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金色的陽光透過大開的門肆無忌憚地照射著這間年代久遠的屋子,灰塵在陽光中恣意旋轉。
一條纖長的腿踏入房中,榻上的人只睜開半只眼睛看了一眼,見到來人,只面色淡然地背過身去繼續睡。
才站進屋里,便不小心踢到了東西,定睛一看,原來是裝酒的空壇子。只一眼望去,屋子里面倒了一地的酒壇,本來就小的空間,此時便無法下腳了。那人伸手將空壇子一個個拾起,在墻角擺放整齊,再將屋子里的簾子都卷起來。
屋子較小,可是朝南朝北卻都開了窗戶,簾子一卷,屋子便是真的被照得通亮了。
整座府邸,基本都是這般布局,但只有這間房子未曾修繕,也無人打理,因而看起來格外簡陋。
“傅清陸,我說你是泡酒壇子里去了,不過就是凝不了靈力嗎,用得著這樣自暴自棄?”
床上之人依舊沒有動靜。
嘆了口氣,那人出去,在院子里面搗騰了幾下。半晌,捧著一捧桃花進了屋。伸腿在南邊的墻角踢了兩下,屋子中間的地面便凹陷了一部分。只見凹陷的地方放著幾個大酒壇子,原來是小地窖。伸手將桃花散在幾個壇子的旁邊,再把弄幾下便起身關上地窖。
做完這些,見床上的人沒動靜。只是,木榻上的枕頭有挪動的痕跡,那人便了然了。
“你躲在屋里這段日子,你二姐可勁地蹦跶,我看傅伯伯對她可比以前上心多了。”
這下,床上之人總算動了動。
那人不由得蹙眉,搖搖頭:“也對,一個是沒有伴生靈、凝不了靈力的普通人,一個雖靈力不高但好歹擁有伴生靈的靈者,任誰都知道,該對誰好些”
這話說完,屋子里面回復沉寂,安靜得掉顆渣子都能夠聽到。原本以為再無后續,誰知床上之人竟開了口,惹得屋里正收拾東西的百里無楓愣了愣。
只聽見踏上之人小聲嘀咕:“切,別說的像是我的寵愛被搶走了一樣,在這之前也沒見那老頭兒偏愛我一點啊。”
還是小孩子。
百里無楓失笑,道:“既然你自己都那么想了,還有什么看不開的。雖說擁有伴生靈的人很多,但沒有伴生靈的人也不少啊。”
聞言,床上的微微蹙眉,如同砧板上的鯉魚一般,裹著被子翻滾了一圈:“你出去。”
百里無楓搖搖頭,撿起桌邊的一碎酒壇往外走:“快起來,我把明月帶過來給你開小灶了。小蘿卜頭竟學起別人借酒澆愁來了。”
茍在被子里面的人似解氣一般,在里頭隔著被子掙扎著捶了床板幾下,然后一個鯉魚打挺單手抻著從里面跳出來。
看著這滿屋的陌生,她盤起腿來,雙手撐著下巴,一張圓圓的小臉上皺著眉頭。
可不是戒酒澆愁嗎?一個人好端端地一閉眼一睜眼就在八卦陣上和人交手,都來不及思考對面穿著詭異衣裳的人就撲上來。
下意識想要引妖來擋,誰知道自己半分妖力都無法使出來。
她猜,她可能成了門派里面那個代替族人被天罰的了。天哪,萬分之一的概率啊,千年難見一次啊!原來書上所說的,“被消失”就是這么個消失法!
這才來呢,還沒搞明白呢,就被一道光柱拍飛,那一旁穿著奇裝異服的男人還語氣正經地說“傅城主,令媛與靈界無緣。”
然后傅清陸便噗通一聲,落入湖中。
被人手忙腳亂地救起來以后,傅清陸便閉上眼睛直接被抬回了傅家。丟人是真的丟人,莫名其妙也是太莫名其妙了!
想到那個場景傅清陸就很郁悶。
不好好喝上幾天頹一下,她可能沒辦法緩過來。
右手揪著鬢角的頭發搓了許久,傅清陸覺得,她首先可能還是得先找到鬼蓮。
靈光一閃,穿過來那日被光柱拍飛,好像將她封存在靈魂里面的鬼蓮母體打殘一塊飛出去了。
想到這,她立馬雙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印,微弱的紅色光芒輕輕閃爍。
鬼蓮是她的本命,是她與妖界和鬼界之間的媒介,靈魂里面封印的鬼蓮母體,是她所有精氣的來源。可能是剛剛附在這具身體上,竟然被拍飛出去一塊。
得把那塊找回來,還得多找些鬼蓮的小兒子女兒。
只有多找一點鬼蓮,她才能真正試探出這具身體到底是否能夠真正地攝取妖力使用。
胸前結締封印的紅色月輪越轉越快,漸漸地在封印中間的紅色圍繞中生出一絲蒼白。那一絲蒼白在封印之中飄轉游走,卻沒有一點長大的趨勢。
傅清陸蹙眉,好像,這個地方靈氣非常充裕,連帶著她靈魂中僅剩的妖力運轉時,都不經意間帶動了周身環境里的靈氣。
但是這個地方的鬼蓮比派里稀少許多,恐怕很難找到了。精神力以自己為中心像四周發散,半晌才收回來手。
看樣子,那塊被拍飛的鬼蓮花瓣,果然還在當天穿過來的那片地方。
思量一番,她右手在半空里畫了個符,只輕輕眨眼,那紅色的符文便飄到封印中間。
頃刻間,大團大團的黑氣從封印中涌出,擠滿了整間屋子,又同時匯聚到地面一處。不久后,漸漸又有紅色的光芒從里頭滲出。
良久,黑霧散去,定眼瞧才發現地面靜靜躺著的一副黑色嵌著紅色暗紋的鐲子。精致的紅色蓮花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竟是連紅蓮都沒辦法喚出來了么。”
傅清陸收起封印,看著地面的鐲子目光閃了閃。
半晌又翻下床,屁顛顛地過去撿來戴上。罷了,不要白不要。喚不出紅蓮,喚出個紅蓮的小法器也是好的。鬼知道她現在除了召喚術,什么都使不出來了,還只能召喚紅蓮。
看來,未來得呆在這里很久了。
瞇著眼睛想了會兒,傅清陸舔了舔唇。
而她沒發現的是,在她運作封印這段時間,外面所發生的變化。
那一刻,太陽的光亮驀地散去,人們只覺眼前一暗,一層厚重的灰霧罩住了半邊天空,頓時白茫茫的一片。半晌,東邊的太陽自云層中現身,白金色的日輪散發著耀眼的光芒。
血色長虹,劃破天際。
而幻月國都,皇城觀星臺。
“白大人,不好了,您快看啊!”傅色衣服的靈者慌慌張張地從外頭跑進觀星臺,還在門檻那里絆了一跤,尖細的聲音因心悸而失了調子。
觀星臺中,一個身著銀色長袍手握白色拂塵的白發老者正透過觀星臺的天窗望著那被血色長虹劃破的天空。
“白大人,您瞧,這是寧大人新推演出的天象。”靈者將手中的圖紙遞上。
白大人盯著圖紙上錯落的演算過程,最終將目光停留在了最后一行,他無奈地閉上眼睛,道:
“晴空落霧,妖物潛行。青日長虹,異星出世。不知是好是壞……快,將演算的結果呈上面圣。”
……
異星出世的言論一下子傳遍了幻月國,百姓皆人心惶惶,不知那異星是福星還是禍星。
異星出世,尚未禍害人間,天下竟已經亂了。
此異象維持了兩個時辰之久,直到日頭偏西,長虹才慢慢消失,烏云才慢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