長還真是難得有這么大魄力，直接讓陳言這個新人負責雙方的合作，不過從中也可以看出他確實是真心想栽培陳言，同時希望借這個事，讓陳言遠離新聞系統，避免日后可能造成的麻煩！

這個陳言的命可真TMD的好??！謝嘯心里嘆了口氣。

陳言失魂落魄的和宋希云回到了新聞部，面對周圍同事投來的古怪眼神，他徑直走回座位上，靠在椅子上重重嘆了口氣。

他心里很不甘心，自己明明做的是合乎良心的事情，卻因此被上級處理，弄到最后還連累了宋希云，自己做出的努力難道都是無用的沒意義的嗎？

就在這時，李悅輕輕走到了他的身邊，遞了一杯咖啡給他，輕聲道：“怎么了？”

陳言苦笑道：“可能過不久我就得卷鋪蓋走人了，臺長把我和宋總監的職權都收走了?！?

李悅面色一變，訝異道：“怎么會這樣？！”

陳言擺擺手，嘆氣道：“算了，都已經下了決定，我只要照聽的份，可能他們也是擔心我再這么搞下去，非把電臺整垮了不可?！?

李悅緊緊蹙著眉宇，沉吟了下道：“你也別太介懷了，臺長又沒說趕你走，我看他無非是想壓壓你的氣焰，你老實一段時間，這個命令到時候還是收得回的，反正你和宋總監的職位還坐著。”

陳言勉強一笑：“但愿吧，現在我反而更擔心那個女大學生的事情，只希望我所做出的努力能讓她免遭一劫吧！”

隨后陳言拿起咖啡喝了口，忽然笑道：“這咖啡你是不是沒加糖，怎么喝起來這么苦?。俊?

李悅搖頭苦笑：“是你心里苦，喝什么都一樣?！?

“也許吧……”

然后陳言繼續喝著這杯“苦咖啡”，冷不防李悅開口又問了他一個問題。

“陳言，你有沒有想過，你做這些事情，值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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