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飯時,連程就和石青回來了,身後十匹馬拉著車子,往店門口一擺,長長地拖了一條街,氣勢十足,甚是壯觀。
秦玥扶額道:“石青,帶連程將馬趕到村子裡去。馬廄就在廠房那邊,拉車就露天擱著吧。這幾日也不會有雨。”
連程個子高高站得像棵樹,濃眉斜指看秦玥:“什麼時候吃飯?”
秦玥扯了嘴角笑他:“一回來就有飯吃,放心吧,還能餓著你這大功臣?”
“走吧。”連程上了馬車?yán)P繩一擺,馬兒老實(shí)擡蹄往前,一會兒就噠噠噠跑了起來。
這人該是等不及吃飯了吧,趕的那麼急不怕撞傷人?!
二人回來知道秦玥還給他倆留了糖葫蘆。石青是蠻感恩戴德的,連程沒什麼表示就跑到廚房去拿,出來時串上就少了倆,黑衣男子雄健挺拔,拿著紅亮的糖葫蘆怎麼看都覺得不搭。
連程將糖衣嚼得脆響,對石心道:“這比我上次吃的山楂醬好吃。”
石心恍然,嬌俏的眸子直視他:“原來山楂醬是你吃完的!”
前日秦玥想做茄汁面,她翻出山楂醬罐子,發(fā)現(xiàn)只剩一個底兒了不夠用,只好作罷。
男人愣神道:“我只吃了幾勺……”
“幾勺就只剩下一個罐底兒?”石心無奈:“……你是用盛菜的大勺子吃的吧?”
連程驚訝,黑眸長睫靜謐:“你怎麼知道?!”
秦玥笑著插了二人的對話:“心兒你別跟他說了,他會氣到你的。”
“連程,山楂也不能多吃,容易胃酸燒心。”秦玥語重心長對男人道。
“我沒感覺啊。”他將最後一顆山楂從竹籤上咬下,“挺好吃的。”
“好……”秦玥撓撓額前碎髮,朝屋裡喊:“孩子們吃飯了啊!”
午時天氣最溫暖,客流安靜下來,枯藤蝤蠐,老樹半葉半枝料峭,院中小樹最後幾片葉子在輕風(fēng)中舞著。
秦玥怕她午睡起來連程就帶著阿正出去了,是以吃了飯就將人留下。
“徐府什麼情況?”
連程:“府裡上下都供著徐崢一人,就算他還有一雙嫡親的弟妹。”
秦玥合上茶盞思慮:“按理說,最小的孩子該最受寵……他與那弟妹相差幾歲?”
“五歲。徐崢長相不算突出,但在外舉止優(yōu)雅,爲(wèi)人笑談風(fēng)趣,是不少人家教子的典範(fàn)。”連程繼續(xù)道,“徐府人對他極是敬重,有蓋過徐老爺?shù)娘L(fēng)勢。”
十九歲不算大也不算小,若是此人能力出衆(zhòng),打理店鋪年年盈利,知人善用賞罰分明,倒是有可能比老一輩的人得人心。秦玥靜靜想著。
連程看她的神情似是在解析自己給出的信息,挑眉道:“徐崢沒有管過任何家事,沒有接受一家店鋪。”
秦玥擡眸,清亮的眸中疑雲(yún)重重,沉思片刻才道:“接著盯著徐崢,看他日常都做些什麼,除了徐府都會到哪些地方去。另外,注意他身邊的小廝和丫頭,還有徐老爺和他娘。”
連程:“新縣徐府與樑城太守徐棟是堂兄弟關(guān)係。”
“恩,這個我知道。就因爲(wèi)有了徐棟的關(guān)係,邢家才願意與徐崢結(jié)親的。”秦玥道,“你先回去吧,常在新縣走,你有很多機(jī)會查探他家,別忘了就行。”
連程點(diǎn)頭出去。
這個徐崢難道是個整日閒逛的花花公子?可是他除了兩個通房丫頭,連程也沒說他有什麼風(fēng)流韻事啊……
——
下午上完一節(jié)課,錢堂夫子就抱了書本走,周恆起身跟了出去。
少年眼眸溫潤:“錢夫子,李君業(yè)有消息了嗎?”
五十歲的錢堂鬢間有幾縷白髮,眉間濃濃的不虞陰瑟,他尖銳的眸子看了周恆片刻道:“……沒有。”
雖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聽夫子這樣說出來,心中還是極爲(wèi)不甘悶滯。
周恆沉了面色:“可有去他家中問過?”
“問了。他爹孃都說他沒什麼異常,平日一直在學(xué)院,休假回家也是安穩(wěn)地看書……君業(yè)本就不大愛說話,只要他不說,旁人看不出什麼的。”
錢堂語聲沉悶,樑城的衙役也沒查出些什麼,這孩子難道就這樣消失了?
周恆繼續(xù)問:“最近樑城還有什麼人失蹤嗎?”
錢堂忽地對上他的目光,“倒是沒想過這一點(diǎn)!我去找人問問。你回去好好上課,不要分了心!”
“是,學(xué)生知道。若是也有人失蹤,不妨查查他們是否有相似之處。”周恆點(diǎn)頭,面容清俊,目光澄澈,望著錢堂離開的背影。
楊潛步出站到他身後輕聲問:“怎麼樣?”
“沒消息。”周恆聲涼。
午後陽光白冽,照的哪裡都是亮堂堂的一片,只是照不盡的人心陰暗,剝離不出的善惡是非。
周恆回身看他:“你的事也不需太過傷神勞慮,等休假或是冬假再細(xì)細(xì)思慮,現(xiàn)在就安心學(xué)習(xí)。”
“我知道……你不需一直安慰我。”楊潛微低頭。
“回吧。”周恆身姿頎長筆直,步履淡然。
其實(shí)正是像楊潛之前說的一樣,這是多事之秋……
*
分銷商收到消息後,清水鎮(zhèn)的張大山竟是給秦玥送來了不少皮毛以示感謝。秦玥是完全沒有想到還有人會送東西,愣怔沒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將東西擱下走了。
少女回神輕嘲自己,這也算是經(jīng)商的門道禮節(jié),她竟是愣神半天,實(shí)是不該。
石心看著地上一大包袱白的灰的鬆軟毛皮:“主子,這些……”
“擱到屋裡吧。給他那兒送貨時多給一些就是。”秦玥道:“叫石青幫你一起拿,怪多的。”
“奴婢一人就行。”石心將包袱一捆,抱到懷裡進(jìn)了屋。
隔幾日,各地商戶傳來消息,店鋪都已收拾妥當(dāng)。
秦玥一大早動身到了周家村,今天第一次送貨,她要去看著些,避免出差錯。
廠房處一部分女工進(jìn)進(jìn)出出忙碌著。現(xiàn)在的女工除了芝娘和林秀英,共有七十人。秦玥將她們分成十組,每組每次運(yùn)貨時抽出兩人負(fù)責(zé)整理包裝。內(nèi)衣和玩偶都是不能擠壓的,女工們做出粗布大袋子,每一百套內(nèi)衣裝一個大包,這樣也好計算。
拉車上都提前鋪好了乾淨(jìng)的油氈,雖然內(nèi)衣是裝到袋子裡的,但是玩偶沒有包裝,鋪上油氈就是爲(wèi)了保證每件商品都無污垢。
無人說話,一切有條不紊的進(jìn)行。廠房雖安靜但每個人各司其職,手頭工作緊張忙碌。
整理好的大包都由拉車的男人搬運(yùn)放好在車上,周家村的男人還是第一次進(jìn)廠房內(nèi)部,看到自家女人或是鄉(xiāng)鄰手中一針一線出來的精品,都很是滿足自豪。
昨晚收到消息女工們已經(jīng)將一部分整理出來,今天只剩一半,很快就分裝完成,這部分女工馬上回到了自己的位子開始縫製,未有一絲停歇。
男人將東西都堆到車上,蓋上乾淨(jìng)的油氈拉好綁繩,出了周家村朝不同的方向駛?cè)ァ?
第一次出去送貨,每輛車上坐了兩個人。
“你說這要不是咱自己村的人,還不能安心給人拉貨呢。這要是半途將車趕走了,或是偷拿幾個,事兒攤到誰身上呢?”一人對身旁人道。
那人一拍說話人肩膀,粗聲道:“可不能亂想!玥娘給咱多少活兒了,不敢作亂人家的生意啊!”
“我纔沒有那腌臢心思呢!”男人瞪大了眼,“我就是說還是自己村的人可信嘛!玥娘也不容易。周恆一人去上學(xué),啥也沒管過。那寬敞的大院子,廠房的女人,還有咱們這些日子的活兒,不都是她一個人支撐起來?我只是怕她一個人讓別人鑽了空子。”
“哎,就是嘛……”男人憨實(shí),厚脣甕動,“咱們村有一個玥娘就不得了了……不過也不能說周恆啥,人家咋說也是秀才,上學(xué)也是爲(wèi)了以後考舉人當(dāng)官!他做了官,玥娘又有生意,不是齊全了嗎?咱村也能沾光!”
“說的是!還有啊,他家那大院子,外面看著跟咱們的房子差不多,裡面是小房間一個接一個,說不得以後會買好多下人呢!”
“有錢了,事也多,要個下人啥的也行,自個兒輕鬆些嘛!不知道周恆以後會不會收幾個丫頭做小的……”
“哈哈哈,”男人大笑,推搡那人,“我看是你想女人了吧!周恆那嫩小子,玥娘一人就夠了。”
“我啊?我就守著我們家婆娘就行。”
“不說了,趕快點(diǎn)兒吧,一會兒還有一家呢!”
馬兒靜默拉車甩著長鬃在前面走著,倆人不時扯動繮繩讓其拐彎、加快速度,他倆送的是離村子很近的一個鎮(zhèn)上的貨,一會兒回來還得再送另一個地兒的。
新家已經(jīng)全部完工了,這四合院確是如方纔那人所說,外面就是大瓦房,裡面卻是秦玥設(shè)計的小房間,有的有內(nèi)頂有的沒有。
房間多住人多,現(xiàn)代時候秦玥雖然喜歡大別墅,但是也羨慕那些有自己的精裝小公寓,住的享受舒適的人。
屋側(cè)靠近屋脊的位置開有小窗戶,內(nèi)頂?shù)纳厦孢€可用作閣樓,有木樓梯通到上面,可放置些不用的東西。當(dāng)然若是小孩子們想自己享受閣樓生活,也可以擺張牀收拾一番,住到上面。
秦玥帶著石心石青進(jìn)新家轉(zhuǎn)悠。地面都是鋪了磚的,很平整,牆刷的也勻?qū)崱N葑友e還有潮溼的磚泥味道,但秦玥看著心裡舒坦,這是她的家啊!
初來時只有幾間茅草屋,還是周恆提前收拾過的,不然就透風(fēng)漏雨。雖然日子過得也算舒心,但看著太過艱苦古老,每粒塵土每根稻草都時刻在提醒她——她是一個外來者,與此景格格不入。
而現(xiàn)下這青牆灰瓦,厚重矗立的四合院,著實(shí)是自己的經(jīng)營換來的,也是經(jīng)過周恆同意的。
他們是一家人,四合院安全靜謐的一圍,將承載他們未來打拼努力的生活,也將支撐起周家村所有村民的生計。
是的,秦玥現(xiàn)在完全將自己融爲(wèi)這個山村的一員,不僅要自己在異世過得肆意瀟灑,風(fēng)生水起,也要使周圍這羣樸實(shí)淳厚的人民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一天比一天強(qiáng)!
少女輕盈的步子游蕩在院子裡,臉上清淺的微笑不曾落下。
每到一個屋子,她都親自將緊閉的窗子打開。白冽柔順的陽光打入,能瞧見空氣裡浮動的細(xì)小塵埃。
秦玥微笑地望著一道道日光,她小時候與爺爺奶奶住在鄉(xiāng)下,也經(jīng)常這樣看著幽暗屋子的光亮,好像仙人飛昇的彩暈,神秘又美麗。
“石青,心兒,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通一下氣,溼氣能散的快些。”秦玥對二人道。
“是,主子。”二人應(yīng)聲,到了剩餘房間去開窗透氣。
空蕩的院中都是新鮮的氣味,乾淨(jìng)又醒神,秦玥滿意的隨意走著。
小房間的門是單扇的,三叔這倆月一直在趕工,做出了足夠她家用的木門,還比著秦玥畫的圖,做出了幾張上牀下桌。那是準(zhǔn)備給幾個丫頭用的,下面是桌子和一個側(cè)櫃,上面是牀,節(jié)省空間,又有私人空間。
三叔做這批東西的時候,腦中沒停過的玥孃的七竅玲瓏心是咋長的,怎麼這麼多點(diǎn)子,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第一次貨物是先售賣再付款的形式,是以這次不需要交定錢,也算是秦玥考驗(yàn)各分銷商的法子。第二次送貨再一次性結(jié)清兩次的貨款。
還沒等到離得近的那幾批人回來的時候,有人駕了馬車急匆匆到了村裡找秦玥。
是仙客來的夥計。
小夥一面將馬車掉頭一面對秦玥道:“周娘子,你家店裡出事了!”
“怎麼?”秦玥沉了眉目。
自己的人不來,是都被困在店裡出不來?
“先上車吧,咱一邊走我一邊跟你說。”夥計執(zhí)著繮繩沒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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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心先跟我回去了!石青將馬車趕回鎮(zhèn)上。”沒用石心扶著,秦玥利落翻上馬車。
“駕!”黑馬在土道上奔跑,揚(yáng)起秋日乾燥的塵土,百丈不落。
“有懷了身孕的婦人在你家店裡摔倒,孩子似是沒了。”
夥計話落,秦玥便道:“送醫(yī)館了嗎?”
石心皺眉,一陣擔(dān)憂。不管什麼時候,子嗣都是一家中不可頤指不可妄動的存在,礙人生產(chǎn),傷人孕婦……店中出這事,不好!
“沒有!那小娘子似是認(rèn)識你,一直在哭鬧著說是一個村子的嫂子開的店,怎麼這般傷人。她坐在地上哭著不起,也不願去醫(yī)館。還說都流血了,孩子定是沒了,去醫(yī)館也沒有用。”
夥計說的話昏頭昏腦,秦玥不太明白。但她聽到了關(guān)鍵點(diǎn)——一個村子的嫂子?
流產(chǎn)了不去醫(yī)館,在她店裡鬧騰不已?還認(rèn)識她……
像是來鬧事的啊……
少女寒著眸子,心中已有計較:“是我店裡人推倒她的?還是發(fā)生口角了?”
夥計急聲道:“這個不清楚,我家掌櫃的知道消息的時候,那小娘子滿身的血,你店裡的人都勸她要將人送醫(yī)館,她扒著門不願走,賴在店裡吵嚷不說,還直喊著你不近人情,看她嫁得好就傷她腹中孩兒。外面圍了好多人。”
那小娘子?明顯的有問題!
秦玥垂眸遮了眼中陰鷙,呵!真是拙劣的計策……
這人髒了她的店面不說……孕婦摔倒小產(chǎn),王玉蘭和似書如墨該是受了不小的驚嚇吧?有沒有影響到後院的倆弟妹?
這人該是會死在她自己作出來的這場雕蟲小技裡。秦玥暗自思忖,玉顏遮在馬車蓬中昏暗的角落裡,讓人莫名生恐。
夥計駕馬直奔臨安鎮(zhèn),遠(yuǎn)遠(yuǎn)看見玥恆專供的門口圍了一大羣人,竟還有人手持棍杖!
周勤站在店門口,聲聲高揚(yáng):“我們家做生意一向光明正大,誰見過我們店員傷人的?周秀自己摔倒還賴在我們身上,有錢有勢怎麼樣?就能不分是非亂打人砸店?!”
“這孩子倒是說的頭頭是道……”
“也沒咋在店裡見過他啊?他是這家的誰呀?”
“可能是這小姑娘的兄弟吧,他家還有一個小孩兒,長得挺俊。”
瞧熱鬧的人湊頭說道著什麼,一會兒便被其他人聲淹沒了。
周雨掃視圍了一圈堵住街道的人,掐腰道:“對!周秀在我們村子的名聲就不好,多少鄉(xiāng)親都知道!衆(zhòng)所周知她妒忌我嫂子,還散佈謠言,離間我們家人的感情。這樣的人在我們店裡流產(chǎn)還不願意去醫(yī)館?分明是設(shè)計人來的!”
“傷了人還胡攪蠻纏!小的都這般潑辣無禮,可想而知家人是什麼樣子!”
淺臺階下站著一面肥耳廓著錦袍的胖男人,那人滿面陰霾,絲毫沒注意到倆姐弟說的什麼,一心只有他盼望到手又轉(zhuǎn)瞬失去的孩兒,男人招手身旁的家奴:“來啊,給我砸!傷我的人,殺我的孩兒,端了她的店!”
圍觀者忙後退,家奴揚(yáng)起長棍就往牌匾上砸。
“住手!”清亮女子聲揚(yáng)起。
衆(zhòng)人聞聲回頭,黑馬奔騰氣勢凜然,鬃毛飛揚(yáng)。其後素衣女子冷麪柳眉,如隼的目光直釘入爲(wèi)首男人眼中。
“你乃官府?或有職權(quán)?”秦玥繃緊的下巴收束尖巧,寒聲震人。
“籲——”黑馬踏蹄輕落,石心扶著秦玥下馬疾步而來。
周雨周勤一塊兒跑到秦玥跟前,周雨挽上她的胳膊:“嫂子,是周秀!她肯定是故意的,要害我們!”
李源春甩著寬大的袖擺,冷風(fēng)撲人,惡言連連:“殺我未出世兒子就該以命償命!好,我不砸你的店,來啊,把這傷人奪命的女人綁起來,爲(wèi)我孩兒報仇!”
王玉蘭和似書如墨忽地一下?lián)淼角孬h跟前,石心和夥計擋在秦玥身後怒目對人。
東家和掌櫃的可是交代過了,秦玥得護(hù)著捧著,不能出差錯!
如墨揚(yáng)眉高聲道:“誰說是我家主子殺你的孩子的,分明是那女人腳滑摔倒在我們店裡的!”
“對,我們還忙著要將她送醫(yī)館,她死活不去!”似書瞪圓了眼:“流那麼多血都不肯去醫(yī)館,不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呢!”
秦玥心中笑,這些丫頭嫂子,最近長脾氣了,不像上次那樣慌張了。
也怪她,太會招事兒了……
周圍的人指指點(diǎn)點(diǎn),時隔一個月,又有人來玥恆鬧事了,真是店大惹人眼啊。
李源春雙目猩紅,他盼了多少年的兒子終於來了,纔不到十日就讓這幫女人給弄沒了,他能不氣嗎?
“滾,一羣天理難容的惡婦。一邊去,不然把你們幾個一塊兒綁了賣到窯子裡!”他揮臂將人一搡,直衝秦玥。
少女斜撒的碎髮隨風(fēng)輕舞,微遮的眸光似刀,擡手擋住李源春的手腕。
她輕笑,嘲諷輕鄙。世人皆以爲(wèi)女子好欺負(fù),玩弄不已,生子工具,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而她身旁護(hù)著自己的女孩和女人,皆情誼深重,知恩念人。王玉蘭的肘傷還未好,她怎麼能讓她們再受傷受驚!
秦玥右手掌心向下鉗住李老爺?shù)氖滞螅种刚钤谒纸钌稀?
“我說了,你是爲(wèi)官還是有權(quán)?憑什麼能將我綁了?”秦玥幽深黑漩的眸子對著李老爺,睥睨而視。
“哼,我李源春再不是官,就憑你一個小小的開店女人,也想與本老爺槓上,不自量力!”李源春一使力輕易將手抽回。
他李家世代在臨安鎮(zhèn),坐擁良田近千畝,佃戶百家,捏死一個女人還不是跟上面人一句話的事兒!
正要讓家奴將人都綁了送到縣裡打殺。秦玥忽然揚(yáng)起白皙的臉龐,消了針鋒相對的敵意,笑意濃濃不容忽視。
她稍離李源春近些,以他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吐出一句話。
那話音輕若浮絮,卻狠狠砸在李源春的心上。
“周秀懷的不是你的孩子。”
秦玥在馬車上就猜出孕婦是周秀了。嫁到鎮(zhèn)上,又有想法將自己搞的人仰馬翻的人,除了秀秀姑娘還有誰?方纔小雨一說,便又坐實(shí)了秦玥的猜想。
而且,方纔她握上李源春的手腕,不經(jīng)意摸到了他的脈。這李老爺難怪多少年無所出,他根本就是有病!
所以,周秀不是假孕就是懷的別人的種。說懷的不是李源春的孩子,更能讓他生疑增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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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春還處在震驚與驚嚇中,收手未動。但他想到那遊方道士說的明年他必有兒子降生的話,周秀又確實(shí)是在年底懷上了,哪會是假的!
“哼,妖言禍衆(zhòng),逃不掉想這爛法子!”李源春一揮手招呼衆(zhòng)家奴上前拿人。
仙客來夥計橫著手中的車板上前擋住。
面前女子目光篤定又淡然,沒有絲毫的畏懼:“不信?問問你那愛妾就好啊!李老爺敢不敢與我去問上一問?”
“她人呢?”秦玥問王玉蘭。
“這人一來,就把她送到醫(yī)館了。”
秦玥挑眉,眸光涼薄:“不是我?guī)煾改莾喊伞!?
是問話卻也篤定了不是。
王玉蘭快速說道:“不是,去了南街,那兒有一家小醫(yī)館。”
不去師父那裡定是怕查出她的僞裝,那周秀就是假孕咯!
“李老爺!”秦玥明眸閃著熠熠的光,收網(wǎng)繳魚,志在必得。
少女朱脣潤澤勾起:“你那愛妾懷了你盼了多少年才盼來的孩子,你就讓她去一個不起眼的醫(yī)館?”
李源春心中一咯噔,啞口無言愣在原地。家奴見老爺這般表情,像被小娘子拿捏到什麼,都緩緩豎了棍杖等著李源春發(fā)話。
秦玥又一挑脣垂眸輕笑,淡淡道:“衆(zhòng)所周知,這臨安鎮(zhèn)最好的大夫是許老先生,您這位愛妾可是不會看人,怎麼到了小門戶的醫(yī)館?孕婦小產(chǎn),後期處理不好,可是會落下終身難再孕的後患啊!”
“李老爺,作爲(wèi)事發(fā)店鋪的東家,我願意與您一道,去將你家愛妾請到臨安鎮(zhèn)最好的醫(yī)館醫(yī)治,所有費(fèi)用我來出!”秦玥直直注視李源春,那清涼逼人的目光竟是將其看出了一身汗。
李源春心驚,他分明是來討問這女人的,怎一句話被她鉗住了!
可是做爲(wèi)一個年過半百的男人來說,終於有了第一個子嗣的消息,高興是高興,可也怕女人給他戴綠帽啊!那關(guān)乎的是他作爲(wèi)男人的尊嚴(yán)和自家門面的青白!
面前女人說的話的確讓他起了疑心,而且疑心很重。他相信遊方道士的話,也直覺自己的運(yùn)氣太好。他三十年收了十來個女人,不說夜夜笙簫,也是隔三差五的風(fēng)流,三十年都無所出,周秀一來就懷上了,高興過後的現(xiàn)下,站在陽光漸盛刺人眼的街面上,他滿心的都是陰鷙慌張和疑雲(yún)。
他怕,怕自己的女人懷的是別人的種,怕他頭頂上即將帶上綠瑩瑩的帽子。更怕的是,周秀沒了這孩子,他這輩子是否將斷了香火,沒了後人!
“小雨阿勤,你們倆留下來看著家。”秦玥扶著兩個孩子的肩膀,淡笑無慮,“放心,嫂子會安全回來的。”
“我們等嫂子!”倆孩子竟是異口同聲,互視對方一眼,雙生子的感應(yīng)異樣凸起。
秦玥合眸輕笑。
“請吧,李老爺!”少女話聲利落鏗鏘,音落轉(zhuǎn)身往南街走,身後衆(zhòng)人疾步跟上。
“老爺?”一人上前問話。
李源春收斂了面上的僵固,擡步跟上:“走!”
單間的醫(yī)館病牀上,周秀淡米分的衣襬沾滿乾涸的鮮血,瞧著扎眼刺目。她瘦尖的臉有些蒼白,額前碎髮靜靜垂落著,看著清苦憐人。她輕輕摸著衣服上乾硬的血跡,脣邊勾著快意的笑,眼中滿滿的荊棘開花的尖銳邪麗。
一旁的小丫頭膽戰(zhàn)心驚地如坐鍼氈,她懷的可是老爺?shù)牡谝粋€孩子,就這麼沒了,老爺還不打死她。
屋內(nèi)的大夫面色難看,擺著手來回疾步轉(zhuǎn)著,彷彿遇上什麼難事。
街上腳步聲漸多,周秀擡眸,來了。
她起身靠在牀邊,眸中突然化開雨霧般盛了淚水。
“秀秀姑娘!時隔兩月多,我們又見面了!”秦玥步入醫(yī)館,打量著榻上柔弱梨花帶雨的蒼白女子,語調(diào)輕快凌厲,毫無故人再見的激動。
“嫂子……”周秀睜開盈盈明眸,眼中淚珠恰時滾落,滾燙砸在後來的李源春心上。
“老爺!”周秀望見李源春,頓時滿面委屈傷痛,淚珠掉的更多:“奴家沒能保住老爺?shù)暮⒆樱瑢Σ黄鹄蠣數(shù)暮駩郏 ?
李源春被這柔弱小心的樣子觸動,忙上前攬著她:“你受苦了。孩子還能再有的。”
周秀使勁往他懷裡蹭著,嬌嫩的輕哼,“這是奴家和老爺?shù)牡谝粋€孩子,也是老爺?shù)牡谝粋€兒子啊!奴家真是……”
嬌媚的女人擡眼望站在一旁看戲的秦玥:“嫂子向來寬和,怎容不下秀秀?即使你對秀秀有意見,朝我一個人來就好了,爲(wèi)什麼還要傷老爺?shù)淖铀冒。 ?
女人聲淚俱下,蒼白的臉痛苦不堪,甚是心焦。
李源春心頭的火又要升起,那真的是他的孩子啊!他日夜耕耘,周秀的身體有什麼變化,他能看不到?絕對沒有別人碰過她!
他竟跟著這女人來此地聲討自己的人!真是著了魔了!男人悶了火氣握拳起身要拿捏秦玥。
秦玥卻是沒搭理她,問向一旁的大夫:“大夫,這位是什麼情況?”
那人看著心糟糟地,臉上五官都要糾到一塊兒去了。
秦玥回頭問他話,他一抖回了神兒:“啊?你說什麼?”
秦玥面色冷肅,又對李源春道:“李老爺,別忘了來的路上我跟你說過什麼。”
李源春氣哼,試就試,他又坐回到周秀身旁,握上她的手,深情款款望著她的臉。
周秀卻是一時沒有回望他,只是盯著秦玥。
“我問你,周秀現(xiàn)在是什麼情況。”
那人緊繃了肩膀,垂著眼道:“小產(chǎn),胎兒已滑出,還需藥物清乾淨(jìng),以後才能好利落。”
“噢?當(dāng)真?”秦玥挑眉,門口的人都能聽見她的話,“真正的大夫,不僅要有醫(yī)術(shù),還要有仁心,醫(yī)天下人之疾病,治百姓身之痛楚,仁心仁德,醫(yī)人寬心。不以善小而不爲(wèi),不以惡小而爲(wèi)之。”
少女目光如冬日冰凌,耀光涼人,白皙的面上清雅卓爾:“你方纔說的話,我可能信?”
那人擡頭只看秦玥一眼便別過眼:“當(dāng)然能信,我從沒有治錯過。”
周秀心中似巨石落地,輕輕舒了一口氣,李源春直直望著她,心中滋味不知幾何。
“好,記住你現(xiàn)在的話!”
秦玥凌厲轉(zhuǎn)身直奔周秀,一手抓起她的手腕,笑的嬌媚如花:“秀秀姑娘!你在我店中腳滑摔倒!雖不是我的過錯,但身爲(wèi)店鋪東家,我想給你最好的治療!”
秦玥幽深的瞳孔直盯著周秀的小臉,那瞳孔幽幽晃動,奪人心魂,攝人七魄。
周秀想抽出手,可秦玥力氣大。她只能微微往後仰,遠(yuǎn)離她的眼眸。
她彷彿從中看見了上次冷眼旁觀著衆(zhòng)人唾棄自己的周恆,同樣的神色,同樣的鄙夷,同樣不值一提的痛癢無關(guān)!
“什麼我自己摔倒,分明是你店裡的人將我推倒的!”周秀微側(cè)了臉躲開她的視線。
“哦?”秦玥挑眉,細(xì)細(xì)把著她的脈,“他們爲(wèi)什麼推你?嫉妒你長得漂亮?還是嫉妒你有身孕啊?”
秦玥離得近,說話氣息全都撲到了周秀臉上,雖都是女人,但被這樣拿捏著,問著話、吐著氣,秀秀漸漸羞紅了臉,蒼白的面上多了兩抹紅暈。
“我挑不出合適的東西,她們說我不識好歹,心生歹意推倒我的!”
“人證物證何在啊?”秦玥斂眸笑,聲揚(yáng)如玉環(huán)撞。
周秀看向一旁的小丫頭,目光深意銳利:“我的丫頭可以作證!”
“是,是是,就是她們推倒姨娘的!”小丫頭一哆嗦,頭也沒擡就喊。
可是玥恆店裡人多,當(dāng)時她被店裡的玩偶吸引,根本就沒在周秀身邊,什麼都沒看到的,根本不知道她是怎麼摔倒的,聽到她的哀嚎才一回頭見她身下鮮血直流。
“秦玥!”李源春面色猙獰,目兇脣扯怒道:“來人啊,給我抓起這個害人的女人!”
“哎!”秦玥收手,打斷上前的家奴,“近身人不得作證,恐防包庇,李老爺連這個理都不懂?”
“你!”李源春怒極卻無話反駁。
“現(xiàn)場有誰看到秀秀姑娘是怎麼摔倒的嗎?”秦玥揚(yáng)聲問外面跟來看熱鬧的人。
衆(zhòng)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搖頭,都沒有。玥恆生意一向好,都挑東西呢,誰注意一個沒顯懷的孕婦啊?
秦玥回頭,勾脣輕笑,嘆氣如縷:“既是沒人看到,秀秀姑娘只憑自己一面之詞,不能將責(zé)任推到我身上啊!不過,本人向來大度,不與小人一般見識!今兒領(lǐng)你去許攸老大夫那兒,幫你診治,保證藥到病除!”
外面的人都點(diǎn)頭,確實(shí)是無法認(rèn)定是誰推倒人的,這東家的做法還是很值得人們稱讚的!
周秀往裡面靠:“這大夫已是給我開過藥,不用勞煩你!再說,誰知道你安的什麼心,萬一與許攸串通起來,出什麼事……我可不敢去!”
“許老大夫纔不會搞那些見不得人的事兒呢!”
許攸名聲甚廣,受他恩惠的人滿鎮(zhèn)都是,周秀這話,引得衆(zhòng)人聲討。
“對,不知道許大夫的名字也該去打聽打聽,咱們可都是讓許老先生瞧過病的!這小婦人,沒見得世面!”
李源春的目光停在周秀掙扎緊皺的面上,出口道:“還是去那邊看看吧,我也能安心了。”
“老爺!你敢把奴家交給這個不知好壞的女人!”周秀滿臉難以置信,李源春怎不站在自己這邊,發(fā)生了什麼?
李源春握上她的手:“小產(chǎn)易留後癥,還是謹(jǐn)慎些好!”
“不,我不去!”周秀猛地抽回手,指著秦玥,素面難忍的艱酸苦楚:“這女人和她丈夫一直要害我,我絕對不會與她一道的!”
秦玥玉頸修長,剛要說話。
門口進(jìn)來一人:“不該是你一直要拆散玥娘和周恆的嗎?秀秀?!”
“奇叔,您怎麼來了?!”秦玥驚訝。
“石青帶我來的。上次你店裡出事我不知道,沒幫上什麼忙。這次遇上了,我這個村長怎麼說也要出面爲(wèi)你幫忙的!”周復(fù)奇站在屋內(nèi),一向帶笑的目光清冷寒涼,直視周秀。
周秀才不會想到村長叔會來,一時內(nèi)心慌亂如麻,不知該怎麼做。
周復(fù)奇恨鐵不成鋼:“秀秀,你真是愧對周家村那麼多叔伯嬸子!咱們村裡哪有像你這樣的孩子啊!事情到底怎麼樣,你自己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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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周秀不屑,“我纔是周家村的女兒,叔你們卻都幫著她說話,她一個狐媚子勾的全村人都上癮了?”
“你胡說什麼!”周復(fù)奇從未想過村中女兒會變成這般善妒口出惡言的人,無奈心痛頓時被燒成了怒火,“你爹孃就是這樣教你的?村裡的人都成了妖魔鬼怪了?你是什麼?”
周秀仰臉:“我已出嫁,不算周家村的人,你沒理由管我!”
“他沒理由管,還是讓老夫來吧!”這是許攸蒼老卻有力的聲音,衆(zhòng)人散開給他讓出一條路。
許攸緩步進(jìn)到醫(yī)館裡,先看一眼那戰(zhàn)慄不已的大夫,輕了目光又落到周秀身上。
“老夫親自來爲(wèi)你看病!藥到病除!”許攸撫上白鬚,目光悠遠(yuǎn)輕長,仙意十足。
“老爺!”周秀無人可依,只能盡力扒著李源春,聲嘶:“老爺救我,這許攸肯定是和秦玥一夥的!奴家還要再爲(wèi)老爺生子的啊!”
許攸遙遙站著看她,蒼老的面上卻紅潤,精神十足。
李源春不知怎麼辦,許老先生怎可能有問題啊!
秦玥輕步到周秀跟前:“秀秀,別再做無用功!你可知芝孃的婆婆眼睛看不見?”
周秀臉上掛著未乾的淚痕,止了嘶嚎看她,不知她爲(wèi)何突然說一個不相干的人。
“那嬸子現(xiàn)在能看見東西了。”
秦玥笑的風(fēng)輕雲(yún)淡,周秀卻感到有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漸漸靠近,帶著惡意鋒芒,攜著怖人情緒。
秦玥一直在笑,無聲,卻數(shù)數(shù)刺傷周秀的眼:“是我治好的!”
“你會看病?!”周秀脫口而出,“那又……”
話出一半戛然而止,周秀真的白了臉,指尖寒涼,心跳狂增……秦玥剛纔握著她的手腕好長時間!
完了……
周秀漸漸失了力氣,頹然落下沾滿乾涸血跡的身子。她目光幽幽環(huán)視屋內(nèi)人,人人側(cè)目,帶了可憐,悲憤,畏懼,漠視。
她只不過是想到平窮踏實(shí)的人家中,做一人的妻,不爲(wèi)衆(zhòng)多女人爭搶嘲弄。周恆棄她設(shè)計她,李源春玩弄她只爲(wèi)生子,秦玥這女人輕易得盡人心。
她只被人嫌棄,只被人嘲弄……
“呵呵呵……”周秀忽起了怪異笑聲,眼眶紅腫看李源春:“你不信我?不信我對!我根本就沒有懷孕!”
秦玥猜想她是假孕,剛纔一把脈,她根本就是腸胃不好,有噁心乾嘔的癥狀。
“你說什麼?!”李源春一把撈起周秀,昏黃的眼失措怒極,他掐緊女人的肩,有碎骨之勢。
“我沒懷孕,那血都是雞血!”周秀笑著,眼眸卻兇氣連連:“像你這種七老八十還要禍害黃花閨女的人,活該一輩子沒有兒子,一輩子斷香火!”
……沒孩子!他還是沒孩子!
李源春胸內(nèi)滿滿脹澀的酸楚,憋的惱人,酸的噁心。
收她進(jìn)門這兩月,他對她所有的關(guān)照,都被她當(dāng)做驢肝肺,當(dāng)成作弄下流了吧?府上張燈結(jié)綵歡喜這十餘日,都被這女人嘲笑諷刺了吧?他抱著她興奮大笑時,她也在心裡默默笑他怒罵他吧?
男人越想越羞怒,一擡腳踹到周秀身上。
“啊!”女人破布一樣摔到地上,痛呼出聲。
秦玥站立如玉荷,玉顏薄笑,看醫(yī)館外圍觀者,看心驚膽戰(zhàn)的大夫,看怒極直顫的李源春。
“李老爺,事實(shí)已現(xiàn),孰是孰非,衆(zhòng)人皆已知。小婦人可有錯啊?”
李源春只垂著眸,心中濤濤而起的羞恥怒意遮了所有思想。
他到底能不能有孩子,他已半百之年,還有多長日子可以生育!
“就是這裡,那些家奴還站著呢!快快快,下車!”
微靜的醫(yī)館外忽響起了嘈雜的人聲,屋內(nèi)衆(zhòng)人不禁往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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