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天翼心中怨毒,一股猙獰咆哮欲出,但瞬息來自徐河圖的警告令他驚醒,於是華天翼恭謹道:“一切,都謹遵父親教誨。”
儒雅謙遜,彬彬有禮,彷彿先前的滔天恨意都只是過眼雲煙。
“好啦,你下去按照鄭清源的供詞,將隱藏在我們醫科大校內的貪腐巨蟲,先給我統統解決掉,該攆走的讓他們收拾鋪蓋卷滾蛋,該追究責任的讓法院來一紙傳票,你先做出整理報告來,再徐徐圖之吧。”華青山揮揮手,將華天翼打發掉。
已經被摘掉行政主任頭銜的華天翼,咬緊嘴脣,臉色蒼白,但依舊是一臉的服從,淡淡點頭,就轉身離去。而看著他的背影,華青山渾濁的眼球驟然變得深邃複雜。
等華天翼離去,房間只能夠就僅剩下餘凡、華青山和厲鑫年。
厲鑫年率先冷哼,淡淡張嘴:“老華啊,你對待不孝子,就是忒心軟!你一輩子宅心仁厚,活人無數,身爲H市神醫的招牌享譽起碼數十年,誰會輕易對你下死手?按照我們國人,最中庸的既得利益者理論,誰能從你的死亡中獲利最多?”
餘凡勃然色變:“你們……已經知道真相?”
華青山一聲喟嘆,面露頹然:“我又不蠢,在我身上發生的病癥,完全不符合藥理學,反倒跟毒理學密切相關,但我無論如何都無法相信,天翼那孩子,如今竟然能夠惡毒如斯……我撒手人寰後,偌大的藥廠數億財富都將歸他,爲何他仍然不滿意?他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麼呢?”
餘凡頷首,蹙眉提醒他:“稍安勿躁,一切計謀最終在圖窮匕見時,都會暴露馬腳。現在,一切尚未蓋棺定論,都很難說。也許,華天翼先生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狗屁,他就是一坨屎尿屁!”厲鑫年咆哮,瞪緊房中的監控器,確認華天翼已經遠離,才繼續道,“我早就窺出裡面的貓膩,所以我佯裝跟老華有學術分歧,一直爭吵不休,來麻痹華天翼那混蛋的注意力。藉此隱瞞身份,呆在他身旁尋找解毒法子。所以先前我只能故意針對你,勿怪啊。餘小子,你醫術精湛,第一回給青山把脈,就已經發現他是中毒,何不詳細說說,究竟是何毒何癥?”
餘凡先是恍然醒悟,表示理解,隨後不禁疑惑道:“你們……不知?”
厲鑫年搔搔頭皮,不好意思地搖頭:“雖然符合中毒癥狀,但我查遍天下毒物,根本就沒有找到完全符合的。好像是……一堆毒素癥狀的合體。”
華青山也很是惱火,一拳砸在輪椅上:“想我縱橫中醫數十寒暑,竟然沒法奈何一個小小的中毒。家門不幸,又出來一個如此喪心病狂的不肖子孫!唉,我一輩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餘凡淡淡道:“華老和厲老請稍安勿躁。你們沒有搞清楚毒素緣由,也是理所當然,想來,大概華天翼也正是覺得你們就算知曉華老已經中
毒,卻也束手無策,纔有恃無恐地,一步步逼宮吧。”
“你懂老華中的劇毒?”
“略知一二。”餘凡捏著下巴,皺眉思索,來來回回地踱步良久,纔在他們焦灼的眼神中緩緩道,“如果我所料沒錯的話,那應該是一種來自南疆的五毒聚合體,蠱。”
“傳說中的苗疆巫蠱?”厲鑫年眼皮猛跳,翻翻白眼,“你在逗我?只有小說和電視劇裡纔有那種玩意吧?我行醫數十年,也走訪很多苗寨,卻從來都沒親眼見識過所謂的蠱毒。”
餘凡淡淡笑笑:“蠱者,傳說是將一百種毒蟲毒獸丟在一塊捉對廝殺,彼此吞噬,最終誕生王蠱。但……那純屬胡謅瞎編,簡直白癡。”
“呃……你想說啥?”厲鑫年滿頭霧水,不知爲何餘凡突然自己駁斥自己。
餘凡接著道:“巫蠱被吹噓得太玄奧,因此一般人是無法相信的。譬如說,五毒之蟲彼此吞噬裡,就有一個顯而易見的漏洞,假設蠍子贏了毒蛤蟆和毒蛇,那它怎樣吞噬掉他們呢?蠍子的食譜上只有昆蟲和幼蟲。”
“但是。”餘凡一本正經地凜然道,“巫蠱的事情絕非空穴來風,真的確有其事存在。但它的煉製藥方,非常保密,且一脈相傳。但蠱在十年浩劫時被視爲牛鬼蛇神,其傳人被瘋狂地打殺,不得不說,那算是浩劫中爲數不多的好事之一。但,總歸有漏網之魚的。”
“而蠱的癥狀,便是萃取百毒合一!因此,中蠱者,往往四肢麻痹,身體癱軟,呈現出所有毒素的癥狀來,無人倖免。目前華老身上,正是典型的癥狀。不得不說,就憑華天翼,根本沒資格接觸到如此高端的毒王。其中,必有貓膩。”餘凡意味深長地冷冷道。
“哼,那小子如今跟徐家徐河圖走得很近,想必是在圖謀那個計劃……”厲鑫年嘟囔著。
“住口!閉嘴!”華青山渾濁的老眼卻精光畢露,怒喝禁止他多言,直到厲鑫年一縮脖子他才歉然對餘凡道,“抱歉,此事我們都簽署國家級特別保密條約,關係到國計民生,不得不慎重。未經準許,就得知此事的話,特工會登門找你麻煩的,說不準會關押到計劃完成,所以爲保護你,你最好千萬別探知其中隱情。”
餘凡淡淡笑笑:“哦,既然如此,那華老也無需告訴我。但您身上的蠱嘛……”
在他們的企盼眼神中,餘凡卻是無可奈何地聳聳肩膀。
“蠱,一脈相承只有苗疆蛇巫才擅長。我嘛,只能提供一條線索。”餘凡喟嘆,捏捏眉心,“下蠱者,須得呆在中蠱者的方圓百里範圍內,時時刻刻保障它生效。所以,其實只要知道它的原理,揪出始作俑者,容易得很。”
“原來如此。”厲鑫年立刻就想出很多條法子來擒拿下蠱混蛋。
“多謝你。”華青山頷首,寬慰地看著餘凡,心中感慨,“我的親生兒子勾結
外人,對我下蠱。你跟我只是萍水相逢,卻肯施以援手,真是人比人,沒法比啊……但我也沒有別的能夠感謝你,何況,你日後會知道,我給你簽署的那一份邀請函,意味著何等的分量。”
厲鑫年也不禁露出羨慕神色:“是啊,那份邀請函,意味著只要餘凡能夠安然成長到畢業,他將來就是國家級的中醫棟樑,全天下中醫都將唯他馬首是瞻,那是一份無與倫比的權勢和財富。難怪華天翼那混蛋會鋌而走險,換做是誰,都會羨慕嫉妒恨的。”
華青山冷哼不語。
餘凡滿頭霧水,聽華老和厲老的意思,想必在邀請函背後,依然大有文章,但除非自己四年後大學畢業,才肯泄密,不由令他心中如野貓抓撓般心癢難耐,但也無可奈何。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餘凡轉身正要告辭。
厲鑫年卻一把揪住他的衣服,笑瞇瞇地和藹道:“別急啊,你忘掉一件事情,今日請你來,目的是治癒一名病人,卻不純粹是看看我啊。”
餘凡一拍腦門,笑笑:“我倒是險些忘掉,不知華老所說的病人……”
“在裡面牀上躺著呢,打上麻醉針,免得他如狂犬般咬人。”華青山伸手示意餘凡先行,厲鑫年推著輪椅將他也帶到裡面,赫然三人衆就來到一個無菌玻璃房間前,裡面的臥榻上睡著名柔弱的少年,但他神情猙獰,臉部肌肉在扭曲地抽搐著,看上去格外可怖。
餘凡看著他的臉,卻是露出震駭神色,本能地後撤半步,在意識到玻璃無菌房已經將其隔離,自己安全無虞時,才勉強鎮靜心神,低低道:“華老,爲何在我們H市會出現如此惡性的潘多拉病毒!”
華青山面露訝然:“你身爲中醫,竟然對惡名昭著的潘多拉病毒也有涉獵?”
厲鑫年也很是饒有意味地深深看著他:“你小子,懂的東西真夠駁雜啊,小小年紀腦袋中裝的知識倒是相當淵博,難怪能夠成爲小神醫。”
“您就別取笑我了。”餘凡心情沉重地喟嘆,勉強定定心神,瞥著孱弱少年胳膊上的瘤狀物,遺憾道,“當年,我是對中醫的尷尬處境憂心忡忡,因此才特意搜索一些西醫列爲無藥可醫的絕癥,想要用中醫手段來治癒,那樣便能夠提高中醫的威望,令華夏同胞們看看,中醫身爲五千年文化積累的瑰寶,未必遜色西醫!”
“你成功了?”厲鑫年面露企盼。
餘凡狂翻白眼:“厲老,您覺得我如果能夠在10歲時就拯救中醫,那我早就被譽爲中醫神童,入主國家科學院,引領中醫崛起風潮啦。何必在H市因爲無證行醫,險些被丟到監獄裡去?”
厲鑫年訕訕嘆息:“原來,你也束手無策……潘多拉病毒的確很棘手,治癒成功的病例太少,根本沒法分析出一點藥理來。”
華青山也很遺憾地聳聳肩膀,示意厲鑫年推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