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書
吃完飯,天還亮,李然和五姐提了雞蛋,打算去姚舅爺家。
四哥本來正坐在大堂里聽家人閑扯,看到這情形,聽說是去姚舅爺家,迅速站起跟了上來。
“去姚舅家好啊,我今天聽說他腳傷了,還說明天中午午休時去看他。你們要去,那我干脆跟你們一起去得了。再說,我上次在他那看的書還只看了一半,想死了?!痹捳f完,人已經(jīng)站在了旁邊,笑得一臉燦爛。
三個人一起走在路上,李然習慣性不說話。另倆個卻一個是痞子般的少年,一個是性格咋呼的少女,走到一起怎么可能會安生?
接著的一路上就再沒安靜過,四哥邊走邊和五姐打鬧,也不忘找時間空出心思,回頭撩撥李然幾句。
這種小孩子般的幼稚挑戰(zhàn)手法實在不算出色,李然理智的選擇了忽視。
就在四哥五姐兩個人一路打打鬧鬧中,三人到了姚舅爺家。
姚舅爺現(xiàn)在還是 “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光棍男一個,住在李然家東南方方向的土屋里。土屋沒有圈出院子,前面是片非常寬大的空地。
屋子旁還建了個牛棚,只是里面養(yǎng)的不是牛,而是頭黃色的驢。
李然看著驢心想,還真是膽大,也不怕被偷。
等到了房子門口,五姐就扯開嗓子,放聲喊了起來:“姚舅,我們來了,還給你帶了點雞蛋,媽說你要多補血?!?
話音落,屋里就傳出了回應聲:“你們幾個自己進來,姚舅腳傷了,可沒法接你們?!甭曇魷喓瘢袣馐?,實在不像受傷的人。
李然跟著五姐的腳步走進了屋里,發(fā)現(xiàn)這個單身漢的房子也整理得不錯,整間房打掃得很干凈,雖是泥土地板,卻也很平整。
五姐們進來后輕車熟路的向左邊走了過去,門沒關,掛著白色的帳子。
李然看著帳子,臉不禁囧了起來,這門簾如果沒弄錯的話,前身應該是夏天攔蚊子的床簾,邊角不平,一看就是用剪刀剪成這樣的。白白的門簾掛那,倒挺有夢幻氣息。
等進了房間,就看到了一個歪歪躺在床上的男子。他人穿著藏青色的短上衣,下身是條灰白的短褲,也沒蓋毯子,就這么歪在床上,右腳綁著白布,腳下還放著個枕頭,將受傷的腳墊起。
整個人是古銅色的皮膚,這膚色讓李然多打量了幾眼。因為想要這種膚色,可是條件苛刻,可不會只要勤曬太陽就一定會有這種膚色。
頭發(fā)剪得短短的,卻打理得很整齊,看來平時很愛收拾。
長相不算出眾,卻有著股不同的韻味。李然看了半晌,想起這種氣質(zhì)在有些大學教授身上看到過,不是指文雅,而是指胸中自有丘壑。說是有些,是因為并不是只要是教授就有這種氣質(zhì)的。
看起來大致三十來歲,想到李媽今天在家里哀嘆志鋒36了,還不找個人一起過日子,李然就知道了這姚舅爺?shù)臏蚀_年齡。
眼睛不大,卻很有神,看到他們進來了,這雙眼睛正興奮的盯著他們:“你們這些小娃子來了就好,我一個人無聊得要死,老李那悶嘴葫蘆,陪我一下午硬是沒說幾句話,你們來了,就別走了,姚舅這別的不多,就房子多,你們?nèi)土粝聛砼阋耍 ?
四哥聽這話,喜笑顏開:“那自是好啊,我剛好有本書也才看到一半,姚舅你今晚可別心疼燈油啊?!?
“好什么好?”五姐走到一邊,將雞蛋放在房間桌上,潑冷水道:“明天你還得去上工,在這看書看到半夜,明天怎么做事?你難道想和小六一樣,也愣神到從坡上滾下來?!?
四哥想了想,也是這道理,于是摸摸頭,訕笑:“我當然知道,就開個玩笑而已?!?
五姐對他翻個大大的白眼:“你哪說的是玩笑話,哪里是說真的,還怕我聽不出來?!?
一路過來,積怨已深。倆人看形勢又要嗆起來,把旁人丟在一邊。李然無奈,只能自己對姚舅說起出門時李媽交代的話:“姚舅,我媽說這幾天叫你一個人在家好好養(yǎng)傷,你的活,讓家里人幫你做了,到時再讓隊長將工分記你名下?!?
姚舅聽這話倒也不矯情,直接說道:“行,我謝過大哥大嫂了,等會你回去幫我跟大哥大嫂們說下,這情我記下了?!?
“那姚舅,這情你還我得了。你把那本書接我?guī)Щ厝コ刹??看了一半就停住,那滋味太鬧心了,不信你瞧,”說到這,四哥伸手將衣領拉下,“你看你看,我這幾天被這事弄得長痱子了?!?
衣領拉下,倒還真是紅紅的一層痱子。
五姐站在一旁,被這無恥的話弄得無語。什么鬧心得長痱子,這痱子完全是他中午午休時分,不聽家長言,所有人都在休息,他偏偏就趁這段時間跑去和一群小子溜出去玩,導致的結(jié)果。
李然看五姐表情就知道這事和四哥說的不一樣,再次的選擇了無視。
姚舅看著四哥動作,眼里露出笑意,嘴里卻哼道:“做什么鬼樣子,把書給你帶出去,回來時還是整的嗎?”
四哥聽到這話,明白有戲,衣領也顧不得扯上,奔到姚舅床邊:“好姚舅,好姚舅,你就借我吧,你就借我吧。我上次跟耗子他們說起這書,結(jié)果說一半就停了,害他們啐了我大打一陣,你可得幫我把場子找起來?!?
姚舅做出沉思的樣子,隨后嗯到:“借你也行,可你也知道,你姚舅家就一個人,平常還沒什么,這養(yǎng)傷的話,估計得無聊死。要不,你每天有空閑就過來陪陪我?”
四哥猶疑的摸摸頭,問道:“不是李醫(yī)生每天都會過來嗎?”
姚舅聽這話,一瞪眼:“你指望他說好多話?”
四哥垂下頭:“可我每天就中午那段時間可以玩會,要都來了,那我完全沒時間跟耗子他們玩了。
姚舅爺看他這樣子,不說什么,只是閑閑用手拍著床,嘴里還哼起調(diào)子。
李然見四哥在這姚舅面前像個小孩子,不禁納罕。
五姐看出他的疑惑,噗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四哥小時候就愛圍著姚舅轉(zhuǎn),算是他帶大的?,F(xiàn)在這么大了,在姚舅面前還是習慣性扮小。別管他,等會就好了。你姚舅也是寵他,才由他這樣,”撇撇嘴,五姐接著酸溜溜道:“說起受寵,咋家最受寵的就你兩和虎子了,誰叫我們是女娃子呢?!?
李然聽這話,不做聲,由得五姐發(fā)牢騷。
這時候,根本沒什么男女平等的思想存在,在農(nóng)村,女孩子還是別人眼中的賠錢貨,只是有的家庭將女孩看得重些,有的家庭將女孩看得輕些而已。李爹李媽在這方面還算開明的了。
四哥正蹲在床旁為這兩個單選題猶豫不決。側(cè)頭看李然和五姐在一旁閑聊天,悠閑萬分的樣子,不禁嫉妒萬分。
盯著李然,四哥眼睛一轉(zhuǎn),有了主意:“姚舅,我看還是小六陪你吧。姚舅你是不知道,小六今天從坡上摔下來,媽心疼得要命,要他呆家里。這不剛好,你們倆病患湊一起,又有伴聊天,又能互相探討下病情,多好?!?
聽到最后一句一起探討病情,姚舅終于忍不住,狠狠的一巴掌拍在四哥頭頂:“行了,別找借口了?!笨此母缥^的樣子,最終忍不住笑道:“得,你等會將書拿走吧,我也不指望你來陪我了。還記得上次看哪了嗎?”
四哥聽這話高興的蹦了起來:“當然知道,三打白骨精!我才看到那妖怪變成個老婆婆,還想看結(jié)果,媽就把我叫了回去。這幾天,那情節(jié),我可是在心里想了好久。姚舅別傷心,我有時間一定會過來看你的。”
五姐看著四哥那興奮樣,忍不住不屑道:“看你那興奮樣?!?
一句話又引起火山爆發(fā),兩個人又你來我往了起來。姚舅在床上看得津津有味,也不勸解。
側(cè)頭看著李然,姚舅納悶道:“六娃子這是怎么了,今天這么安靜。”
五姐在那吵架,也能忙里抽閑,回到:“他那是摔下坡了,還沒回神了。媽說了,沒事,魂還沒丟,明天就好了。”
李然聽這話才知道,自己今天的差錯那么多。
幸虧還有個摔下坡了的原因擋著,蒙混了過去。
察覺到姚舅的目光,李然對姚舅露出個笑臉。
姚舅看那笑臉,理解的點點頭,接到:“是沒回過神。”
聽著這話,李然別過臉,終于知道了嘴角抽搐是什么情況。
因為他相信,這表情現(xiàn)在就在他臉上。
和姚舅道了別,李然就在四哥他們的帶領下來到了他們口中的書庫。
等打開了位于土屋右側(cè)的書屋,李然也被滿屋的書嚇了一跳。
這房間跟大堂差不多大,墻四周放著高高的書架,書架上全擱滿了書。因為書太多,有的就直接放在地上,不過書下面還是疊了幾層干木板,再鋪著厚厚的紙,想來是用來防潮,書也擺得整整齊齊。
李然看著這書庫,情不自禁得問出聲:“怎么會有這么多書?”
這實在太驚奇了,或許用奇怪來形容跟恰當。
因為在□□時期,破四舊,只要是書,基本上都逃不過被火燒的命運。多少著名的字畫,書籍就是損壞在這場浩劫中。
這么多的書到底是怎么存留下來的?
四哥進屋后,直接就沖到了左邊書架上,從上面拿下本黃色封面的《西游記》喜滋滋的翻了起來。
五姐看他看得有滋有味的樣子,也湊了過去。
聽到李然的疑問,四哥不顧五姐的阻止,將書硬生生翻過一頁,才向李然解釋起了原因。
原來,這姚舅也是個神人,竟然是大學生出身。
大學畢業(yè)后,在外面呆了將近四年,在十年□□時期,這個出身實在不算安全,知道村里單純,于是又孤身回到了村里,對外面的事閉口不提。
還好村里偏僻,大家整天都想著多弄些吃食活命,對所謂的□□也是抱著無所謂的態(tài)度,批與不批都沒關系。而且姚舅是村里老人看著長大的,□□時,更是手下留情。所以才逃過一劫,比起10年□□后,老了幾十歲的文化人,姚舅實在算幸運太多。
可人逃過了,書怎么辦?即使是做樣子,村里也得將這些書真真切切的燒了才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 總算更了......我好準時,⊙﹏⊙b汗
姚志峰這個名字是我一個英語老師的名字,借來用用了,哈哈^_^
宿舍停電了,我在別人寢室,尷尬啊。哭,這月已經(jīng)交了兩次電費了,學校太過分了
看在我在這樣的情況下,還積極奮斗的情況下,讓花花來得更猛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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