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勢逼人,竟然逼得李智云腦洞大開,使出了古往今來從未有過的一招武功,這一招乍一看好像是草原胡人的跤技那樣貼身撕纏,卻又與跤技截然不同,不同在于他的雙腿完全離地,整個身體渾如一條索帶,纏在了陰世師的全身。
雙臂部分纏緊了陰世師的手臂,雙腿部分纏的是陰世師的雙腿,總之陰世師若是想要舉手投足,首先必須擺脫他的纏繞,否則就什么都干不了。
陰世師也在奇怪,他原本認為李智云撲上來是想跟自己拼命,因而不屑一顧,只待其出招就將其打飛一旁,卻不料李智云竟然撲到身上來了。
這是要抱住大腿求情求饒么?那你可就太幼稚了,太子的密令豈能因你而廢?若是我因此放過羽裳,回頭我拿什么理由去跟太子交差?
然而接下來李智云的舉動再次出乎他的預(yù)料,這一手大纏繞是什么意思?想要限制我的行動?笑話,我只需運勁崩開,你還能纏得住么?
只不過要是運勁崩開,李智云又不松手的話,或許會導(dǎo)致他骨骼寸斷,終身傷殘,考慮到女兒已經(jīng)嫁給了此人,就警告道:“你松開!否則休怪我無情!”
李智云有怎么會松開,非但不松開,反而纏得更緊了,為了防止陰世師掙脫時被他甩落,更是雙手十指交叉成扣,雙腳十字交叉倒勾,形同系了個死結(jié)。
這一手可比蛇都厲害,蛇天生就會纏繞不假,但是蛇卻不會把身子打成死結(jié)。
在打成死結(jié)的同時,李智云大聲喝道:“你們還不快走?去找楊諒救命!”
羽裳和李蓉蓉以及狄知遜三人卻一時沒能反應(yīng)過來,因為他們根本沒看懂李智云在做什么。
在驟遭壓力之初,他們?nèi)烁惺艿搅岁幨缼煹膹姶髢?nèi)力,原本已是絕望,認為這回肯定無法幸免了。
尤其是李蓉蓉,她一度覺得自己得高人傳授,一身武功已在當(dāng)世頂尖高手之列,和羅成聯(lián)手就能打敗陰世師這樣的絕頂高手,卻被李智云打擊了一番,原本還有些不服氣。
然而到了現(xiàn)在她才知道李智云所說的都是真的,在陰世師這樣的高手面前,根本就不存在倚多為勝的道理。
當(dāng)初李智云說的是她這樣的四打一都打不過宇文成都,她還覺得李智云言過其實,但是現(xiàn)在終于明白了,像自己這樣的武者就算有二十個都無法與陰世師相抗衡。
人家一招掌力拍出有如汪洋大海,不論己方是三人五人還是二三十人,都將被人家籠罩在內(nèi),完全無法動彈,這樣的武功又豈是多幾個人手就能敵抵的?
她只是看不出李智云是如何突破陰世師的束縛欺身近前的,不過由此也能夠證明,李智云的武功的確比自己高出太多,可笑自己還以為跟師父練了十五年武功就可以橫行天下了,原來卻是井底之蛙。
“你們都愣著干什么?快跑啊!難道你們還不能動彈?”李智云發(fā)現(xiàn)三人沒有動彈,急得大聲催促。
三人這才醒悟過來,稍一抬臂搖頭,立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恢復(fù)了自由,卻沒有立時逃命,羽裳反問道:“我們跑了你怎么辦?”
李蓉蓉問的卻是:“楊諒怎么可能救我們?”
李智云又急又氣,怒吼道:“兩個蠢婆娘,懶得跟你們說,你們不跑就自盡好了!狄大哥你先跑!”
卻聽陰世師冷笑道:“跑?你以為他們跑的了么?你以為我不敢傷你是么?既然你不下去,那就別怪陰某不講情面了。”說罷默運玄功行至身上被纏的部位,用了三成內(nèi)力往外一繃。
之所以只用三成內(nèi)力,是不想直接殺了李智云。
然而這一繃之下奇跡陡生,李智云的身體竟然沒有被繃開掉落,還是緊緊地纏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在自己運勁崩開的那一瞬感覺他的身體似乎在變長。
這小子還真有點門道啊!軀干肢體竟然能夠伸縮!
人體有沒有伸縮性?答案是多少有一點,但是絕對達不到橡皮筋或膠皮筋那樣的程度。蛇身有沒有伸縮性?答案是當(dāng)然有,雖然也比不上膠皮筋,但是比人體卻要強得多。
事實是李智云的身體比蛇身還要柔韌,更具伸縮性。在陰世師這一繃之下,他的身體隨之拉伸,而在對方一繃過后,他的身體又重新收縮,仍然保持著緊緊纏繞的態(tài)勢。
最令陰世師無法理解的是,這驟然的一伸一縮之后,李智云竟然沒有受傷。這還是人么?
突聽李智云大叫一聲:“疼死我了,哎喲,我這一身骨頭都散了,羽裳李蓉蓉你們兩個臭婆娘還不走,是想讓我活活被人抻死在這里么?”
羽裳和李蓉蓉見狀不由得對視一眼,彼此均知李智云是在舍命延誤陰世師的出手,再不走非但自己三人難逃一死,而且把李智云也給拖累死了。
用腳趾頭都能想明白,纏在陰世師這樣的大高手身上會是何等的危險,只要陰世師想下殺手,隨時都能殺死李智云。
于是三人連忙打馬奔入官道兩旁的田野,從陰世師的兩側(cè)繞過,卻不敢回頭去看,唯恐連累李智云,策馬回到官道疾馳而去。
這邊陰世師一掙沒能掙脫李智云的纏繞,手足就無法動彈,既不能發(fā)動遠程攻擊擒龍控鶴,也不能邁動腳步追趕羽裳等人,不禁勃然大怒,喝道:“李智云,你這是逼我對你下殺手不成?”
李智云只當(dāng)沒聽見,仍然“哎喲哎喲”的呼疼,纏在老丈人身上的手足卻是更緊了。
陰世師知道李智云完全是裝的,如果自己剛才那一掙真的傷到了李智云,現(xiàn)在李智云就沒可能繼續(xù)收縮纏繞了,骨頭架子都散了還能纏繞用力,這不是扯淡么?
想到此處殺心頓起,運起七成功力來又是一掙,心想這一次總該掙脫了吧?你若是還敢將手足緊扣不松,那么這一次絕對能抻斷你的骨頭!
全身一掙之后,再看李智云,卻見李智云仍然在身上纏得好好的,居然還是毫發(fā)無傷的樣子,嘴里也不大呼小叫地喊疼了,非但不喊疼,而且還笑了出來:“這一抻很舒服,很久都沒抻過這么舒服的懶腰了,嗯,很好,很爽!謝謝你了,岳父大人。”
陰世師聞言幾乎一口老血吐出來,同時也對李智云的武功嘖嘖稱奇,這武功絕非中土固有,難道也是青玄秘錄上的內(nèi)容?
他本來篤信自家的武學(xué)至高無上,對青玄秘錄并不如何覬覦,但是現(xiàn)在這個信念卻不禁有些動搖,這李智云既能夠在自己的澎湃如潮中行動自如,又能伸縮肢體,如果不是從青玄秘錄學(xué)來的本領(lǐng),還能是從哪里學(xué)來?
除非他不是人!是游魚和蟒蛇變化出來的妖怪。
想到此處,不禁對那青玄秘錄有些動心:這李智云的武功明明比我低了許多,卻能如此難纏,居然能夠反過來限制我的行動,他一身所學(xué)大有奧妙啊。
但凡武學(xué)大家在遇到新奇武功之時都忍不住要探究一番,就好像弈者遇到棋譜、樂師遇到樂譜一般,即使不打算據(jù)為己有,也都忍不住要研究一番,這叫做見獵心喜。
陰世師對李智云的武功產(chǎn)生了濃厚的興趣,就不打算殺人了,問道:“你這些武功都是從青玄秘錄上學(xué)的么?”
他沒有參加那一次有關(guān)大夢神功的探寶活動,沒有聽過徐茂公對青玄秘錄的解釋,因而產(chǎn)生誤判。
李智云也不敢跟陰世師死磕到底,雖然像現(xiàn)在這樣的掙脫崩開對自己不構(gòu)成傷害,但是誰知道他有沒有更好的法子對付自己?大隋第一高手的手段豈容小覷?當(dāng)下敷衍道:“是啊,小婿還沒有來得及謝過岳父大人和鳳姬呢。”
陰世師冷哼一聲道:“你是不是以為我沒有法子殺你?”
“哪敢啊?小婿知道岳父手下留情。”李智云順勢給了陰世師一個臺階下。
同時松開了肢體的纏繞,站回到陰世師面前,又道:“岳父大人,執(zhí)行楊廣命令的又不是你一個,人家都沒殺死羽裳,你又何必如此認真?不如這就回去吧,見了楊廣只說你沒找到人不就行了?至于小婿這邊的人,保證今后她們都說沒見過你。”
陰世師冷然道:“那怎么能行?宇文成都回去是因為朝中有人彈劾太子,對陛下廢儲立新之舉有所詬病,所以招他回去彈壓,留下老夫獨自追蹤,殺不了羽裳老夫無法交差。”
陰世師沒有隱瞞什么,此刻大隋朝堂之上雖然楊廣如愿以償?shù)禺?dāng)上了太子,但是仍有人對皇帝如此廢立提出了質(zhì)疑,這人就是伍建章。
伍建章是開國元老之一,一身武功高于楊素暫且不說,關(guān)鍵是脾氣很不好,一言不合直接動手,楊廣為了防止與之發(fā)生沖突,所以才把宇文成都調(diào)了回去,卻留下陰世師獨自執(zhí)行任務(wù)。
之所以調(diào)宇文成都回去卻不是調(diào)陰世師回去,是為陰世師著想。陰世師本是前任太子的師傅,若是幫著新太子與前太子的擁躉動手,這輩子就不用混了,天下間的吐沫星子都能把他淹死。
然而楊廣下給陰世師的是死命令,要求不殺羽裳不能返回長安,所以陰世師根本不可能按照李智云的設(shè)想去行事,當(dāng)下斷然拒絕。
李智云見這位老岳如此固執(zhí),便也不再勸阻,“既然如此,咱們找個地方喝點酒如何?小婿請客。”
陰世師本想立即去追羽裳他們,但是哪里還來得及?被李智云耽擱了這一會工夫,那三人三騎早就去的遠了,不過倒也不怕她們跑丟,既然知道她們是去了漢王楊諒的軍營,往軍營方向去追就可以了。
當(dāng)下轉(zhuǎn)身就走,心里琢磨著今后有機會得讓女兒問一問女婿這些武功的竅要所在,口中冷冷留給李智云一句:“這荒山野嶺的去哪喝酒?等殺了羽裳再說吧。”
暫時按下陰世師李智云翁婿二人各懷心機不表,只說羽裳、李蓉蓉和狄知遜三騎跑出一里之后才與等在前面的隋軍傳令官匯合,回頭看時,陰世師卻沒有追上來,想是仍被李智云所束縛。
李蓉蓉被陰世師的強大嚇壞了,同時也為李智云的安危心憂,此時忍不住說道:“智云他如何脫身啊?”
羽裳道:“只要咱們逃進漢王的軍營,夫君他自然就可以脫身了。”
她比李蓉蓉看得清楚,由于陰鳳姬的存在,陰世師終究不會對李智云下死手,只要大家成功逃出陰世師的追殺,他們翁婿之間就再也沒有了彼此糾纏的理由,說不定還會坐下來一起喝頓酒。
李蓉蓉心亂如麻,一時失了智慧,又問:“楊諒怎么可能救我們?”
羽裳笑道:“姐姐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連這個都想不通透?夫君是隋軍所有人的救星,除非楊諒不想讓他手下的將士存活,否則就必須要救李智云,救李智云不就是救我們?nèi)齻€么?”
李智云在后面生死未卜,三人又唯恐被陰世師追上,倒也不敢耽誤,快馬加鞭狂奔起來,一個時辰之后到了漢王大營,一進軍營如入鬼域,別說那種盔明甲亮戒備森嚴(yán)的隊列,就是活人都沒看見幾個。
偶爾看見幾個活人也都病懨懨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似乎隨時都可能倒下咽氣,領(lǐng)路的傳令官更是一臉恐懼道:“完了完了,看來我這一來一回之間大營里又死了不少人啊。”
三人下了馬,在傳令官的帶領(lǐng)下來到中軍帳,那傳令官也不通稟了,掀開簾子就進,帳內(nèi)燭火搖動,正中卻擺了一張床,床上人聽見有人進來,也不起身,有氣無力地問道:“誰又來了?先出去,孤還沒死呢。”
傳令官大驚,連忙上前跪倒稟道:“啟稟漢王,屬下在北平城請了神醫(yī)來了。”
床上人聞言頓時起身,一張泛黃的臉上竟而多了些血色,“此言當(dāng)真?神醫(yī)在哪里?”
羽裳聞言忍不住掩口一笑,答道:“神醫(yī)在半路上被陰世師給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