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停止了轉動......

所有的焦點，仿佛都凝住在她一個人的身上。

巨大的鐵籠，鮮血淋漓，一滴一滴地往下垂落，打在鐵板上，觸目驚心。

鐵板上，堆滿了肉塊，其中一些肉體還在蠕動著，攀爬著，令人作嘔，可這一切看在他們眼里，卻是痛心疾首！

血肉模糊的蛇堆中，一片血紅的衣角躺在上面，分不清哪是人，哪是蛇，只知道他們心心念念的人，一定就在其中。

百里華卿走到鐵籠旁，嘴唇發顫，一滴淚，瞬間滑過眼角，哽咽在喉嚨，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即墨凰更是壓抑不住，兩行清淚，決堤而出。

歐景塵通紅著眼，轉過臉，深深吸了一口氣，不忍直視。

“你們是誰？！”

一聲沙啞的尖叫聲，突然打破了沉靜。

百里華卿一回頭，褐眸深沉如海，猛地一揮，郝婆瞬間被強大的內力震到石壁上，一口血噴出，當場斃命！

歐景塵連同即墨凰，迅速跳進鐵籠中，趴開肉塊，小心翼翼地將渾身是血的韓云綺抱了出來。

可就在這時，催人命的腳步聲，再一次傳了過來。

“我們兵分兩路，我和姜璿引開追兵，你帶著云兒從暗道離開！”即墨凰當即將韓云綺交給百里華卿。

百里華卿立刻接過韓云綺。

歐景塵看著昏迷不醒的她，抿了抿唇，“照顧好她，別忘了我們的約定。”

百里華卿伸手，“一定要活著出來！”

歐景塵笑了笑，和他用力一握，“要是她再有什么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百里華卿一笑，不再耽擱，抱緊韓云綺，迅速從另一條路離開了。

歐景塵和即墨凰則站在分路口，直至追兵快要出現時，才刻意從另一條路跑開。

地宮地形復雜，稍不留情，就容易迷失其中。

原本計劃毫無縫隙，沒料到消息卻從即墨幽口中泄露了出去，造成了全盤計劃混亂的場面。

百里華卿抱著韓云綺，選了一條生僻的路，由于無人守衛，所以也沒有銅燈，四周一片漆黑。

摸黑走了大約半個時辰以后，百里華卿將韓云綺放到一旁，從懷里取出夜明珠，照向洞穴，發現這原來是一間廢棄的石屋。

屋子深處有一個石床，石床四周陳列著一些生活必需品，其上布滿了厚厚的灰塵，仿佛廢棄了數十年。

將夜明珠放到石壁上，百里華卿脫去韓云綺染滿鮮血的外衣，接著將他的外套穿在她的身上，盤腿坐在她背后，開始運功替她療傷。

強大的自動恢復能力，使得她體內的毒素自動清除，皮外傷也停止了流血，并很快結痂，只是她內力損耗過度，至今昏迷不醒。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百里華卿為她度完內力，起身，拿著夜明珠，按下了一道機關，石屋瞬間一轉，兩旁的石壁自動合上，若不是屋子主人，根本不會發現里面有一間石屋。

“華卿？”

忽然，他的身后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

他心下一喜，拿著夜明珠回頭一看，果然看到她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

畫面似乎凝固在了這一刻。

她微微含笑，清冷的雙眸，溫柔而悲傷，一手握著他的外套，一手撐著地面，一直倔強不肯落下的眼淚，在見到他的這一刻，終于再也藏不住，大顆大顆地砸在了手背上。

她張了張嘴，雙目復雜，高興、不置信、難受，統統化作了一句沙啞而哽咽的話，“我......不是在做夢？”

百里華卿蹲下/身子，一把將她摟進懷里，“這不是夢，我來了，我來救你了。”

“可......可我無數次夢見你，你都是這樣告訴我。”她流著淚，嗓音悲傷而絕望，控訴道，“一睜開眼，你就離開了，留我一個人，繼續呆在這間黑漆漆的屋子里。”

“我該死，”百里華卿眼眶微紅，緊緊摟著她，一刻也不愿放開，“是我欺騙了你，丟下你一個人，孤孤單單地承受著這一切折磨。”

“這一次，你還會走嗎？”韓云綺不舍地捧著他的臉，泣不成聲，“我好想死去，這樣，就能和你一起離開了。”

“傻瓜，”他又心痛又想笑，用手擦去她的眼淚，下巴抵著她的頭，“這一次，我們一起走。”

“錢寶死了......”韓云綺躺在他溫暖的懷里，所有的堅強，瞬間瓦解，只剩下了無邊無際的無助和崩潰，“我說過，會帶他離開這里，一起回雪曦村的。”

“云兒，對不起，”百里華卿抱著她，不停地自責，“我不該放下你，不該讓你一個人離開容國，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我親眼看著他中了箭，渾身起火，掉入了萬丈深淵......”韓云綺抓著他的衣領，哭得渾身發顫，就像一只沒有安全感的小貓，不斷回想自己的遭遇。

百里華卿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不斷安慰著她，“忘了一切，隨我回容國，再也不許離開我，知道嗎？”

“回容國？”韓云綺抬起頭，淚眼朦朧，看了看黑暗的四周，笑了，“我們還回得去了嗎？”

他溫柔地抹去她眼角的淚，癡情地望著她的眸子，“就算我死，也要將你帶回去。”

輕柔的嗓音，卻透著無比的堅定。

她心下一顫，回想起曾經的一切，猛然明白了他的苦心。

他說得沒錯，他做得也沒有錯。

錯的，是她......

爭權，奪利，籌謀，坐上那個高位，成為天下至尊，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他是無奈的，他也是被逼的。

在失去錢寶那一刻，她才突然醒悟，為了守護自己心愛的人，就算殺掉旁邊那些不相干的人，雙手染滿無辜者的鮮血，她也要繼續這么做。

她不想錢寶死去，不愿看著他離開自己，永別這個世界。

回想百里華卿對她所做的這一切，同她那夜的所作所為，何嘗不是一樣的？

段承霆在逼她，逼她殺了那些無辜的人，那這個世界，又何嘗不在逼著百里華卿？！

她錯了，錯在太單純，錯在太自以為是，錯在......她從未設身處地去考慮過他的感受。

“華卿，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想放聲大哭，嗓子卻啞得一點聲音也發不出，只能緊緊抱著他，一遍又一遍地說著對不起。

百里華卿回抱著她，一直無法釋懷的心，在她這一聲“對不起”中，終于放開了。

一顆心，頓如盛開的曇花，曾經經歷的黑暗，一掃而光，只留下了潔白無瑕的無限美景。

“云兒......我對你的心，從未更改過，這一世，我為你而生，為你而死。”

韓云綺握著他胸口上的衣襟，哭著笑了。

屋內寂靜無聲，一切盡在無言中。

許是太累了，韓云綺趴在他的胸口處，漸漸閉上眼，第一次安穩地睡著了。

百里華卿估摸著時辰還早，不忍叫醒她，便任由她睡在了身邊。

大約半個時辰以后。

韓云綺醒了。

精力恢復以后，她也逐漸恢復了理智，看了看四周，“你好像很熟悉這里，你以前來過這里？”

“還記得我身上的‘骨離子’嗎？”百里華卿看向她。

她點了點頭，一臉震驚，“你曾經也被關過？”

“段承霆那個惡魔，除了以折磨人為樂，也就沒有什么別的愛好了。”他神色淡漠，仿佛對他了如執掌。

她抿了抿唇，難以想象他被關進來的情況，段承霆的殘暴手段，她已經見識過了一次，對待百里華卿，絕對會更加殘忍。

“不提他了，你休息好了嗎？”他拂去她臉上的碎發，“休息好了的話，我們就離開這里吧，以前我走過的路，應該還在。”

韓云綺被他半抱半扶地站了起來，詫異地問道：“以前走過的路？段承霆不會派人封掉嗎？”

“那條路極其隱秘，是我自己挖出去的，段承霆的心思都在折磨人的身上，腦子還沒有那么高明。”他笑了笑。

可看著他無所謂的笑容，她卻是笑不出來，他親手挖出去的路，其中的艱辛和毅力，非常人能夠做到吧？

為了不讓她擔心，他一邊扶著她，一邊打開機關，語氣故作輕松，“沒有想到，今天還能用到，還因禍得福，得到了你的原諒，看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韓云綺緊抿著唇，一言不發，跟著他，一步一步小心地走著。

“用不到半個時辰，我們就能出去了。”他嘆了一口氣，神色有些蒼涼，“雖然很苦，但我心里卻很高興，要不是這里有危險，真想和你一輩子走下去。”

她心下一動，情不自禁地握緊他的手，想要對他說些什么，可一想到歐景塵還在等著她一起回現代，一顆心便糾得難受，什么話也說不出來了。

看出她的猶豫，他悵然地勾起唇角，心里的不自信，再一次令他不安起來。

“除了你，還有誰下地宮了？”她遲疑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