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帶著許至炎來的。
他直接拽著老人的手,齜牙咧嘴地用力拽著往院子里帶,而許攸,就像前面牽著一只想掙脫繩子獨(dú)自撒歡兒的小黑狗兒,容光煥發(fā)的面上掛著精怪的笑。
秦玥從屋里出來就見他那副樣子,實(shí)在不像是來做客,倒像是有意來視察民情、順便趁著方便做些什么的。
“姨姨!”
至炎張開雙臂撲過來,似乎是新衣服,云袖寬擺,腰身細(xì)裹,展臂后像一只歡快蹦跶的小雀。
秦玥被撲了個滿懷,抱著他揉揉臉捏捏手,至炎很受用的瞇眼兒咯咯笑。
“至炎看起來心情很好??!”
小孩兒跑了幾步臉蛋兒泛米分,小紅嘴兒軟嫩如雨水打過的花瓣,要不是不是自家的孩子,秦玥都要爬上去吧唧一口了!
“恩恩,娘親讓我出來找阿正玩兒的!”至炎笑的像只貓:“我有跟娘親在一起哦,沒有人再阻攔人家了!”
秦玥也笑笑,揉揉他軟絨的發(fā)頂:“是么,那就恭喜至炎了!去找阿正吧,正好他今日休假,不知在屋里做什么呢?!?
“恩!”至炎使勁兒點(diǎn)頭,蹦著去了阿正的屋子。
哄走了小的,秦玥將視線轉(zhuǎn)到了老的身上。
許攸一襲舒適的灰白棉布袍子,青領(lǐng)邊袖,減了些單調(diào)。老爺子胡子微翹,精亮的眼瞪著秦玥。
“看師父來了還不來伺候著,第一個就跟小孩兒玩兒去了,不過關(guān)!”他將嘴角往下一拉,臉微側(cè),斜著眼兒睥睨著前方的秦玥。
“尊老愛幼,你倆湊到一塊兒,讓我先愛護(hù)哪個?”
秦玥半玩笑著,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卻仍是成功的獲得了許攸淡淡的白眼兒。
老爺子站著跟本就不動。
“怎么師父?今日還是來送至炎的?不在家中坐會兒了?”秦玥收斂了玩笑,正經(jīng)表情浮在面上。
許攸略捻了胡子,下巴微揚(yáng),眼瞟著她家屋檐角尖被阿正掛上的銅質(zhì)風(fēng)鈴,春風(fēng)過廊,果然飄出了輕淺薄脆的叮鈴聲,頗有幾分空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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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探后情的……”他一手護(hù)在嘴畔,湊在秦玥身側(cè)有些地下黨的模樣呼了一句話。
秦玥不解:“什么后情?”
嘶,不會是來看她有沒有懷上吧?秦玥腳尖兒蹭地,身子后仰,準(zhǔn)備隨時撤退。
許攸卻一瞪眼,抬手敲上她的額頭,“邦”。
“嗷!”
秦玥兩眼直往外冒淚花兒,這只有兩毫米不到的就是骨頭的地兒啊,怎么就疼的爆炸一般?
她半舉著手護(hù)在額頭兩邊兒,就是疼的僵在原處,不敢往上碰。
許攸吹吹自己一截指骨,疑惑嘟囔著:“我的手又那么硬嗎?瞧你裝的……”
石心在秦玥身后,苦著臉急急上前來給秦玥輕輕揉著,還不時吹幾下,嘴里小聲念叨著:“吹吹就不疼了……”
半晌,秦玥頂著個紅疙瘩,憋悶回瞪許攸:“你到底來干嘛的?”
“來看看李源春有沒有把周秀氣死!”
許攸一本正經(jīng)瞧著她,口中出來的如果那人沒死他就將人弄死的語氣,神情卻像是在逗小兒玩兒一樣。
“師父!”秦玥腦仁疼地在地上擰了一腳,差點(diǎn)蹭到她真愛的辣椒苗。
“誒,為師在呢!”
“您別玩兒了啊,周秀本來命就不長,沒有李源春氣也過不了多少時日了,您就別再沾一筷子油腥了!”
秦玥拽著他的袖角薅了一下,抖下了一片灰塵,從陽光中瞧的清清楚楚,飛的可歡快了。
“為什么?”許攸不愿意,耍賴道:“是我讓李源春來的,我不得來驗(yàn)收一下成果?”
秦玥將他的袖子一摔,奪口而出:“成果就是周秀吐了一天的血,她爹也被氣暈了一次,李源春送來的那牌位已經(jīng)被她娘當(dāng)柴火燒火用了!”
許攸明顯一笑,嘿嘿地開始圍著秦玥轉(zhuǎn):“李源春還真有腦子哈?竟然想到送牌位這么缺德的事兒,不錯不錯,是個可塑之才!”
秦玥:“……”
石心小心地站在一旁,低著腦袋,不去看倆人有風(fēng)就起火的對話和表情……
秦玥干脆就拽著許攸,將這瘦老頭硬拽進(jìn)了客廳,將他按在沙發(fā)上,甩甩因?yàn)橹讣走^短而微微不適的指尖,示意石心倒了茶。
許攸抱臂,斜倚著沙發(fā),晃著腿兒,“反正不能讓我白來一趟!”
“我跟你說啊,周秀她過不了三天了,您就別去沾一身污濁空氣了行吧!”秦玥喝了口水,終于覺得自己被敲額頭的悲憤輕了那么點(diǎn)兒。
許攸掀了眼皮瞧她:“還是那句話,總不能讓我白來。醫(yī)館里的事兒可是多的很!”
“……”多得很你還為一個毫不關(guān)己的人跑來一趟?值得?
秦玥感覺自己身邊奔騰過了千萬頭草泥馬,累覺不愛都算輕的。
“那,要不,我給你拿一包阿膠?”她試探著,聲音輕小。
眼可見的,許攸目中的光高了那么幾度,像被風(fēng)吹著的篝火一般。
可老爺子顯然并不知足,根本沒有吱聲的意思。
秦玥無奈翻白眼兒,捧著雙手將自己的臉圈成一朵花的樣子,甜甜笑著:“那師父,你可知,我在縣城開了一家騎車店的事兒?”
許攸有點(diǎn)愣愣的模樣,但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
“我再送至炎一輛小騎車怎么樣?他可以從家里騎車去醫(yī)館找你,在臨安鎮(zhèn),這可是怎么看怎么拉風(fēng)的一件事兒!”
“拉風(fēng)?”許攸不解,瞪眼:“我只知道拉??!”
秦玥無語,瞅了茶幾上已經(jīng)開出黃花兒的白菜根,想想周恒溫潤寬和又寵溺的笑臉,片刻就將眼轉(zhuǎn)了回來,笑道:“拉風(fēng)啊,就是很耀眼吸引人注意,自己也覺得很威風(fēng)的意思!怎么樣,這樣您就不是空手而回了,還行吧?”
秦玥在許攸差強(qiáng)人意的目光中終于安心的收回了微張等待答復(fù)的米分唇,心中卻是肉疼!
小騎車倒是沒什么,一天出十幾輛呢??墒撬陌⒛z啊,家里人忙活三天才出一鍋,加上上次給至炎他娘那包,許攸家都有兩包了,她自己也才吃了一包而已??!
這老狐貍不會是來蹭她的好東西的吧?
秦玥的心臟顫巍巍流血,疼的很!
“那好吧,為師就不去她那兒,這樣也倒不白來。哎,若不是至炎他娘說至炎想出來了,我是根本不會離了醫(yī)館的,你是不知道,這些天有多少人瞧病,給我愁得啊,你瞧!”許攸低下頭指著自己灰白的三千絲縷:“是不是多了一半的白發(fā)?”
秦玥仔細(xì)瞧了一陣子,忽然緊皺了眉,抓上許攸的手腕不讓他動,小心的聲音:“師父別動,我瞧見他頭上又一直跳蚤在蹦跶,可歡實(shí)了……”
許攸瞬間屏住了呼吸。
古時衛(wèi)生條件差,再干凈的人家也會不時跳出那么一兩只不招人待見的小東西,許攸只是覺得有點(diǎn)丟臉,竟然讓自己的徒弟瞧見了跳蚤……
秦玥緩緩捏出了手指,在許攸頭頂繞了兩圈,揪準(zhǔn)一個位置,提勁兒一薅,兩根白發(fā)赫然在手。
許攸哎呦了一聲,便發(fā)覺自己被騙了……
秦玥笑瞇瞇捏著那兩根白發(fā)舉到許攸眼前:“沒有太多,只多出來兩根兒!瞧,我?guī)湍蜗聛砹?,我是不是眼很尖?在無數(shù)的白發(fā)黑發(fā)中準(zhǔn)確無誤的扭住了它倆!真棒!”
秦玥抿唇,聲音鄭重,正兒八經(jīng)的將那兩根白發(fā)放到許攸手里,還讓他保重的握上手。
半晌,許攸氣呼呼將那一對兒白發(fā)砸到秦玥身上。
“你個臭丫頭!”
然后就聽見秦玥猖狂的笑聲……
另一邊,阿正正在屋里換衣服,他要上山,就要換上適合的短衣扎腰長褲綁腿的衣裳。深青色的一身算是運(yùn)動服,將阿正的小身板襯得青翠如新竹,挺拔修長了不少。他還將頭發(fā)重新綁成了一整個髻子,綁好柔軟又有韌性的齊漱送的發(fā)繩。
精神煥發(fā),朝氣蓬勃,俊俏的小子!
這便是許至炎見到換了衣服的阿正時心中想的字眼,這是,他喜歡的阿正??!
至炎一路拉著許攸進(jìn)到院子的時候阿正就聽見了,只是他那時正在脫褲子,不方便出去,沒想到這孩子自個兒來找他了。
“阿正。”
許至炎背著小手微挺著小肚子站那兒,等著阿正來抱自己。
“至炎,我要去山上一趟,你與我一起去吧?!?
阿正上來牽了他的手,看看他一身兒簇新的衣服,微微有點(diǎn)想笑。阿姨估計是想將他打扮成小仙童吧,這寬袍軟帶的,哪里是他五歲小孩穿的風(fēng)格了?不搭!
至炎瞧他似笑非笑又怪異的表情,也低頭瞅瞅自己的衣服。
“怎么了,不好看嗎?這是我娘請人做的,說花了不少銀子呢!”
至炎使勁眨著眼,睫毛上下翻飛如刷子。他娘說他的眼睛像葡萄一樣,很誘惑,他這樣能不能誘惑到阿正呢?
阿正微笑,抱上了他的紅蘋果臉蛋,“至炎這衣服如此珍貴,自然是不能穿著去上山的,我給你找一套我的,你穿我的去好不好?”
原來是怕弄壞我的衣服啊!
小孩兒竊喜,點(diǎn)點(diǎn)頭:“好,你幫我找!”
至炎被人伺候慣了,是不太會自己穿衣服。但為了在阿正面前顯得自己不那么無用,他先試著要把身上的衣裳脫了,結(jié)果脫到一半就纏到一塊兒動不了了,不僅衣服動不了,他也沒法動了。
半截什么帶子纏在他胳膊上,另一只胳膊舉在頭頂被頭發(fā)和布料勾住,動一下頭發(fā)就一陣扎疼。
“阿正……”
至炎左搖右晃晃不掉衣服,頭發(fā)還一揪一揪的疼,一會兒就急紅了臉,小嘴一扁就想哭。
“找到了!”
阿正迅速從一沓衣服下面安穩(wěn)的抽出一套,其他的衣服一點(diǎn)沒亂,抱著衣服一扭身,一下就好氣好笑的無語了。
“怎么弄成這樣了?”
他含笑快步過來,擱下衣服,先將至炎頭上的束縛給松了。至炎的左胳膊終于能動了,自己吭嘰著“我也不知道,我想把衣服脫了的”,一邊扒拉著去揪右手的帶子。
“別,讓我來給至炎換吧!”阿正小手在他胳膊上繞了幾下,那帶子就自己落下來了。
至炎咯咯笑,眼睫毛上沾了一圈亮點(diǎn)點(diǎn),“還是阿正本事大!”
阿正小心地將他的衣服一層層脫下來,將床上的軟絨絨的毯子將他裹上。
“先裹著這個,別凍著?!?
阿正細(xì)心的將其整理好,不然回來再穿會有皺褶的。
“至炎是沒學(xué)過這些,當(dāng)然沒我做的順手,若是你早早開始自己做這些,自然也能很好的脫衣穿衣了。”
那毯子是用張文義送來的皮子做的,圍在身上滑溜舒服,至炎縮著脖子在里面蹭蹭,剛剛要哭的嘴慢慢咧開了,瞧著十分滿足。
他邁著小腿蹦到床上盤腿坐著,伸出藕節(jié)兒一樣的胳膊挑起阿正給他的衣服,“我們穿衣服吧阿正?!?
“好?!卑⒄痛怪酆?,將他脫下的衣服放到一邊,開始幫他穿衣服。
一會兒,兩孩子從屋里出來,除了顏色,幾乎是一樣的裝扮,一高一低,牽著小手進(jìn)了客廳。
許攸挑眉,細(xì)瞧著兩人:“你們這是準(zhǔn)備做什么?”
“要去山上?!卑⒄溃吧┳?,我有好幾日沒有練武了,帶至炎去山上,讓他陪我練武好不好?”
“讓重陽陪你們一起吧?!?
許至炎大眼滴溜溜一轉(zhuǎn):“不用了姨姨,我們倆人就行!阿正會功夫,沒人敢欺負(fù)我們的,若是有人不長眼的欺負(fù)我們,我就拿針扎他!你看!”
他說著從腰間抽出幾根細(xì)長的銀針,明晃晃亮在屋里,根根尖細(xì)簇光。
秦玥微愣,看看那針再看看許攸。
老爺子毫不在意的捋著胡子,擺擺手:“你們?nèi)グ?,記得回來吃飯!?
“噢,真棒!”至炎踮起腳抱抱阿正的肩,高興的小臉都闊開了幾分,“走吧阿正!”
阿正笑笑帶他出去,步伐沉穩(wěn),像個大人。
在秦玥面前,阿正是不知世事的孩童,可以調(diào)皮活潑,可以撒嬌任性,也可以漫無邊際的問讓人羞惱的問題。但在至炎面前,他是大哥哥的形象,要像周恒對他那般溫和愛護(hù),才能給至炎足夠的愛。
但其實(shí)呢,阿正更想要的是小侄女兒,可以每天帶著她玩耍,學(xué)著給她扎小辮子,揉揉她軟乎乎的小臉兒……
“師父,你都開始教至炎銀針術(shù)了?他行不行?可別扎到自己。”
“不會的,至炎這孩子對醫(yī)學(xué)這方面還是有些天賦的,若他沒有心思,我也不會教他的?!?
許攸想起自己剛開始教他的情景,小子拿著針將他的胳膊扎成了刺猬,疼的他直咬牙。不過現(xiàn)在好些了,知道先摸摸穴位……
老爺子不禁笑了笑,又看看安靜喝茶的秦玥,略一笑,擠眉弄眼道:“你想不想學(xué)?為師教你。”
秦玥對針灸穴位的知識醫(yī)理是一知半解的,既然拜了師父要學(xué)中醫(yī),就學(xué)到精。
她復(fù)了鄭重色,老實(shí)點(diǎn)頭:“想?!?
許攸瞧著她,漸漸的就開始笑,越笑越大聲,蒼老的聲音宏亮依舊,整個客廳都充斥了他轉(zhuǎn)繞不停的哈哈聲。
秦玥愣怔片刻,就冷了臉色,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您這笑的,是幾個意思?”
許攸漸漸收回了笑聲,瞇眼,陽光透過樹枝撒在窗戶上,將他的面映的有些斑駁。
“為師就你這一個徒弟,若是傳教授業(yè),自然是要將全部醫(yī)術(shù)都教予你。先教了至炎是因?yàn)樗驮谖疑磉?,近水樓臺先得月了,你可不要嫌為師沒有顧到你。誰讓你整天窩在這小山村的?我想找你還得自己跑來,多麻煩!”
秦玥抹汗,感情他是怕自己別扭吃至炎的醋呢!
她才不會呢!多少年來,多少代人,都是子承父業(yè),子子孫孫將一代事業(yè)傳承下去的。許至炎既然作為許攸的孫子,一個愿意繼承一個愿意教導(dǎo),那便是傳承的開始,是將救死扶傷能力和仁心醫(yī)德展開造福未來的事業(yè)。
再者,許攸教給誰都是他自己的事兒,秦玥作為徒弟,只要學(xué)好他教給自己的東西,盡到自己對師父的孝心就可,多余事也不在她該奢求的范圍內(nèi)。
“不會的,我剛才就是隨口一問,可沒有怪師父的意思。”她誠懇的將話說了一遍,還很認(rèn)真地望著許攸,讓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埋怨。
“好好好,”許攸笑著,他果然是找了個心寬豁達(dá)的徒弟,不會因?yàn)橐稽c(diǎn)兒小事就攪和不清甚至妒忌生恨。
“那等我走的時候,你就跟我們一起,住到鎮(zhèn)上吧!針灸嘛,需系統(tǒng)的學(xué)習(xí),一個穴位都不能認(rèn)錯,你不能離我太遠(yuǎn)?!?
住到鎮(zhèn)上豈不是不能照顧家里這一堆孩子了?秦玥剛要說話,許攸又道。
“別跟我說這仨小的,家里這么多下人,管不好他們的吃???放心好了,沒了你他們也能過得很好!”許攸一只眉壓著,一只眉高挑,顯得郁悶又糾結(jié),他這徒弟心里裝的人和事兒太多,瞧著是閑的,其實(shí)心里一點(diǎn)兒不閑。
“再說了,說不得你以后就有身孕了,如何再有心思學(xué)這些?不如趁現(xiàn)在身子輕,多學(xué)點(diǎn)兒!”許攸輕飄的目光落在秦玥小腹上,笑的讓人覺得有點(diǎn)猥瑣。
秦玥往另一邊側(cè)側(cè)身子,不讓他看的那么直接,不自在的笑笑:“那,那行吧,您先歇著,我去收拾收拾東西,跟他們交代一聲?!?
許攸閑閑擺手:“去吧去吧,讓你的小丫頭給我拿點(diǎn)兒吃的過來。我想吃你鹵的那些個雞爪子、嫩豆腐什么的?!?
石心本跟在秦玥身后,聽到他的吩咐,瞧瞧秦玥,家里好像就剩下一點(diǎn)兒鹵貨了。
“去給師傅父拿去!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吃也得讓師父吃!”
秦玥拍拍石心,兩人分開,一人去了廚房,一人在里間收拾東西。
一邊裝衣服,秦玥一邊嘆氣,秀眉半蹙,一臉憂郁,她怎么就幾句話將自己賣了呢?
村長說過幾日要大伙一起澆地呢,她不在,家里的事兒誰管?雖然人多,但也得有人撐著臺面不是?
索性澆地用的都是男人,女工不用放假。要不然她還得安排她們輪休的事兒,這個倒是可以交給芝娘和三嬸兒,但是自己不在,老感覺不放心啊……
秦玥亂七八糟的想著,手下的動作便是緩慢了。
石心給許攸端了一盤子五香鹵味,還擱在旁邊一個小碟子,讓他往里吐骨頭。這服務(wù)多貼心,許攸不免就多看了石心一眼,笑瞇瞇道:“丫頭是好性子!”
“應(yīng)該的,您過獎了?!笔姆畔聳|西,就去找秦玥了。
許攸一人在客廳吃的咯吱咯吱響,每根雞骨頭都又舔又吸的……
阿正和許至炎已經(jīng)走到了山邊,路過廠房女工們正在玩丟沙包,正好砸到許至炎頭上,結(jié)果小孩兒不僅得到了關(guān)懷和道歉,還得了好幾個大嬸的香吻,親了他一臉口水,亮漬漬的。
許至炎今日才知道,受人歡迎,有時也不是太好的事呢!
阿正忙牽著他往前走,說上山有事呢,回來再跟嬸子們玩兒。走到山邊兒許至炎才敢伸手將自己的臉擦干凈,不然怕被她們看見,以為自己不喜歡她們呢!
要對喜歡寵愛自己的人也留足三分顏面,這是爺爺教他的。
阿正抹掉他臉頰上的一道亮光,笑笑:“咱們上去吧!”
至炎點(diǎn)頭,緊攥上阿正的手,兩人緩緩上山。
彎曲小路的兩邊,榆樹桑樹楊樹,各種各樣的,都冒出榮榮的綠點(diǎn)點(diǎn)。枯木逢春,終于有了新生,腳邊的野草都匆忙冒出了頭,在一片枯黃中竭力躥長著,瞧著似乎很軟很嫩。
至炎走兩步就過去踩踩,小腳丫碰到上面,竟然有點(diǎn)想軟床呢,有點(diǎn)彈。
“唔,真的是軟的!”他搓搓手指,想著還是去摸上一摸,手觸上去,卻是有點(diǎn)扎。
腳下不時有螞蟻爬過,碰碰觸角說兩句話。
阿正在前面停了腳步,又笑著過來,揪了至炎的衣領(lǐng)子將人提起來。
至炎小手指指著地上剛冒頭的青草,不解道:“阿正,腳踩著明明是軟的,可是摸上去卻扎手!”
“為了不讓你去摸它們唄,嫂子說植物被人摸的多了就不長了,你還是不要妨礙它們長大了。”阿正牽上他的手將人往上面帶。
“真的嗎?”至炎緊跟著他,好奇的問。
“看你剛才的感覺,就應(yīng)該是吧,因?yàn)樗鼈冋娴牟幌矚g讓人摸。”阿正捏捏他的手,蹙了一下眉,然后對他笑笑。
至炎泄氣的恩了一聲,瞧瞧越往里遠(yuǎn)深密的山林:“我們來山上做什么?你不是要練武嗎?我跟著你會不會不方便?你想讓我在一個地方玩兒,然后等著你嗎?”
阿正咯咯笑笑:“不是哦,我是騙嫂子才那樣說的,我上山來是有別的不能讓她知道的事。”
他看了看路,帶著至炎往北邊拐了。
至炎賊兮兮點(diǎn)頭,嘿嘿笑著指著他:“你撒謊!我知道了哦!”
阿正揉揉他的腦袋:“至炎可不能出賣阿正??!你是唯一一個知道這事的人呢!”
“嘿嘿!我就知道,阿正對我是知無不言的!”
至炎走路有點(diǎn)想跳起來的感覺,阿正牽著他的手直覺像握了一條魚,不住的彈跳。
“放心,我不會說的,我們是一伙兒的。”
前面一顆很大的柳樹,繁密的柳條垂下,密密匝匝遮成了綠影,在一片剛發(fā)芽的樹中十分顯眼,綠成了一團(tuán)化不開的云霧。
至炎尖叫著跑過去拽上柳枝晃悠。
“阿正,好大的樹啊!都長出好多葉子了!”至炎從一束枝條中撥開綠影,露出自己的小臉,笑嘻嘻瞧阿正。
他說完話,就攥緊了一堆枝條,想學(xué)猴子往上爬。
阿正無奈笑笑,到他跟前托了他的小屁股。
“我都不一定能爬上去,你別白費(fèi)力氣了,小心一會劃傷手?!?
至炎被他托著,撒手一看,因?yàn)檗兜木o,枝條上的嫩葉子都被他攥爛了,沾了一手黃綠的汁液。
“噫,好臟!”至炎用手背蹭蹭阿正:“阿正,放我下來吧!我不玩兒了?!?
“至炎的肉真是軟乎的緊!”阿正笑笑,將他放到地上:“像個小枕頭一樣!”他戳戳至炎的臉,“也想讓人咬一口。”
“唔……”至炎忙捂上臉:“至炎的臉只能看不能咬!”
他顛顛兒地往前跑走,邊跑邊回頭瞧綠光中的阿正,他怕自己跑錯路回不去啊……
阿正走出一片青翠,身上仿佛也沾了春光葳蕤,青衣莫名的鮮亮起來。
“不咬你!”他笑著,眼睛彎成了小月亮:“那我能不能像大嬸們一樣,親親你呢?”
至炎站在離他五步遠(yuǎn)的地方,身后山峰連綿,春樹密匝,將小人襯得更加稚嫩可愛。他歪著腦袋想想,阿正是自己人,親親也沒什么啦,而且阿正知道自己不喜歡被弄的一臉口水,肯定不會再在他臉上弄的。
“那好吧!你來!”他招招手,嫩手在陽光下透著紛紛的光,像一截截的米分珠玉似的。
阿正幾步過來,擺正臉色:“真的?”
“恩!”至炎使勁點(diǎn)頭:“我是不會騙阿正的啦!來嘛!但是不要弄上口水哦!”
阿正抿嘴一笑,有些竊喜,低頭在他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至炎小臉突然一紅,伴隨著阿正那一聲吧唧,他的心坎里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激烈的蹦了起來,撞到胸膛上咚咚響的厲害。
摸摸被親的地方,只是有點(diǎn)濕,但沒有口水印兒,是阿正嘴唇的濕度,嫩嫩的。至炎半垂著眼睫毛,小嘴微微翹著,比人家親的好呢!
阿正摸摸自己的嘴,只覺親吻也就這樣,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啊,為什么大哥和嫂子要玩親親呢?不就是嘴巴碰到人家臉上嗎?軟軟的,香香的,可是在人身上也能聞到味道啊。哎,真是不理解他們呢!
至炎再抬眼看阿正,卻發(fā)現(xiàn)他完全怔住了,一臉慌張憂郁,直直望著自己。
“怎么了阿正?你不舒服嗎?”他晃晃阿正的手。
“沒,沒有……”
阿正皺著眉,想問他,男人和女人親親會有孩子,那男人和男人會不會……
但是他又一想,至炎既然能讓自己親他,肯定是想過這事的,肯定不會有小寶寶。那,他便不再提這問題了吧!
“那你怎么了?”至炎捏捏他的耳朵,揉揉他的臉,算是趁機(jī)吃點(diǎn)豆腐。
阿正臉上暖暖的,又光又滑,摸著十分舒服。
阿正微笑著將他亂動作的手拿掉:“沒事,我剛才突然想起點(diǎn)事兒,現(xiàn)在又覺得沒什么了,不用擔(dān)心!”
他拉著至炎繼續(xù)往前走,經(jīng)過大柳樹不遠(yuǎn)的拐角,就是以前那片長滿菊花的地方了,那里有辣椒。
也是,銀毫離去的地方。
此時那片空地才有嫩芽冒出,真的是芽,嫩綠的,像沾著水,盈盈可愛,陽光下,邊上細(xì)絨絨都泛著光,瞧著嬌嫩的很,似乎手一碰就會受傷枯萎。
“哇,這里有這么多嫩芽芽,是能吃的野菜嗎阿正?”
至炎大眼一掃,干枯的菊枝下面全都是青嫩的顏色,瞧著就是比野草要嬌貴。
他蹲下身子,小心的摸摸它們,這次卻是沒有感覺扎手,絨絨的,跟腳踩在草上一樣……
“這不是野菜,是菊花。”
阿正在山巖下面的土石間找著,是不是有和家里一樣的綠苗苗。
可一定要有啊,能長出來嗎?阿正小心祈禱著。
“又不能吃,那你來做什么???”至炎跑到他身后,跟著他的腳步也睜大了眼睛瞧著地上,動作被復(fù)制了一般。
“我在找辣椒。”阿正細(xì)細(xì)的不放過每一個綠點(diǎn)點(diǎn),但好像都不是辣椒苗呢!
“哦,那你找吧!”
至炎瞧瞧四周,這兒都是一樣的菊花呢,不好玩兒!
他拍拍阿正的背:“我去大樹那兒玩兒咯!”
阿正終于抬頭,沉思了一番,大柳樹離這不算遠(yuǎn),還沒從家都廠房的距離長呢。
至炎神情楚楚的求著他的眼神兒亮晶晶,阿正心一軟,“那好吧,你可一定不能走出那棵大柳樹!若是有什么事兒,就趕緊大聲叫我,我能聽見。”
“恩恩,不會傻得跑到別的地方的!”至炎高興點(diǎn)頭,抱起阿正的臉使勁兒親了一口,卻是留了一大口口水……
至炎在草叢中竄的像只兔子,阿正被他一抱腦袋暈了神兒,到他喊一聲“我到大柳樹了”,才回過神兒來,慌忙大聲回應(yīng)了一下。
原來玩親親是被親的那個人有感覺哦……他剛才像觸電了一樣,半邊的身子都是顫抖的,激的他都不敢亂動了!
阿正拍拍臉,輕輕出了一口氣,希望他和至炎不會生小寶寶……
小孩兒又開始找他心心念念的辣椒苗,但事實(shí)證明,被秦玥摘取所有辣椒的植株根本沒法在這里留下種子,也不會像竹子或菊花那樣從一株的根里繁衍出一大片來。
阿正有些氣餒的垂了腦袋,撿了跟樹枝摔著巖壁,心里哭鬧至極,怎么就沒有呢,討厭!
山間安靜,只有他賭氣摔打巖壁的聲音,啪啪地,聲音硬脆,聽著挺疼的。
阿正扔了樹枝,就準(zhǔn)備回去找至炎……
“啊——”幼童的尖叫突然響起,驚恐乍然撕裂寧靜。
阿正飛速趕往大柳樹,經(jīng)處叢葉閃落,青影成風(fēng)。
“啊……啊——啊,正——”
許至炎破碎帶著哭腔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入耳便知是極害怕,極驚恐的,但仍舊謹(jǐn)記阿正的話,有事一定喊他,喊他!
“至炎!”阿正從一側(cè)飛出,急急抱上許至炎。
小孩兒全身發(fā)涼,手指都是顫的,卻還是捏著一根銀針,只是針尖顫得厲害,晃著簇光不住聳動。
而距離他們不到兩米的地方,一條灰毛泛光锃亮的狼睥睨而望,瞟著他們像瞥著兩只螞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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