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表面上,青山商記的大當家是夏重瀟,但商記的真正核心是藍怡,她思路清晰,能掌握大局,發現關鍵點。商記上兩年多的發展都是在她的指揮下進行的,眾人對她越來越信服,但也不是盲從,她提出的點子大家會認真考慮,提出自己不理解或想不明白的地方。
夏重瀟考慮片刻,笑道,“藍妹,你曾言商記發展要以穩固為主,不可冒進,明年再開四家雜貨鋪會不會多了些?”
“不算多,從黃縣和梅縣兩處的經驗來看,雜貨鋪的生意可做,咱們能夠抓得住,且雜貨生意不像船運和鹽茶顯眼但盈利卻不少,咱們應該盡快下手,把它牢牢握住,做出咱們的名號。而且,黃縣與益縣、淄縣、濟縣以及登州相鄰不遠,水陸兩通,咱們配貨和管理都方便,可以考慮。當然,可做不可做還得進一步去考察這四處的情況。”藍怡解釋道。
夏重瀟對黃縣周邊各縣的情況了解的比藍怡要多,進一步分析道,“言之有理,莫說登州,其他三縣民之豐足程度較之咱們黃縣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雜貨鋪能開并站住腳,收益定是少不了的。但是據為兄所知,登州城內大鋪不少,能否擠進去還要再看。益縣雖豐,但當地民風彪悍,縣內幾大商號斗得很兇,咱們進去不見得能撈到好處。”
他們能在黃縣能開起店鋪并無人滋事,背靠的乃是夏家的實力,衙門那邊還有周衛極照看著,梅縣那邊的生意也是因為有作為縣丞的米義超在,不怕官府惡痞等鬧上去門去。若是到其他地方開雜貨鋪,需要考慮的不僅僅是當地有沒有生意,還要看那里開店的風險。藍怡對周邊各縣只有初步的考察,并不如夏重瀟掌握的透徹,但是她也考慮到了這一層問題。
“夏大哥所言甚是,咱們要開店鋪要看當地的情況,咱們了解清楚后再做打算。當然,若是當地有合適的商號,咱們也可以跟他們合作開店,合作的方法我也有初步的打算,都寫在了這里,大家傳著看看。”藍怡把寫著小楷的三頁紙分給大家,她的字越寫越好也越來越小,一張紙已能寫下很多內容。
眾人傳看罷,紛紛點頭。
“若是依次行事,咱們商記明年的管理重點得有所變動。”夏順道,“我看要調更多的人手到雜貨鋪這邊才是,下邊的管事也要排上用場,林遠下一年就要更辛苦些。”
王林遠挺起胸膛,“上有夏大哥和嫂子指點,夏掌柜當大拿,我一定按著咱們的計劃行事。不過,呵呵,我更喜歡到處跑,若是到其他地方開分店,我去跑腿,總店這里還得靠夏掌柜多管著了。”王林遠去南部各州考察一段時間,收益頗豐,他覺得四處跑生意比在這里管店鋪更適合自己,更能學到東西。在這一點上,他與王林喜的不同越發明顯,王林喜更擅長管理賬冊和賬目,捋順各項數據,從中發現問題,而他更擅長于開拓市場。
藍怡笑道,“具體的人事分派咱們下階段再談,今天先給大家開個頭,大家先考慮幾天,五天后咱們再商量。”
“這么急?”小七不解問道。
藍怡點頭,“既然要做,咱們就要盡快,定下來后咱們要趁著年底年前雜貨鋪賣貨較多的這段時間去進行考察,看看哪里有生意可做,然后就確定下來,盡快開店,生意不等人的。”
因為有周衛極的事情在,藍怡心中覺得不安。她要盡快鋪開生意,賺更多的錢,才能掌握更大的主動。藍怡堅定地望著面前的水仙花,明年正月二十她就要啟程去梅縣,在此之前開店的事情必須確定下來。
小七看她片刻,露出暖暖的笑容,拿起一個大紅果放在她的手里,“好,咱們就依周二嫂之言,四處去看看。不過,小的怕是去不了啦,小的的爺爺給小的定了臘月十八娶媳婦呢。”
藍怡收回心神,看他笑達眼底,便知他對這樁婚事是滿意的,“真的?太好了!你們怎不早告訴我,也讓我好有準備。”
小七桃花瞳瞇起道,“你們一個都跑不了,夏大哥大伙去吃酒席,周班頭定也要請,周二嫂要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來。大家可都要備下可心的賀禮,畢竟小的這輩子就成親一回呢。”
這話說的,好像哪個會成親很多次一樣!大家白他兩眼,小七一笑,滿臉真誠,“也就跟你們這樣說,除了大伙,我也沒交下幾個真心朋友。”
“這話我可要告訴梁進去!”藍怡威脅道,“他聽了定很開心,給你包幾包‘好藥’過去。”
小七連連擺手,夏重瀟雅然而笑,“小七這里大家不需多想,到日子趕過去就是,商記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就依藍妹之言,咱們這幾天分頭考慮著,五日后開會,然后分開人手去考察,年底之前定下來。另外,按著老規矩,各店鋪拿出一成來獎勵管事和伙計們,讓大伙過個好年。還有,雜貨鋪內的年貨大禮包給咱們各店的伙計都發一包,當年貨。六子,梅縣分號那邊明年的發展計劃,就按著你家姑娘的打算來,過兩****就回去,該怎么算分紅和年貨就怎么算。”
要知道今年年底,青山雜貨鋪的年貨禮包可是很火的,幾乎成了大家走親訪友送年貨的必備禮品,帶出去是極有面子的事情,給店里的伙計一人發一份,讓他們過年時也能把這份面子帶回家去,是極好的年節福利。眾人又說笑了一會兒,才各自散去。
夏重瀟留住藍怡,“家母已備下酒席,就等著藍妹賞臉了。前幾次你都借故推脫,這次可再不能不去,否則我定會被母親責罰的。”
藍怡想著后晌也沒什么安排,笑應下,吩咐于燕去告知周衛極自己中午不能跟他一起用飯,便隨夏重瀟去夏家。見到夏母秦夫人時,果然被她拉著抱怨,“你這丫頭,又有一月不曾來了,每次瀟兒都說你忙,你且給姨母說說,在忙些什么!”
藍怡坐在秦夫人身邊,笑道,“我可不敢來,上次來了陪姨母玩牌輸了那些銀子,現在還心疼著呢。”
秦夫人瞪她一眼,怒道,“旁人不知道,我還不曉得你有多少家底?!輸了幾兩銀子你也敢說心疼!”
藍怡嘻嘻一笑,取了小幾上的茶點吃起來,會開了半日,她也真覺得餓了,“還是姨母這里的糕點好吃。”
“你和婉兒都偏好微甜的口味,難怪這般合得來。”秦夫人命人擺飯,沒讓其他人作陪,只她們兩個在屋內有說有笑的吃了,“你姨夫前兩天與衛極在樂香居吃酒,回來說無名先生過兩日要回梅縣,明年可還回來?”
“恩,等義學放了年假就走,明年學里開學再回來。”藍怡回道。
秦夫人笑了,“能回來就好,是村里孩子們的福氣。過兩年旺兒蒙學,我想把他送到你們村里去,讓他跟著先生讀書,你覺得如何?”
藍怡聞言笑道,“姨母有所不知,恩師主要是給學里的女娃子上課,男娃子的課帶得不多。”
“無妨,能得先生幾次蒙訓也是他的福氣,更何況村里有蘇永珅等博學善授的夫子在,旺兒跟著他們讀書也是好的。”秦夫人也知現在求無名先生將孫兒收入門下有些難度,但讓他先去讀書也是好的。不能跟著無名先生,跟著蘇永珅也不錯,秦夫人在藍怡的及笄宴上與蘇永珅相識,后又聽夏重瀟說過他的事情,對他也很敬重佩服。夏家是商戶,對于家中子弟讀書雖也看重,但族學內的三個夫子她都瞧不上眼。沒有好夫子,哪能教出好徒弟呢,當年是她堅持給夏婉單獨從登州城內請來知名的女夫子,才能教得夏婉詩畫皆精,在黃縣內拔下頭籌。
藍怡見她這樣說,也就不再勸,“旺兒與文軒作伴讀書,文軒知道了定樂得睡不著。”
“文軒真是可人疼的,都是你教得好,改日讓旺兒娘與你去學學,她只曉得縱著孩子鬧!”秦夫人對兒媳張氏教育孩子的方法不滿,所以在她又懷了身孕后就把旺兒帶在身邊親自教養。
在婆婆眼里,兒媳婦都不是完美的,藍怡知道秦夫人只是隨口抱怨罷了,并不需要自己去開解什么,笑道,“怎么今天沒見大嫂和寧兒,寧兒該會爬了吧?”
夏重瀟的嫡女夏寧已經八個月大,按說該會爬了。藍怡上次來時夏寧正在秦夫人的榻上努力劃著胖胳膊胖腿地向前努力爬,那樣子很想是被卡住殼的烏龜,搞笑又可愛。
“會爬了,這丫頭跟婉兒小時候很想,好動,爬得比小猴子還快。”秦夫人說起孫女,滿口慈愛,“今兒跟著她娘去清安寺還愿吃齋,待會兒也該回來了。”
從夏婉現在的形容舉止,藍怡還真看不出她小時候是個好動的,陪著秦夫人聊了些家常,便提起小七和夏蓮的婚事,“前些日子才把婚事定下來,沒想到年底就要成親了,夏蓮妹妹那里有的忙了。”她當時為了成親的事情忙的焦頭爛額,夏蓮嫁入的又是大戶,要準備的東西自然是更瑣碎的。
夏蓮是三房的庶女,秦夫人眼里本沒有這號人物,但因兒子與程小七交好,兩人定親后秦夫人才待夏蓮有了兩分真心,“上邊還有老夫人看著,三房不敢太糊弄,該置辦的嫁妝都湊出來了,明面上總算能過得去。五丫頭是個明白人,做事有分寸,嫁過去后定能幫著幫著歌兒撐起后院。”
只可惜是個庶女,不過想到藍怡還是丫鬟出身,這半句話秦夫人沒有說出口。藍怡又坐了片刻見張氏和夏寧還沒有回來,也就不再等了,起身告辭。由春杏陪著出了秦夫人的院子,穿過花園時碰上帶著兩個丫鬟走過來的夏蓮。
親事近,夏蓮的面上帶著喜氣,挺胸抬頭地走著,整個人顯得明朗起來。夏蓮見到藍怡,含笑主動打招呼,“周夫人,您這是要走了?”
夏蓮和藍怡只見過兩次面,一次是在夏婉帶藍怡去給老夫人請安時碰到的,兩人并未說話,甚至藍怡都未曾注意到角落里的夏蓮。第二次是在夏寧的洗兒宴上,夏蓮見大伯母和大嫂待藍怡都很親切,甚至有些敬著她,心里詫異,這種尊敬比上次她見到藍怡時是沒有的。夏蓮便覺得這個年紀與自己相仿的小婦人,定有什么過人之處。
“五姑娘不必客氣,喚我藍怡就好。”藍怡笑瞇瞇地道,憑小七的笑容,藍怡知道小七以后會跟她講他在商記持股、與自己一起做生意的事情,所以夏蓮也不算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