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送別

二當家用食指頂了頂壓低的狗皮帽子，詫異地挑了挑眉：“吆喝，怎么了這是？”

站在這里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背著槍，沉默的隊伍好似一團落地的烏云，沉重而又壓抑，仿佛一座隨時可能爆發(fā)的火山。

強雷騰地坐車上跳下來，幾步走到大家面前，看著一張張熟悉或不熟悉的臉，強雷激動的滿臉通紅，眼圈一陣泛紅，淚水差點就從眼眶里流下來。

他眼中泛著水光，沖著前來送行的人群團團抱拳：“謝謝，謝謝大家，有大伙來送我，我姓強的值了。”

戰(zhàn)士們站在人群的最前面，王隊長兩步走到強雷面前，紅著眼睛張開胳膊，用力抱住強雷，在他背上狠狠地砸了兩下：“兄弟保重，留在這兒沒人能幫你，你多保重。”

他此時的感覺，就像送別一個永遠不會再回來的親人，心中說不出的酸澀。

“放心吧，我會的。”強雷也拍了拍王隊長的后背。

簡短的告別之后，王隊長松開胳膊讓開了位置。

歐陽盛當仁不讓地第二個走過去，從認識強雷到現(xiàn)在的所有經(jīng)歷在他的心中閃過，無論爭執(zhí)還是矛盾，在這一刻都變得彌足珍貴。

歐陽盛先是和強雷握手，緊緊地頓了頓說：“這輩子能讓我說聲服氣的人不多，你算一個。”說到這里他主動迎上去，同樣和強雷擁抱一下，并在強雷耳邊低聲說：“雷哥，現(xiàn)代還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jīng)]有？只要我能回去。就一定把你的家人照顧好。”

“謝謝，不過不用了。我是孤兒，女朋友耐不住寂寞。跟有錢人跑了。”強雷惆悵地說。

歐陽盛松手退開：“大丈夫何患無妻，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不懂得軍人，那種女人跑就跑了吧。”

同樣是軍人，歐陽盛比普通人更加理解軍人分居兩地的感情生活。

強雷帶著鼻音笑道：“我早就想開了，你要是想幫我，就把你的槍留給我吧。”

歐陽盛愕然，隨即呵呵一笑，把肩上的狙擊步槍遞給強雷。

強雷接槍背在身上，笑容陽光燦爛。

早就等在后面的一班長上前一步。與強雷擁抱之后鄭重地說道：“強營，雖然咱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永遠不會忘記你。”

“謝謝。”強雷握著一班長的手重重地點頭。

接焉為趙巖、李虎、樂欣等人一一與強雷握手擁抱告別，冬日清晨的寒風沖不散樓前憂傷的氣氛。

后面干呆著看熱鬧的二當家揪下帽子撓了撓頭皮，納悶地回身問道：“什么毛病？怎么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土匪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怎么回答，幸虧二當家也沒指望從這些把式嘴里聽到什么有用的話，問完之后回身繼續(xù)看熱鬧。

當胡子跑江湖的，說話都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后會有期之類硬梆梆的場面話。這種娘們一樣哭哭啼啼的西洋景可不常見。

最后一個與強雷告別的戰(zhàn)士是機槍手毛學明，何駿就排在毛學明后面。

強雷看毛學明走過來，主動張開胳膊，正想按之前的程序和毛學明擁抱告別。沒想到毛學明壓根兒沒這么干，扛著一挺不知道從誰哪兒拿來的歪把子一躲，往強雷身邊一站。堅毅的面孔上滿是果決：“我也留下，和強營一起留下。”

大家全都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強雷一把扯住毛學明：“你這是干什么？”

“不干什么。”毛學明目光坦然，“藍志強死了。沙毅死了，路鴻宇死了，劉順也死了，我想留下做點什么，不想讓他們犧牲得沒有意義……我已經(jīng)在戰(zhàn)場上逃了一次，不想再逃避第二次。”

“你用不著這樣……”強雷還想再勸，毛學明微微一笑低聲道，“強營，你放心，我不會亂來的。”

強雷微微一怔，默默地點了點頭。

“留就留吧，不差他這一個。”王隊長說著走上前來，依樣與毛學明擁抱告別。

何駿心頭五味雜陳，心底忽然涌起淡淡的艷羨。

他正想和強雷告別，身后的良子突然大步走到強雷身邊：“我也留下……我也怕再回不去現(xiàn)代。”

駱家琪和別扭一下子炸了窩，躥到良子身邊扯住他的胳膊，你一嘴我一嘴地勸個不停，可良子吃了稱砣鐵了心，無論兩人怎么勸都不為所動。

過了好一會兒，兩人終于放棄了說服良子的念頭，淚水止不住地涌出駱家琪和別扭的眼眶，良子的眼睛里也泛著亮晶晶的水光。

何駿心里空落落的，先是和強雷擁抱一下，勉強笑道：“強營，千萬別讓我消失了啊。”

“不會的，你小子不錯，好好努力，干出點事業(yè)來。”強雷捶了何駿一拳說。

“我盡量。”何駿眼神閃爍。

身為一個胸無大志的宅男，他最大的志向就是有吃有喝無病無災，老婆孩子熱炕頭。

何駿再和毛學明擁抱，說了幾句祝福的話，最后走到良子面前，沉默地看著良子的眼睛。

從遇到混混三人組到現(xiàn)在，不過一個月出頭，可是一起經(jīng)歷過的事情，其他人幾輩子的遭遇加一起都趕不上。

“駿哥。”良子微笑，“別為我擔心，我會好好的。”

何駿想起良子不久前和他說過的話，扭頭望著遠方的山巒輕嘆：“你是不是早就想留下？”

良子垂著眼簾點點頭。

何駿默然，深吸一口氣笑了：“腳上的泡是自己走的，我尊重你的想法，好好活著。”

“駿哥你放心，我能活到八十多歲，咱們就能再見，到時候我提前通知你們離開小區(qū)，怎么樣？”良子笑著承諾道。

“那感情好！”何駿笑得暢快，可心底卻是一沉。

活到八十歲，哪有那么容易？更重要的是，不管他還是混混三人組中的其他兩個人，在小區(qū)穿越之前都沒接到任何警告，這又該怎么算？

良子沒活到八十歲？何駿覺得不可能，這么大的事，就算良子沒能活到八十歲，可他的子孫后代呢？留份遺囑又不是什么為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