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絲霞光也已褪去,天邊隱隱泛著魚肚白,風徐徐吹來也有點涼,我攏了攏披肩,轉頭看云姨只穿一件灰白的袍子略顯單薄。云姨身上總是這樣素凈的顏色,總襯得臉色稍稍蒼白。
“雪雁,吩咐人去把我那紫霞披肩拿來,”雪雁立刻明白了,退到亭外開始張羅。我端起酒杯,“云姨,喝點這酒暖暖身吧,今兒咱們不醉不歸。”云姨輕嘆,仰頭喝下那杯酒,喝完斟滿,這樣連著飲了數杯。我笑笑,亦把酒同歡,不向尊前同一醉,可奈光陰似水聲。一壺酒見了底,云姨已是酒紅初上臉邊霞,我也是微醺。
“斐然啊,再沒有比你更像的了,呵呵,沒有了。。沒有了。。。”云姨已慢慢趴到了石桌上,嘴里仍喃喃自語。
我聽不清云姨的低喃,只取了又一壺的酒自斟自飲了起來,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抵過我心里的萬般愁。雪雁拿了披肩來,蓋到云姨身上,“姑姑,您已經喝了不少了,還是不要喝了吧。”
“不打緊雪雁,沒事。”天也已經慢慢黑了下來,月色初上,映著粉嫩的海棠,我不由得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臉,是否也像這海棠般嬌艷。我忽的站起來,卻怎么也站不穩,拿著酒壺搖搖晃晃的往亭外奔去,一路磕磕絆絆,傻笑連連,“暮去朝來即老,人生不飲何為,來啊,雪雁,云姨,飲了此杯呵呵。。”說著,便已到了海棠樹下,“飲了此杯,呵呵。。。”酒都灑出來我也不知,笑著笑著兩行清淚緩緩流下,淚灑滿面。直到最后一滴酒也被我喝盡,突然像被抽空了一樣,很害怕,于是我便大聲喊著,“雪雁,雪雁,沒酒了,你在哪?”慌亂中,我撞上了什么,我忽的抱住,不愿意松手也不愿意抬頭看,就緊緊地抱住。
不知過了多久,感受到那僵硬的身軀慢慢的變得松弛,也慢慢的回抱著我。許是這懷抱太溫暖,酒勁上來了,我竟模糊的睡去。恍惚中,似乎看見那袁虎熟悉的臉龐,溫柔憐愛的看著我,要知道這一幕是我期盼已久的,我使勁想要看清楚,無奈頭痛欲裂,怎么也睜不開眼,只能任我沉沉的睡去。
一夜無夢。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我猛地睜開眼,看見熟悉的床幔,這才放下心來。頭仍然很疼,慢慢起身,卻發現只剩一件肚兜。雪雁聞聲已經推門進來,拿著已備好的新袍子,“姑姑,您醒了,昨兒個您喝的太多了,衣裳都臟了,這個新的您換上吧。果酒喝著好喝后勁也大 啊,一會我去盛碗醒酒的湯來。”一邊說著就要給我更衣,“行了,這個我自己來吧,我也確實渴了。”雪雁一頓,“是,那我去盛湯。”說罷,慢慢退出房去。
這些年總是我自己更衣,也向來不習慣別人進我臥房,即便是雪雁也不例外,大概是多年養成的習慣吧。在霓裳坊,除了云姨,別人也不被允許進我臥房。我起身來到鏡前,我已經好長時間不曾照鏡,鏡中的少女肌膚勝雪,小巧的下巴,雙目尤似一泓清水,右邊眉尾的一點痣尤為顯眼,卻也平添一絲妖嬈。常年習舞身量苗條,烏黑的長發披于背心,只這時臉色有些蒼白。有時會突然恨極了這張臉,為何會偏偏與她相似。我慢慢的一層層穿戴整齊,取了濕帕拭臉,這才感覺舒服了些。
“姑姑,可以了么,醒酒湯已備好。”雪雁這次只在房外,“好了,就來。”我隨手挽起長發,推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