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瞿凝憑著“夫人外交”不著痕跡的黑了日本人一把,那邊唐少帥當晚是披星戴月的方纔回家,結果一進門,瞿凝還在他臉上找到了隱約黑麪的痕跡。
一看就知道他心情不佳。
瞿凝想了想,親自打點了去了小廚房---要說這瀋陽唐宅就是這點好,她想要做點什麼都輕鬆如意,這下廚做點兒她在京城絕對不可能做的小菜來當晚飯,也是這時候的夫妻情趣之一。
因著懷疑他今兒個在外頭受了“委屈”回來,瞿凝手底下三兩下就收拾好了一碗清湯麪,荷包蛋加簡單的大排配上一把綠油油的小青菜,她看了會兒,總覺得雖然顏色好看但不知哪裡有點兒美中不足,末了她忽然靈機一動,託著下巴想了想,又翻抽屜倒櫃的找了只番茄打了番茄醬出來在荷包蛋上畫了個笑臉,看著那金燦燦的^_^ 表情,她這纔在心裡低低自言自語道:唉,這輩子上輩子都沒這麼哄過人,這技能一般都是把妹達人才必備的嘛。
看看看看,謹之啊,爲了你我那點兒八百年沒用過的哄人技巧都又得出山了啊。
她做完了這個,自己親手拿盤子裝了就小心翼翼的走回房去,一邊心裡發(fā)狠:那貨要是敢嫌棄不好吃不吃完還挑三揀四的挑剔味道,嗯,她就讓碗裡頭的^_^變成現(xiàn)實裡的。
她端著一個海碗進了門,聞見她手裡食物的味道,唐少帥先是一愕,又看了她一眼:“你親手做的?”
瞿凝笑裡藏刀的把海碗小心翼翼的擱在了桌子上,然後飛了他一眼,假笑著謙虛道:“我的廚藝可不怎麼樣,不過今兒個天色不早了,我也不好把那些廚娘們特特叫起來,所以就自己隨便撿著現(xiàn)成的做了兩樣……”
她話音還未完呢,唐少帥已經(jīng)二話不說拿了筷子過去扒拉了碗到自己面前,那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跟護食的大狗沒什麼兩樣,完全就是用撲的。
然後碗一扒拉到面前,唐少帥已經(jīng)“咦”了一聲,似笑非笑的擡起頭來,那眼睛裡閃著的光,也不知道代表著什麼含義:“果然我是多問了。”會在荷包蛋上畫笑臉的,除了他這時時能有新奇點子的夫人,還有誰呢?
這含著安慰的用心,這一碗麪條在這一刻,比他吃過的任何珍餚美味都來的重。
唐少帥小心翼翼的,但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填食物,他吃的很快也很香。
瞿凝看著他雖然很迅猛但依舊顯得很優(yōu)雅的動作,幾乎是微不可見的輕輕鬆了一口氣:她自己都沒察覺,她其實也是有那麼幾分“我做的會不會很難吃”的忐忑的。
唐少帥最後才把那個荷包蛋笑臉給吃掉,碗裡已經(jīng)比臉還乾淨,連湯汁都喝的一點不剩下,唐少帥直到吃完了最後一點,這才放下了碗筷,像是很滿足一般的深深舒了一口氣:“夫人做的雖然好吃,不過只要偶爾吃一次,爲夫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臥槽果然還是嫌棄我嗎?
瞿凝瞪大了眼睛:太過分了啊啊啊!你看你舔碗的動作這麼熟練,居然還敢嫌棄我的手藝,魂淡,果然是過河就拆橋,吃完了就罵廚師啊。
她正想著要怎麼發(fā)飆,還沒醞釀好措辭,男人已經(jīng)伸手過來緊緊抓住了她的手:“夫人的手如此嬌嫩,做飯之類的,夫人不需要親自動手。”他的眸子裡像是醞釀著無比溫柔的碧波,這時候看她一眼她就覺得心都快要化掉了。
默默低頭臉上發(fā)熱,那邊唐少帥湊過來親了親她的側臉,然後偷香成功似的得意的笑了一笑,這才肅容正襟危坐,開始說他今兒個的事情。
“今天我去視察瀋陽目前的兵工廠和鍊鋼廠,一家一家走下來,竟沒一家讓我滿意的!”他的臉色幾乎是在說到這件事的時候瞬間轉爲了煩躁,臉色十分難看。
昨天他的一些動作,幾乎已經(jīng)是□裸的跟那些日本人表明了,他絕對不會妥協(xié)。
原本二十一條上有些割讓北方土地和開放鐵路之類的條文,他也是擺明了絕對不會同意:要割讓土地?好,有本事就自己來拿!駐軍可以撤,但到時候當?shù)孛裥\(zhòng)鬧事,有“游擊隊”之類的武裝出現(xiàn),那可就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之內了。鐵路也是一樣,要真到了不能收拾的時候,他寧可把整個交通斷了,鐵路砸了燒了,也不可能把這樣的輸血管道,拱手就因爲一紙條約讓給日本人!
他們要是想要,就只能打,反正不打想取,就兩個字,沒門。
既然態(tài)度鮮明,那後頭就得有底氣支持才行,可惜他今兒個去一家家的查看那些後勤戰(zhàn)備,卻沒一家能讓他滿意:兵工廠的武器優(yōu)化和新武器的開放進展的很不順利,鍊鋼廠的鋼鐵產(chǎn)量依舊不高,就連糧食種子的科研,也沒有太大的進展。
總之一句話概括,就是這些人這些年對上京總部報喜不報憂,有些事情,他要不是親自來了瀋陽,怕還是矇在鼓裡呢。
這還沒完,回了官邸,還有的是事情叫他煩心。
“那些老夫子跑來官邸跟我念叨,說對那些蠻夷,要有天朝上國的包容之心,說我們泱泱華夏,不能容不下幾個女人,”唐少帥的臉色越說越黑:要不是看著那幾個老頭的確年歲不輕了,他能容得下他們煩他半天?
瞿凝聽他抱怨,看他黑臉,心裡一邊取笑他“你也有今天”,一邊卻也升起了一種難以述之於口的無奈感:所謂天朝上國的臉面,阻擋了多少進步的腳步?
當年要開海禁,也是這批人出來囉嗦“老祖宗的規(guī)條”,甚至前朝時候“萬國來朝”,每回都得送那些進貢的小國使節(jié)大把真金白銀被人當“土豪”打,那也是這批人的所謂臉面,要面子不要裡子,爲了所謂好看不顧實際,這就是這批厲行孔孟之道不懂實際利益的人幹出來的好事兒。
現(xiàn)在也是,她跟唐少帥明明知道這批日本女人中間肯定有女間,卻還不能直接動手把他們逐出華夏,稍稍動作過大,還得被唸叨一番。
瞿凝伸手拍了拍他的手:“好在那些夫人們對你昨兒個的行爲都是心懷感激,總算不是兩頭不討好,至於那些老夫子們的事情麼……我過兩天去探一探孔門在這裡的那位大儒吧,看看能不能請他出來說點什麼……夫君再忍忍?”
她哄著他的口氣格外的溫柔。
唐少帥情不自禁的翹起了脣角,那弧度格外柔和,幾乎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對了,上京那邊的消息過來了,大總統(tǒng)選舉會將會在下月月初之後重新召開,父親……”他頓了一頓,輕嘆了一口氣,“父親會在下月月初迎娶馮思嬡入門。”
瞿凝訝然擡頭:“這麼快?”
“迫不及待了啊……”他瞇了瞇眼睛。
瞿凝無聲的也像是長長出了一口氣,臉上隱約多了幾分凝重和疲憊:到時候馮思嬡有了繼妻的名分,那簡直就是壓在他們頭上的一座大山。不是麻煩,是十分麻煩!
還好他們遠在瀋陽,要是同在京師,光一個“孝道”二字,就能壓得唐少帥腰痠背痛了。
她心裡,忽然升起了一種不可名狀的急迫感。
唐少帥瞇著眼睛,還有些話,他沒對瞿凝講。
抓了孫議長,他本來就是靠著收購選票這種不正當競爭手段上位的,家裡自然極爲殷實。
這種殷實,就是他家本來就有三家銀號,田莊商鋪無算,靠他家吃飯的人,怕不有幾千人之多。
“千里當官職位財”,這既然花了大筆投資才這才當上了這個議長,他自然不會在上位之後忘記刮地皮,這官商勾結,到查禁孫議長家財?shù)臅r候,這查抄出來的很多他名下的資產(chǎn),實際上就是屬於其他和他勾結的商戶的---這一下,的確就是捅了馬蜂窩。
這些被他損了利益的商人,在底下蠢蠢欲動,今日還光是求到他門上來請他高擡貴手,只是他們送上來的禮品被他給客客氣氣的送了回去,這種對他來說已經(jīng)算的上婉轉的拒絕,怕是不能讓那些人滿意---他們必然還有後招,而這一波只是試探,下一波怕就是借力乃至暗鬥,到時候恐怕事情就沒這麼平和了。他擼了孫議長就料到了這個,所以他怡然不懼,但他卻沒打算讓瞿凝也捲入到這個泥潭裡來,要有危險的話,他一個人擔著就夠了。
畢竟一個處理不好,什麼商會倒閉物價飛漲,乃至罷市罷課都是有可能發(fā)生的事情,真要到了那一步,消息傳到了京中,爲了大總統(tǒng)選舉會正忙著做面子工程的他爹,肯定就會覺得他這個兒子好的不幹,盡幹塌他的臺跌他面子的事情----到時候他也甭想著那些富國強兵了,直接包袱款款回京中去吃乾飯?zhí)嵩琊B(yǎng)老就好。不過他幹砸了還能捲包裹回家,要是是瞿凝出了面卻捅了漏子,怕連這樣的結果也拿不到。
瀋陽現(xiàn)在的情況,實際上就是一個一點就會炸的火藥桶,很多人都在盯著他和她,看他們到底會怎麼應付怎麼應對。
如今那些官紳的壓力,遠遠大過於他說出口的那些事情,之所以選擇不對瞿凝講,這大約就是他唯一能做的體貼。
前二十年他只會打仗,之後的二十年,他也得按捺下自己那顆時時刻刻都只想提刀立馬上戰(zhàn)場的心才行,他這段時間只從他那會坑兒子的爹身上學會了一件事:很多從戰(zhàn)場上他得不到的東西,他能從權利的制衡裡頭得到,而他不能再讓他的夫人像在京中那樣勞累,現(xiàn)如今她已經(jīng)不再是公主,只是他一個人的,夫人。而身爲一個男人,保護好自己的妻子,這就是一個的天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