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自牧盯著王絡梓小人得志的嘴臉,氣得轉身欲走,不過卻忽然想起一件事,笑著坐下來,“看在宇兒的面子上,這批貨,程某可以給你,不過是六成,不能再低。”
王絡梓的臉色,陡然冷了。
程自牧自覺捉住了王絡梓的把柄,恢復了傲然在上的姿態,笑道,“你春日去北溝村,不止是為了看幾朵花吧?看宇兒才是正經,是也不是?想必今日你也知宇兒是誰的孩子,還有,那孩子是什么樣子,你該更清楚。若是想讓他安穩度日,你就莫逼急了程某!”
王絡梓雙目如刀,一片片切著程自牧,“沒想到,我還是高估了你!”
程自牧得意洋洋地倒了一杯茶,滿足地飲著,“如何?”
“四成!”王絡梓倒足了胃口,“再多說一句,我寧愿不做你這門生意!還有,我只知宇兒是我的親外甥,他爹是誰,跟我毫無關系,宇兒也不在乎!”
程自牧瞪大眼睛,審視著王絡梓的面容,不再開口。王絡梓這副模樣,無端地讓他想起北溝村那個惹人厭煩的小寡婦!真想甩袖出去,痛快來一句,不做便不做!
等貨物出倉,程自牧拿著賬冊一對,恨不得當場撕了!這一番下來,他竟虧了一萬五千兩!再加上今春虧損的茶錢,加在一起,竟有三萬九千兩!
程大爺捂著腫了老高的腮幫子牙疼著,抖著嘴角,半天才說出一句,“回去!”
程自牧推門出去,不甘地看著無邊水面上的點點行舟,不服,此番他輸的,不服!
低頭再看木板下一圈圈蕩過來的漣漪,程自牧眩暈地險些跌入水中,閉上雙目,,長出一口悶氣!大丈夫能屈能伸,待他緩過這口氣來,定要把他們一個個踩在腳下,踢進海里喂魚!
“母親,仔細腳下,走這邊!”小七愉悅地聲音穿透層層波濤傳來,程自牧猛地睜開雙目尋去,見他們夫妻二人正扶著程四夫人從一艘游船上下來,臉上滿是笑意。
程自牧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很快奔過去,怒問道,“七弟,如今正亂著,你跑到登州來做什么,胡鬧!”
小七沒想到會在此處碰上他,皺起眉頭,覺得十分掃興,夏蓮扶著婆婆的胳膊,也斂起笑容。程四夫人溫婉笑著,搶在小七開口前答道,“歌兒是來接我的,有何不妥?”
程自牧知道四夫人前些日子到登州來看望懷孕的程瑩,故笑道,“近日事忙,未曾到許家看望瑩妹,她近日可好?”
“很好,有勞大少爺惦記。”程四夫人不愿與程自牧多說,點頭帶著兒子兒媳就要離開,她最不愿的就是小七與程自牧多接觸。
程自牧盯著小七的背影,忍不住又高聲道,“七弟,你們不若明日與我一同回去吧,人多安穩些。”
小七頭也不回地道,“跟你在一起,才不安穩!你還是先把窟窿堵住再說吧!”
程自牧莫名覺得小七后一句話是在關心他,展眉笑了,“好,路上小心,不可貪玩。”
程大爺從倉庫中走出來,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陰狠地道,“這里的事情,不能讓家里知曉。”
程自心頭一跳,低聲勸道,“這么大的事情,瞞是瞞不住的。父親放心,兒子自會想辦法把一萬五千兩的虧空補上。”
“你如何補?”程大爺覺得牙疼的更厲害了,警告道,“不可再生事端,你惹的事,還少么!”
程自牧已然恢復了自信,“父親放心,兒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程大爺的腦筋被牙帶得發疼,只看了一眼高大的兒子,心中也知道這個窟窿必須堵住,否則回去后程老太爺會剝了他的皮,說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你要分清楚,別又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我的私賬上還有幾千兩銀子,先挪出來用上吧。”
“還不到如此地步,父親安心養病,交于兒子便好。”程自牧扶著他往里走,“如今局勢對咱們不利,且讓他們得意幾日。此仇,必報!”
程大爺牙更疼了,“你給我收斂一點!現在程家還不是為父說了就算的!既然此處事了,你速帶人去尋喚兒的下落。”
“是。”程自牧應下,心知喚兒,恐怕是尋不回來了。不過他對喚兒的安危卻不擔心,只要對方以為李無憂依然在自己手里,就好辦。
或許,他還能以此,做些文章,讓李家給他補點虧空……
李家此時,也亂得很。
李無憂的父親,李家二少爺李敦敏聽了管事的話,氣得跳起,沖到管事身前,連踢帶打,罵罵咧咧道,“廢物!連個三歲的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管事只盼著被打一頓便能讓主子消氣,連聲道,“是,是,二少爺罵的是,小人該死。”
“住手,成何體統!”一身儒生長袍、腰佩美玉的李澤厚止住兒子,吩咐管事道,“此事定要瞞住,速派人再去找,一定要找回來!”
“依兒看,憂兒定不在程家人手上,否則為何這么久他們都不帶人來換?”二少爺李敦敏氣呼呼地坐下,“莫不是王家人胡諏的,這件事跟程自牧沒關系,否則為何咱們一點蛛絲馬跡都查不到?”
面似忠厚的李澤厚皺起眉頭,冷冷道,“程自牧定有問題!一點都查不到,問題才更大,否則程家不會在收到紙條后如此安生!再派人去跟著,若是尋不回無憂,定要讓程家上下不得安寧!”
“聽管事說,程家的絲綢和瓷器被王絡梓買走了,爹,咱們要不要去分一些?程家的桅桿,可是咱們弄斷的!”
王家也是海商,因為諸多忌諱,不能出手破壞程家的船,所以才由李敦敏出手。李家主營的是茶肆和酒樓生意,并不懼這些。
李澤厚看了兒子一眼,站起身望著院內幾株盛開的木槿,平日里不顯眼的一棵樹,開起花來,倒是讓人為之側目,“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王絡梓打得一手好算盤,乃是個精明人,不需咱們去找,他自會登門來見。他若來了,你待他客氣些,王家以后,定會落在他的手上。”
另一邊,程許興沖沖地跑到程家父子面前,“大爺,大少爺,那孩子,小的找回來了!”
程大爺驚喜地站起身,“果真?哪里找到的?”
程許說起來也覺得不可思議,一高興,嘴貧地毛病犯了,“真是應了說書人那句話: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的在船邊晃悠,見著人伢子正在打罵一個欲逃的孩子,那孩子的衣裳被扯開,小的認出他背上的胎記,把他買了回來,待到咱們倉庫里由人不錯眼睛地盯著,這小子口口聲聲地說自己是程家小少爺,讓小的送他回去……聽人牙子說是從濟縣一處受災的人家買來的!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小的手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