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自己的事。”言下之意就是, 不讓陸照衡插手。

“可你是我的妹妹！”陸照衡向她強調，目光中滿是偏執。

蘇彤彤不再理會他，“我累了。你可以離開了。”

陸照衡強行忍住心中翻滾的情緒, “我走可以, 但是你和我一起走。蕭衍不許我再回秋園, 你也不要住在這裡了。我另外給你安排住的地方。”

“和陸明羽住一起嗎？”她忽然就笑了, 眼底涼涼的嘲諷毫不掩飾。

陸照衡的氣勢一下子弱了, “不，不是。”他怎麼敢讓她和明羽住在一起？到時候他不得每天都膽戰心驚的？

“你好好照顧她吧，畢竟, 你那麼愛她。”言下之意就是，別操心她了。

陸照衡聽懂了, 可是他卻因爲提到了陸明羽, 再難在蘇彤彤的面前擡起頭來。畢竟, 他和陸明羽的關係......他們三個人的關係，如此的尷尬, 他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爲什麼會和這兩個妹妹糾纏不清。

他不敢再留，生怕再待下去他會更加狼狽，“你好好休息，有事給我打電話, 我先走了。”說完, 他快速離開, 那背影, 怎麼看都有種落荒而逃的味道。

蘇彤彤把離婚證收好, 然後回到自己的房間躺下，補覺。

下午的時候, 蕭衍會回來，然後他們會一起去醫院做個產檢，看看她和肚子裡寶寶的狀況怎麼樣。

她一覺睡到了中午，在傭人的精心照料下吃了美美的午餐，然後她無所事事的在花園逛了一圈，最後又去到了書房，這裡有歷代秋園主人的藏書，她想看看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

書房很大，一列列高大的書架整齊有序的排列著，像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一樣。

蘇彤彤找著找著，居然從裡面翻到了一本講孕期護理的書，這正是她目前需要的，於是她就抱著這本書，坐在了書房小陽臺的軟榻上。從這裡可以看到秋園外面的湖光山色，午後的陽光慵懶的灑落進來，她看著看著，居然又困了。

大概懷孕初期就是這樣？

睏意來勢洶洶，她沒能抵擋住，靠在軟榻上就睡著了。

......

又過了十幾分鍾，書房的門重新被推開。

只不過蘇彤彤並沒有被吵醒，而進來的兩個人也並沒有發現在重重書架掩映之後的蘇彤彤。

蕭衍隨手解開了自己襯衫的袖子，坐在了書桌之後，“你忽然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隨著蕭衍一起進來的男人穿了一身白色的長袍，是民國長袍的風格。他還戴了一頂白色的禮帽，整個人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雖然五官相貌並不起眼，但是他身上那種儒雅翩然的氣質，卻會令人過目不忘。

白九在他的對面落座，“我最近給你卜了一卦，你猜結果如何？”

蕭衍輕輕一笑，“該不會又是死劫將至吧？”他這些年來應對的死劫太多了，從一開始的緊張、憤恨、到最後成了麻木。現在再跟他說死劫將至，他已經沒有一點感覺了。

“我算出你命中有子！這個未出世的孩子，身負天地氣運，身爲他的父親，你的命數已經改了八成。”白九的聲音淡淡，聽起來十分的悅耳。

“是兒子嗎？那我可要好好給他起個名字了。”蕭衍的語氣半點不意外，顯然，他早就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白九對於他的本事半點都不驚訝，“看來你很喜歡那朵小桃花啊。”

蕭衍沒說話，算是默認。

白九：“你喜歡就好。以你的脾性，如果是個你看不上的女人，讓你去結緣估計你能結成怨。果然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她是你的機緣，能夠讓你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白九說的都是好話，可是蕭衍卻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尋常，他警覺的問，“有什麼不對嗎？”

白九嘆息一聲，“你還記得你原本的命格吧？”

蕭衍的臉色陰沉了一下，他當然記得。白九曾經給他批過命，‘命短坎坷，富貴至極，聰明絕頂，只爲他人做嫁衣’。

蕭衍陰沉如水的目光看向白九，“你不是說，命數已經改了八成了嗎？”

“是改了。但你知道剩下那兩成是什麼嗎？”

白九說到這裡，嘆息一聲，“是隻爲他人做嫁衣。這個‘他人’指的就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曾經，這個氣運之子是陸照衡，但是後來，你一直不肯認命，再後來，又通過那朵小桃花帶來的機緣福運躲過了必死之劫，毀了陸照衡的大氣運，所以我說你改了八成。如果事情只是這樣的話，你倒是可以和你的小桃花開心無憂的過完餘生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其實蕭衍已經聽明白了，他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捏住。他甚至聽到了命運在他耳旁嘲弄的聲音，它在笑他不自量力，笑他渺小可悲。

他以爲的人定勝天，其實在命運跟前就是個笑話。

但他很快就調整了自己的情緒，問道，“所以，問題出在我那個未出世的兒子身上是嗎？”

白九點頭，“那是新的氣運之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蕭衍當然懂得。他的命數就是專門給氣運之子做嫁衣裳的，曾經這個氣運之子是陸照衡，如今又成了他未出世的兒子。

“也就是說，只要這個孩子出生，他就會掠奪我的氣運，我的一切不過是爲這個孩子做嫁衣裳。我還是會死。”

白九：“是，而且這孩子雖然尚未出生，但是他的命格比你和陸照衡都要貴重，你能借著機緣逆天改命，毀去陸照衡的大氣運，但是你卻動不了這個孩子的氣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蕭衍的聲音淡漠而冰冷，不含絲毫的感情，“所以我和這個孩子，只能活一個？”

“是，要麼趁著他尚未出生，除掉他，要麼，你要做好赴死的準備。”

蕭衍：“你常說，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總留一線生機。”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凡事不能完美，總有一些缺憾，凡事也不能絕對，總有一線生機。

所以他們父子之間的這個必死之局，是不是也有破局的可能？

哪怕只有一線生機也好啊！

白九點頭：“確實有一線生機。但是我怕你捨不得。”

蕭衍懂了他的意思，冷笑一聲，“所以，我們一家三口，總要死一個是不是？”

白九沉默了。他知道這個事實很難令人接受，但是命運就是這麼殘酷，想要逆天改命，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其實傷害最小的選擇就是，放棄這個孩子，以後也不再要孩子。人生其實很短暫，並不是非要有孩子不可。你和天道鬥了那麼久，總不想輸在這最後的關頭吧？”

尤其對於蕭衍這種殺伐果決的人來說，他不可能對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投注太多的感情。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捨棄這個孩子都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蕭衍沒有再說話。

白九嘆息一聲，“你是我見過的所有人中，意志最堅強，智慧最超凡的一個。在命運和天道面前，多少人都只能任憑擺佈，而你卻能一直不屈不撓，等來自己的一線生機，並且牢牢的抓住。雖然俗話說人定勝天，但是有時候適當的妥協，又何嘗不是一種明智呢？身爲盟友，該說的我都說了，至於要怎麼抉擇，就看你自己的了。”

說著，白九站起身準備離開。

蕭衍起身相送。

兩個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蘇彤彤靠在軟榻上，只覺得渾身冰冷。

她怔怔出神，整個人彷彿失了魂一樣。

直到一雙修長溫暖的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她纔回過神來，看向去而復返的蕭衍。

他垂眸看她，眼底的柔情依舊，就連語氣都沒有絲毫的變化，“你都聽到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