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文丑匆匆趕來吞咽著唾沫道;“不好了公子,烏桓和匈奴張燕都反了,瘋了一樣的進攻幽州,現在烏桓單于蹋頓和樓班,率軍攻入右北平,已經越過盧龍進抵白檀,逼近薊城。張燕大將于毒攻范陽現在屯兵新城按兵不動虎視眈眈。匈奴呼廚泉騎兵八萬入上谷攻居庸關,居庸關守將齊周支持不住,向主公告急,主公派了麹義率兵十萬付援。消息傳到冀州,滿城驚恐。”
田豐大驚失色;“此必是曹操知道自己不足以抵擋河北鐵騎,故意結連匈奴烏桓托我軍后腿。
審配最近心情不錯,豈止不錯,簡直就要樂開了花。前幾天和許攸聯手干的這一票買賣令他獲益良多。首先是沮授這個老東西被搬到了,而且還連帶著幫三公子除掉了一個眼中釘,那個二公子袁熙,哼,就算是從牢房里出來,以后也不會再有什么作為了。
主公已經對袁熙徹底絕望了,相信以后冀州應該沒有這小子什么事情了。不過許攸這小子到底從那里搞來一封曹操的親筆書信呢。審配心里開始有點擔心,難道真是袁熙說的那樣。
審配雖然想搬到沮授和田豐,但那不過是謀士之間的權利傾軋,這并不代表他對袁氏不忠心,事實上,他的忠心可不比沮授田豐差一點。。雖然說,二公子袁熙重新得到主公信任的可能性極小,不過父子親情還是不能不防。審配現在就在想,要防止這小子翻身,最徹底最根本的辦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把他弄死。這容易得很,就是需要一點膽量,畢竟他是主公的親骨肉,萬一——不過沒關系,還有三公子在,自己不一定會露出馬腳。最關鍵的是,袁熙和袁譚感情好,既然弄死了袁熙,就必定要連帶著弄死袁譚,不然讓袁譚這個長子,將來繼承了主公的爵位,要是聞到一點味,是自己弄死了他弟弟,豈會善罷甘休。
他想著想著就惡狠狠地脫口而出:“袁譚,最好你自己死在戰場上,我詛咒你馬失前蹄摔死。”
至于袁熙,更好辦了,冀州城現在就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雖然還有韓猛這么個副手,不過有和沒有也差不多,韓猛這人是一員猛將,也是個傻子。就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義勇之夫,所有的事情還是要聽他審配的。韓猛只要每天有酒有女人就可以過日子,對于權利他倒不怎么在意。所以審配一早就從自己府上的舞姬中挑選了十名中等偏上的,給韓猛送去,韓猛審美水平一般,一看這些歌姬,都頗有姿色立即就對審配從事感恩戴德。審配心里卻在想,你韓猛也就只配這些庸脂俗粉,真正的上品,我自己留著可以了。。
韓猛每日醉生夢死沉迷美色,審配就開始專權,冀州城已經是他的天下了。審配正在房間里踱著步子尋思著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除掉袁熙這塊沒什么殺傷力的絆腳石。忽然家丁來報說有人求見。審配不耐煩的問:“是誰?”那家丁道;“來人說是賈詡。”審配本來不想見人,他正在琢磨大事呢,生怕別人打亂了思路,一聽是賈詡,腦筋立即轉開了,這人他知道,他為張繡設計打敗曹操不只一次了。
審配整了整衣冠,說道;“快,有請。”
審配看到賈詡的第一印象就是,怪不得此人出的主意都那么缺德,原來長的就違章。這手里的折扇搖來搖去的,不知道還有多少損招沒拿出來呢。
賈詡心里卻在想,雖然張繡拼命地中了邪似的要來投靠袁紹,我可不會跟著他一起瘋,眼下必須是一顆紅心兩手準備。首先要找顆大樹靠一靠,才能確保無虞,現在冀州城里就是這個審配的腰最粗了,可以向他靠攏。賈詡靠攏審配還有另一番打算,他是徹底不看好袁紹的,直到這個時侯他也覺得袁紹必敗無疑,所以他就想著,如果袁紹敗北,自己是不是可以從這個看似精明其實沒腦子的審配手上取得冀州,相應一下曹丞相,也好弄個大功勞上身。。如果天意讓袁紹得勝,那自己就走第一條路,這條路需要一點犧牲品,犧牲品就是賈詡給審配的見面禮,就是那個倒霉透頂身陷囹圄的袁二公子——袁熙。袁熙這個人挺不簡單,不把他弄死,怕是大事難成。
審配和賈詡見禮,然后對面席地而坐。審配笑著問;“昨日就聽說先生已經到了冀州,本來打算親自去拜見,只是這幾日公務繁忙實在是抽不開身,還望文和先生見諒。”賈詡在心里冷笑,少來這一套,什么公務繁忙分明是瞧不起人。
賈詡喜怒不形于色,說道:“本該是在下來拜見大人的。”審配的下人上茶,審配笑著道:“請茶——”自己喝了一口,問道;“先生過府,莫非是有要事。”賈詡心道好,這開場白并不算長,痛快。
賈詡陰笑道;“特來送禮。”審配大概是早點吃的咸了,抑或是連日動壞腦筋新陳代謝有點失調,一個勁的喝茶,此刻聽到賈詡說話,連忙把茶杯放下來,曬笑道:“先生太客氣了,你我同是讀書人,見面就是兄弟,何必搞這些俗套。”說著話,眼神一個勁的就向四周看,心想禮物呢,在那,在那,是金銀還是玉器。可是看了半天賈詡還是坐在那里不動,既沒有拿出禮物,也沒有禮單呈上。。審配心里這個失望,又不好意思問,等的挺著急。
賈詡突然笑道;“詡的禮物,很特別,不曾隨身帶來。”審配一聽心里樂開花,心想莫非是給我購置了一處豪宅,挺好,我新娶的第二十個小妾還沒有別墅,這下好,正好解決燃眉之急。得意忘形之下,就脫口而出:“文和太客氣了,如此貴重的東西,我怎能接受。”賈詡一下子倒是愣住了,心想什么貴重的東西,我還沒說呢,莫非審配是張角的徒弟,懂得邪術,可以未卜先知。
賈詡看了看四周無人,壓低聲音道;“特來為先生解除煩惱。”審配一聽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心想這賈詡挺會說話,不過他倒是真的解除了我的煩惱。
賈詡看審配只顧微笑點頭,不說話,自己后面的話,也說不下去了,想了想問道;“公,可是最近為了一個人而煩惱不迭。”審配嘆了口氣道;“可不是嗎?”心想這個小妾漂亮是漂亮,可就是胃口太大,自己上了年紀有點應付不來,她還一天到晚嚷著要豪宅要別墅,真是挺煩惱的。審配道:“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賈詡眼珠子一轉,咬牙道:“詡有一計可除此人。。”審配還在點頭,突然嚇了一跳,心想怎么說著說著出了人命了。連忙道;“先生——這是何意?”
賈詡冷笑道;“公,不必瞞我,賈詡只想幫三公子除掉障礙,好讓三公子可以繼承大將軍爵位。”審配就像是突然坐在火爐上,一下子彈起來,厲聲道;“先生戲言,從何說起,此話要是傳出去你我人頭落地不說,就算是三公子也一起跟著受累。”賈詡搖了搖羽扇,心想憑我的心理學水平,算計你和那個三公子的奸計,還不一算一個準。
賈詡笑道;“在下這幾日已經把事情打聽清楚,也知道公,乃是三公子的授業恩師,所以慕名前來投靠,請公勿疑。”審配厲聲道;“先生玩笑開大了,請速速離座,審配不奉陪了。”說著轉身離席就走,心里罵,他媽的原來不是送別墅的,是來敲詐的。賈詡不慌不忙的在他身后說了一句;“公不想得天下嗎?”審配的腳步立時定住,回過頭曬笑道;“文和,不是我說你,你想的太多了,三公子為人仁孝,又不是長子,根本就沒有想過被立為世子,你還是請回吧,配公務繁忙,不送了。”
賈詡不動,大笑道;“既是無意儲位為何設計陷害袁熙。”審配的冷汗刷一下子涌出來,差點沒尿了褲子,眼神中精光暴閃,厲聲道;“文和,你可不要胡說八道,小心自己的性命。。”賈詡微笑道;“公請坐,請聽我一言。”審配忿忿的坐下來,心想我就聽你放什么屁,反正是在我的家里,你又是個降兵,要是想敲詐我,我就命人把你砍了,事后就說你想行刺,一了百了。想到這,他反而平靜下來,冷笑道;“先生指教,配洗耳恭聽。”賈詡心中笑道,這小子動了殺機想要殺我。
賈詡不慌不忙的道;“此事做的雖然隱秘,但卻有一個致命的漏洞,若是公不想聽,賈詡也不強求,就此告辭。”審配連忙阻止,心想這賈詡有點本事,萬一——連忙道;“我倒是來了興趣,想聽聽先生高見。賈詡一聽心說夠狠,說話滴水不漏的。
賈詡低低的聲音道;“袁福——”審配的臉色登時充血,繼而鐵青,沉聲道;“說下去。”賈詡道;“其實此事并不難推敲,許攸和二公子袁熙,以前本來沒有仇怨,怎會刻意的去收買袁福,再說,就算他去收買袁福,袁福不是傻子,他知道誰的腰桿子硬。他會蠢到出賣主公的親兒子。”
審配未加思索脫口而出;“也許他貪財——”說完之后,賈詡笑,審配勃然大怒;“你——賈詡——你套我的話——”賈詡心說你不怪自己蠢,剛才的話,已經是不打自招了,但他不往那條線上走,卻拐個彎道;“如果他真的貪財,而且不是白癡,他就應該把許攸出賣給袁熙,那么他可以得到兩份賞金,豈不是更好。。還有,詡已經從崔琰口中得知,他的確收到過袁熙的信件,此事就是更大的漏洞。”審配被賈詡弄得已經面無人色了,結巴道;“什么漏洞。”賈詡道;“袁熙令一個丫鬟送信,而且囑咐機密,袁福為何偏偏注意——只有一種解釋,就是——袁福本來就是個奸細。”賈詡欣賞著審配陰狠的冷笑道;“許攸不可能處心積慮的早在幾年前就在堂堂的二公子府上安排下一個細作,那么袁福會是奉了誰的命令行事呢——公可否教我。”賈詡道;“假如,你是袁福,會為了許攸,背叛二公子嗎?如果崔琰此時前往黎陽面見主公袁紹,主公在推敲之下,應該不難猜到是誰在操縱一切吧。”
審配的陰笑,已經變成驚恐,他咽了口唾沫,尋思著是現在殺了賈詡,還是聽他說下去。賈詡卻已經說出了一句足以把他震暈的話。“公若殺我于事無補,反而立即會引起袁熙警惕,大事敗矣。”
審配在賈詡這個心里學家面前處處被動,差點就喊出來,你是人是鬼。
賈詡也和他一樣的陰笑;“袁熙不日就要重獲自由,公,之計劃將徹底落空。。”審配終于有了反應;“不可能,主公怎會放他出來。”
賈詡笑道;“崔琰到了黎陽,事情必定敗露,再加上沮授和袁譚在主公面前進言,袁熙必然獲釋。”
審配一驚,不自覺的問;“如之奈何?”這一來,無疑是全部都承認了。賈詡微微笑道:“公,保我富貴,在三公子面前舉薦我,我助你,除掉袁熙崔琰,讓公子沒有后顧之憂,可以在官渡安心對付袁譚,如何。”心想,袁氏兄弟,你們就鬧吧,還有審配匹夫,你們鬧的越兇,我就可以從中取利,奪取冀州城池獻給曹操。就算是曹操敗了,我也可以取得袁尚信任,到時候在設計替他除掉大公子袁譚,哈哈,這一生的榮華富貴算是跑不掉了。
審配此時算是有點相信賈詡了,他沒辦法,自己已經沒了主意,只好移步過來,給賈詡鞠躬;“如何處理此事,還請先生教我,如若有朝一日——公子必然不會忘記先生大恩。”
賈詡在心里哈哈大笑,心想好了,老子投機成功了。賈詡把聲音押到只有審配一個人可以聽到,說;“耳聞,袁熙和他的夫人——”
賈詡從審配的房子里出來的時候頗有點志得意滿,審配的愚蠢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還以為要騙過這位袁紹身邊的紅人并不容易,那知道審配徒有虛名,夠狠夠忠心但卻不夠聰明。。賈詡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審配家所居住的昌隆大街上,臨近門口,有一個擺攤子賣水果的小販正用一雙閃光的眼神看著他。傍晚的時候,他又看到審配的府中,走出幾個步履輕盈的大漢。
賈詡很聰明,但冀州城的聰明人不止他一個。
賣水果的小販,水果不賣了,攤子還在,人卻不見了。他到了征西將軍文丑的家里。文丑身邊坐著郭嘉,舉世無雙的郭嘉。
郭嘉表情凝重;“你真的看到這樣的一個人從審配家里走出來。”小販連連點頭;“是,是的大人,小人的確看到了。”郭嘉大袖一揮;“你先下去,有事情立即過來稟告。”小販躬身施禮,退出門外。
文丑立即道;“這人是我昨日見過的張繡身邊的謀士賈詡。”郭嘉冷笑道:“就是此人,我也見過了。”文丑道;“奉孝,你緊張什么,賈詡去拜見審配這很平常,沒有什么好大驚小怪的。”
郭嘉道;“本來不奇怪,可是崔大人昨日對我說了一番話,就讓我覺得他很奇怪了。。”文丑道;“說了什么?”郭嘉看著文丑道;“崔大人說,這人本來一直是準備投降曹操的。而且,崔大人還說,他的手上的確有一封,公子寫給他的書信,但并不是謀反用的。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說這話的時候,賈詡也在場。”文丑道;“信的內容?”郭嘉道;“崔大人沒說,我也沒問。不過,現在看來,此事開始變的蹊蹺了,這樣,將軍你立即派一隊高手,去崔大人府上,保護他的安全,以防審配狗急跳墻。另外,你現在去草擬一份奏表——”
文丑道;“奏表?干嘛?”郭嘉笑道;“彈劾二公子袁熙。”文丑像看外星人一樣看他;“彈劾二公子,奉孝你瘋了,二公子對我有救命之恩,文丑焉能落井下石。”
郭嘉笑道;“現在就是要你落井下石。我想崔大人現在若是動身前往黎陽,路上說不定會——”文丑遲疑道;“奏表怎么寫?”郭嘉大笑;“你就寫,這幾日閑來無事,在城中聽到不少人痛罵袁熙,諸如搶男霸女、無惡不作、強買強賣、奪人田產、草菅人命,總之什么難聽,你就寫什么吧。順便把崔大人的書信,夾帶在奏表中派人送到黎陽。”
文丑苦笑,疑惑道;“這樣不是害了公子。”郭嘉道;“不會的,嘉斷定,你的奏表一上,二公子立即就會被釋放出來。”文丑搖頭。郭嘉道;“主公只是懷疑二公子結交大臣收買人心圖謀不軌,可是如果你指證他貪贓枉法無惡不作,說明他根本不得人心,主公對他的戒心就會松懈,就算是不完全對他放心,我估計,也會改為監禁在府中,不會下獄了。”
文丑納悶道;“冀州城這么多人你為什么找我?”郭嘉大笑;“只因為,冀州城沒有人知道你和二公子的關系。而且,主公一項對你這個河北第一名將信任有加,你說的話他會相信的。”文丑搖頭道;“那不可能,這些日子,我的傷都是二公子開的方子,怎會沒人知道,我們的關系。”郭嘉也搖頭;“所有人都以為是我把你治好的,沒有人知道二公子為你治病,我每次找他都是子時以后,完全沒人注意。”
當晚,騎都尉崔琰家中后院起火,十幾名黑衣蒙面人趁著火勢,跳出來,想要在崔家行兇。當他們發現這是一座空宅的時候,屋頂上突然跳下一隊訓練有素的高手,把這些人全部斬殺。
‘啪’的一聲脆響,緊跟著一陣殺豬般的慘嚎。江五臉色煞白的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對我和田豐道;“二公子,你老婆要殺你,她在飯菜里下了毒了。”我的腦子轟的一聲,感覺一陣天旋地轉,一把揪住江五的衣領,厲聲道;“你胡說什么?”
江五跺著腳,指著獄卒的值班室道;“剛才有個叫翠兒的送來酒菜,說是——是少夫人讓給你送來的。我一聽是夫人送來,心里也沒多想,所以就沒有仔細檢查。誰知道,二蛋子,這狗日的貪嘴,在食盒里偷吃東西,剛吃了一口,他——他死了——七孔流血死的。”
我跑出去,就看到二蛋子,他的尸體正在被李峰和兩外的兩名獄卒抬起來,向外走,酒菜還在桌上。二蛋子七孔流血,臉色黑灰,眼睛睜得大大的,瞪視著虛空。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輕飄飄的靈魂被一陣陰風帶走。人沒了知覺。醒來的時候,看到郭嘉和文丑田豐都在我身邊。郭嘉看我睜開眼睛,大喜道;“公子,公子醒了,太好了。”
我心想,還不如死了干凈,省的心痛。我覺得胸口憋悶,幽幽的長出一口氣,握著郭嘉的手道;“奉孝,你說好不好笑,竟然是我的夫人要殺我。”我說著兩行眼淚,就從眼眶里涌出來。郭嘉立即道;“二公子用不著難過,這件事,是不是夫人做的,還未可知。”
我睜大了懷疑的眼睛。郭嘉把我扶起來道;“飯菜雖然是翠兒送來的,但不一定是少夫人下毒,公子,你要想清楚。”
郭嘉這句話,可算是打開了我心頭枷鎖,我的胸口立即就不悶了,勉強的從地上坐起來道;“那還有誰?”郭嘉沉吟一下道;“公子——不管是誰,您今后也要萬分小心——”他似乎有話要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