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才能守口如瓶?
死人。
呂鳳先不會信任藍苗,藍苗當(dāng)然也不會信任呂鳳先!
兩人的臉近在咫尺,眼盯著眼,鼻子衝著鼻子,好像兩條發(fā)怒的狗,各自鄙夷著對方的奇形怪狀。
藍苗輕喘著,笑道:“呂溫侯出爾反爾,鼻子可是會變長的。”
呂鳳先冷冷道:“說得你好像很講信義。”
藍苗咯咯笑道:“我刁蠻任性,毫不講理,怎麼能和溫侯比呢?”
呂鳳先只覺自己在這一日之內(nèi),簡直被藍苗氣得死去活來,活來又死去了。他心道,聽說藍蠍子找了八十個姘頭,難怪死得只剩兩個。
他的左手很想按下去,偏生又不能稍動。
逮一個赤|裸裸的藍苗,原本是手到擒來。就算是李尋歡,若繳了他的飛刀,他也生不出幺蛾子來。如何繳械這部分纔是值得思考的。
但他攫住對方雙腕時,對方也弓腰纏了上來。其力之大,如巨蟒纏樹,稍細的枝葉,都要紛紛折斷。若呂鳳先武功稍差,轉(zhuǎn)眼就會背過氣去,哪裡還能穩(wěn)穩(wěn)地站在地上。
藍苗的右腿居然從後繞上,眨眼間勾住了他的肩頸,白生生的足趾點在他喉嚨正中的“人迎”、“天突”兩穴上。左腿則從呂鳳先的腰勒上,腳掌踩在他後頸脊椎中,按住了“大椎”、“陶道”兩穴。
這樣又修長、又靈活、又柔軟的腿,呂鳳先別說沒有見過,連聽都沒有聽過。
這簡直不是一雙人類的腿。它就像兩條毒蛇,將藍苗捆在他脖子上。
他想將對方的腳從自己穴道上挪開,但並沒有第三隻手去辦這件事。想將藍苗從身上扯下來,更是難上加難。更要命的是,對方不僅纏住自己,還越勒越緊奇門贅婿。
藍苗胸口急促地起伏著,心中也很想罵娘。
他的雙手已經(jīng)被縛,但呂鳳先的四肢還很靈活。控制住對方,又花費了自己大量的體力。
呂鳳先雖然也略微氣喘,神情卻要平靜得多。
藍苗睇著他,忽然道:“溫侯是不是在想,不要多久,我就會筋疲力盡?”
呂鳳先道:“你總不會生龍活虎。”
藍苗又道:“是不是等我累得半死,你就準備動手?”
呂鳳先淡淡道:“難道我會請你去休息?”
藍苗道:“這樣說來,溫侯是準備和我拼體力了?”
呂鳳先沒有回答他。他的手指也沒有絲毫顫動。
此時此刻,不論是誰出手,都能要對方的命,接著帶來不可逆轉(zhuǎn)的後果。但若將時間拖延下去,就不一定了,藍苗的體力必定先於呂鳳先而耗盡。當(dāng)他因疲累而露出破綻,就是呂鳳先出手之時。
藍苗的腿忽然一緊。
呂鳳先的手指也是一動。
藍苗卻沒有出手,只是嘆了口氣,道:“看來溫侯永遠都拿不到這封信了。”
呂鳳先冷笑道:“只要有你在,相信總能拿到的。”
藍苗道:“若我不在了呢?”
呂鳳先皺眉道:“你說什麼?”
藍苗冷著臉,道:“落在你手裡,誰知道你會幹出什麼事來,我寧願去死!”
他的牙根突然用力,臉色變得蒼白,嘴角驀然涌出一股鮮血!
呂鳳先沒想到藍蠍子居然說死就死,還是咬舌自盡,性格剛烈至此。他喝道:“慢著!”左手同時也鬆開藍苗手腕,掐向?qū)Ψ诫p頰。
他這隻手原本扣在藍苗腕脈上,若將真氣輸入,進可衝擊對方膻中穴,退可截斷對方血脈流轉(zhuǎn)。膻中穴是命脈交匯的要穴,全身真氣都是出自丹田而匯於膻中。膻中如被衝破,真氣四散,氣血逆流,倘若僥倖沒死,一身功力十成也要廢去八|九成。若呂鳳先截斷血脈流轉(zhuǎn),他一刻不鬆手,藍苗這條右臂就要廢一刻。因此,若非迫不得已,絕沒有習(xí)武之人願將腕脈交到他人手中。
呂鳳先原本掌握了藍苗的兩處要害,但他卻鬆開了一處!
藍苗軟垂的右掌忽然一翻,反過來掐住了呂鳳先的左腕。接著眼皮擡起,目中精光爆射。
呂鳳先要抽回左手,卻爲(wèi)時已晚,他的腕脈已落入藍苗掌中。
接著,藍苗將對方猛地拽近,雙脣驟吐,一道銀光激飛而出,直射對方咽喉!
他沐浴時,確實將飾物都摘下。但洗完頭髮,總要將它捲起。所以他還留了個鑄成卷尾蠍形狀的小銀卡子。呂鳳先一進來,他就將卡子含在了嘴裡。
無論是言談舉止,他都神情自若,對方竟沒發(fā)現(xiàn),藍苗還藏著一枚“暗器”。
銀光飛出那刻,呂鳳先的瞳孔驟然縮小。
身爲(wèi)兵器譜排行第五的“銀戟溫侯”,他也曾身經(jīng)數(shù)百戰(zhàn)。多麼驚險離奇的戰(zhàn)役,多麼詭秘高妙的武功,他都見識過財色無邊。
他從未將逮藍苗當(dāng)成什麼戰(zhàn)役,他本是隨便來的。
當(dāng)然,他也沒有輕視藍苗,能弄死七十八個武林高手的女人,總不會是什麼軟柿子。爲(wèi)了順利達到目的,他還用計將對方解除武裝,才動手捉人。藍苗確實狡猾奸詐,智計百出,但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逃脫他的捕捉。
但此刻,他忽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失誤。
——他還是輕視了藍苗!
與藍苗的這場較量不僅是一場戰(zhàn)役,更可能是他畢生中最驚險的戰(zhàn)役之一!
呂鳳先當(dāng)機立斷,驟然鬆開“腦戶”、“風(fēng)府”與“啞門”,五指向後反抓,扯了他的頭髮。藍苗只覺頭被人向後一拉,“暗器”飛行的路線不由稍微偏移。
千鈞一髮間,那枚銀卡子已被呂鳳先“叮”地咬在齒間!
這枚卡子雖然小,藍苗蓄勢良久,發(fā)出的力道卻大。
他的兩排牙齒都被震得發(fā)麻。
暗器雖未奏效,但呂鳳先的右手也已離開了自己的後腦!
藍苗心中大喜,雙腿驀然緊勾。右腳抵“人迎”、“天突”,左腳掌踩“大椎”、“陶道”,同時向反方向施力,要將對方絞死。這一招如能使實,呂鳳先的頸椎就會被扭斷,接下來便什麼也不必說了。
但他力道剛發(fā),忽覺天旋地轉(zhuǎn),整個人向後倒去。藍苗心道不好,急忙含胸縮頭。只聽“砰”一聲,後背由頸的脊椎都撞在地上,頓時全身發(fā)麻,眼冒金星,兩條腿也不由自主地滑了下來。這一刻間,他別說起身制敵,連話都說不出來半句。
那冰冷的三根手指,已緊緊扼住了他的咽喉!
僅在彈指前,呂鳳先還處於最不利的地位。
藍苗已對他的要害下手,他卻無法掌握住對手的要害。
眼下只有一種辦法。
他突然向前撲倒。
藍苗就算有通天本領(lǐng),也不可能在眨眼間轉(zhuǎn)到他背後去。
直到將對方摔了個七葷八素,捻在地上,呂鳳先才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每一根肌肉從緊張中緩緩放鬆。
江湖流言總是將話題圍繞在藍蠍子弄死的幾十名姘頭身上,藉此添油加醋地描述藍苗有多心狠手辣。這難免會給人一種錯覺,藍蠍子只擅長在男女情愛間發(fā)瘋。
呂鳳先原本也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現(xiàn)在,他全身都已扎滿了刺。
這條蠍子果然又辣、又狠、又毒!
藍苗喘著氣,用眼角睇著呂鳳先,道:“你若弄死了我……得到那封信的人絕不會是你,你信不信?”
說完,在對方複雜的眼神下,他昏了過去。
冬夜雨霖霖。
冬季是個寒冷的季節(jié),冬天夜晚的雨,帶著一種凜冽的料峭,從窗縫浸入肌骨。
藍苗動了動,緩緩將半截手臂縮回了被中。又過了一會兒,他睜開了眼睛。
屋中並沒有點燈,黑黝黝的,十分靜寂。
忽然,“吱呀“一聲,一線寒風(fēng)吹了過來,帳幔微微飄動聚靈成仙。
大半夜時分,一扇門被人推開,這個人當(dāng)然不會是閒著無聊,爬起來找事做。
但接下來,門外卻又沒了動靜。似乎那人站在門口猶豫,是該進來呢,還是該離開?
來人是誰?意圖又爲(wèi)何?
藍苗還是躺著,並沒有則聲。
門終於被推開了,一個人影輕輕溜了進來,又立即將門合上。
接著,“嚓”一下,這人燃起了燭火。隨後舉著燭臺,漸漸走近牀幃。
他在牀邊站了一會兒,目光似乎仔細地在藍苗面龐上流連。隨後,他竟然將手伸進被中,小心地摸索著,握住了藍苗的手。
藍苗忽然睜開了眼睛。
“你……你醒了?”
這人沒料到藍苗會醒來,險些將蠟燭掉落,連忙抽回了自己的手。他的語氣有些驚慌,卻又有些歡喜。
藍苗的眼睛還在發(fā)花,他盯著這人看了好一陣子,才狐疑道:“是你?”
這個擎著燭臺站在牀邊的人,宛然是當(dāng)初在煙花巷裡調(diào)戲他,後又被郭嵩陽教訓(xùn)的那位白衣少年。藍苗還記得他腰佩銀戟、拈著朵珠花的神情。好一位遊閒公子、長安少年。
這少年喜道:“你還記得我麼?”
藍苗微微一笑,道:“我有那麼老了?連你這樣風(fēng)度可愛的男孩兒都記不住?”
少年卻不樂,道:“我也沒比你小多少,怎麼是男孩了?”
藍苗笑道:“我與呂鳳先同輩,你在我眼裡不是男孩是什麼?——沒聽說銀戟溫侯有妻兒,他是你叔父,還是你伯父?”
少年的表情甚是不服,聽了他問,還是乖乖答道:“我祖父有三個兒子,我父親行二,溫侯行三。”
藍苗點了點頭,似乎在思索什麼。少年卻終於憋不住了,道:“你還有一個問題沒問我。”
藍苗詫道:“什麼問題?”
少年臉頰漲紅了,道:“……你還沒問我叫什麼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藍喵的最後一位後宮……正式出場了。=v=
甜甜的草莓巧克力口味哦!配溫侯黑咖啡做下午茶甜點最適合啦~快樂地奔跑(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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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阿七姑娘!謝謝taotao姑娘~謝謝穀子╭(╯3╰)╮!被六個地雷砸得好舒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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