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男士將目光齊齊地轉向當時唯一在場的十千。十千隻是聳聳肩攤攤手,表情無辜。
正夏又轉回來面對著江一:“以前也發生過這種情況嗎?”
江一說不清“這種”究竟指的是“暴走”還是“無理由的突然暴走”哪一種,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戰鬥中被打到失去理智這種情況發生過,不過好端端的突然就喪失自我了,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遇到。”
正夏若有所思道:“這麼說應該是外界的某種刺激……”
“啊,不過,”江一舉起一隻手,示意自己有話要說,打斷了正夏的發言之後又就勢掏了掏耳朵,“這件事情能交給我一個人解決嗎。”
說完這句話之後,江一又擔心自己剛剛表達的願望不夠強烈,咬了咬嘴脣,又擠出一句:“拜託了。”
雖然他這個人平時看起來一副很沒骨氣沒節操的樣子,但是在某些場合下總有股說不清的彆扭。雖然知道是自己在鑽牛角尖,但是江一還是無法認真地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和願望。
如果這種願望不是足夠強烈的話。
不知道正夏是不是從江一別扭的神態中get到了此時這個人糾結複雜的心理狀態,總之一臉老實真誠的調查員在不動聲色地訝異了兩秒鐘之後,終於是溫和地做出了迴應。
“對不起,這本來就是你的事情,是我們越矩了。”正夏說,連他自己都沒注意自己對於江一的稱呼什麼時候從一本正經的“您”變成了更加生動的“你”。
“謝、謝謝。”江一小聲嘟囔了一句。
“啊,不過這扇新開的‘門’的費用什麼時候能還給我們就再好不過了。”依然坐在椅子上的十千這樣說著,笑嘻嘻的。少女雖然依然臉色蒼白,但是精神狀態看起來不錯的樣子。
江一明白女孩是在和自己玩笑,也裝出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慘叫到:“請給我們算便宜一點,拜託了。”
目送著江一帶著屍體狀態的庫蕾雅離開的時候,十千整個人都癱在椅子上,懶洋洋地拖著長聲撒嬌:“前~輩~”
正夏顯然是不爲所動,依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有事?”
“倒不是說有事啊。”十千沒精打采地抱著椅背,只有嘴巴一張一合,看起來像是缺水的魚一樣,“對於那個叫江一的人,你是不是信任得太過了啊。”
正夏終於被十千的這句話拽回了一點思緒:“啊?”
“裝傻。”十千撅著嘴,“那個人可是流魂哦。穿越者那個流魂哦。而且是攜帶了一個超強力人形自走炮的流魂哦。”
“嗯。”正夏簡單地應了一聲,並不發表任何觀點。
這個世界長大的人們心目中總有一個根深蒂固的印象。這個印象雖然可能有多種形式或輕或重的表達方式,但是總體而言其實可以言簡意賅地概括成一句話,那就是“穿越者即是原罪”。這個世界的所有公理和正義都是在這個基礎上展開的,不管這個基石實際上顯得有多麼可笑。
其實正夏對這個從小學開始就反覆洗腦的理論不以爲然,這種不以爲然在他進入這個以公平正義著稱的執法組織“戰時之鈴”之後,見到了更多事情之後,變得更加鮮活生動起來。
正夏時常懷疑自己可能還沒過叛逆期,儘管這個叛逆期的持續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我想,”他沉默了一下才重新開口說到,“用自己的眼睛親自判斷。”
一旁的十千眨巴眨巴眼睛,好奇地看著正夏。
她不是很懂。
另一端的江一自然不會知道被自己留在身後的兩個人之間還發生了這麼一小段插曲。他另外找了一家旅館,在前臺小妹狐疑的目光中淡定自若地辦理了入住手續,進到自己房間,把庫蕾雅像個屍體一樣往牀上隨便一丟,轉身就出了房間。
走到電梯口的時候,江一才良心發現地折返回去,又將“屍體”端端正正地擺好,蓋上了被子。
儘管他內心裡覺得這些都是沒必要的事情。
庫蕾雅現在的狀態幾乎與死人無異,除了微弱的呼吸和心跳證明這具身體的生命體徵還沒有完全消失。江一趁著剛剛的機會已經將她背後的法陣來來回回重新鎖死了四五遍,確信這傢伙不會自行醒來才放心。
這家旅館附近的治安也還算可以。姑且不會發生什麼意外的事故。這樣確信著,江一才終於離開了旅館。
走出大門的那一刻其實他是茫然的。他本來是爲了那個叫了了的少年提出的“請救救我們”的請求才來到輝城,沒想到剛到這裡幾個小時的時間就發生了這樣的事。先是遭遇莫名其妙的黑影襲擊,然後得知何適前輩的失蹤可能另有隱情,最後又遇到庫蕾雅莫名其妙的暴走。有一種預感告訴他這些事件之中很可能存在某種、至少現在看來還不清不楚的內部聯繫,江一又開始覺得煩躁起來。
應該不是每一個穿越者都這麼有福氣捲入這種非日常大事件中。江一略帶自嘲地自我開解著,擡起頭看著天。
折騰了這麼久,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在旅館門口稍稍思考了一會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江一最終還是邁開了腳步。
不管怎麼說,先去那家叫“虛無”的酒吧探探情況。何適前輩留下來(現在也不能確定那個圖案是不是真的是前輩親自留下來的暗號)的那個暗號明明是直指向那個酒吧的……
那個暗號。
江一突然覺得一陣頭疼。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忘記了什麼事情,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應該是原來的江一在試圖提醒他什麼。
“不管你試圖告訴我什麼,我現在都要去那家酒吧一趟。”江一自言自語著,“如果有什麼非讓我知道不可的事情,請在夢裡給我留言。”
他不知道自己這句話是說給誰聽的,隱約覺得有點冒傻氣。
沒注意到有一雙在暗處盯著自己的眼睛,江一邁開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