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唐軍左武衛大將軍秦瓊,領三百余騎自大營而出,向蘇將軍迎上去了。”一名斥候快步的奔向了王猛所帶領的中軍本陣中,大聲通報道。
“他們談都不談就直接開打了么?”
王猛有些納悶的吐槽了一句,又向傳令兵道,“通知各營,停止前進,一旦發現唐軍大隊向我們這邊靠過來,就立即撤退,旗幟甲胄武器,能丟就丟,咱們這幾千人,根本不夠人家幾萬唐軍吃的。”
他這一聲令下之后,身側頓時有些安靜,不過,片刻的質疑之后,各營的校尉就開始快速傳達軍令了,因為,沒有誰愿意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白白死在唐軍的手上,明知道打不過,做好逃走的準備,才是正確的選擇。
在他們的前方五里,蘇定方領著二百騎隔著三百多步遠眺唐軍大營,只覺得心中冒起了一絲寒意。
三百步之間,拒馬樁和陷坑至少有五十道,木料搭起的營墻,也有三丈之高,阻斷了整個南下的路口,營墻上面隱約可見甩臂極長的投石機,還有床弩所用的那些胳膊粗的箭頭,一困困的堆積在上面,似乎隨時準備發射。
攻打像這樣防御齊全的營寨,其實跟攻打高墻大城沒有什么區別,尤其是在人家兵員數量好幾萬,糧草充足的情況下,短時間幾乎沒有打下來的可能,只能靠人命填。
由此可見,唐軍對于河北軍的情況了如指掌,他們選擇了最穩妥,損失最低的辦法來與劉黑闥對陣,切斷路口,龜縮死守。
當然,這也讓蘇定方對于秋的算無遺策,更加佩服了,他居然早算到了,唐軍可能根本不跟自己談,見到營寨中有騎兵殺了出來,便立即做了一番部署,并且來到了羅士信的囚車前道,“你看到了,李世民壓根沒有在意你的生死,直接派秦瓊向咱們殺過來了,拉囚車的是好馬,馬背上有甲有槍,你若是愿意披甲持槍跟我們去突厥走一遭,我敬你是一條漢子,你若是執意要回去做李世民的狗,我也不阻攔,只是,你若做了狗,它日不要與我在戰場上相見,某家只與好漢放對,不與蠢狗廝殺。”
“呀呀個呸,老子才不做蠢狗。”
被激的一肚子火的羅士信吐了口唾沫,身體便猛然在囚車里面站了起來,胳膊粗的木頭裝釘成的囚車,被他粗壯的肩背一頂,頓時四分五裂,張開胯子,一越九尺遠之后,他就跨坐在了原先拉囚車的那匹戰馬背上,抽出掛在馬背上的長槍,三下五除二的功夫,原先用于套車的那些繩索便被他的大搶挑斷,這匹戰馬,便成為了他可以肆意馳騁的坐騎。
即便是曾經生擒過他的蘇定方,在看到他這么利索的脫困上馬,并且開始快速披甲,也不由的心生佩服,至少在悍勇方面,他是不如羅士信的。
兩軍都是騎兵,相對而馳,三百多步的距離轉瞬將至,蘇定方并不打算與唐軍正面交戰,在秦瓊一馬當前的向自己殺過來之后,他便領著眾人開始繞圈掉頭,作勢往北而逃,反正說服羅士信跟自己去突厥,他此行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倒是秦瓊,似乎一早就知道蘇定方要逃,在即將靠近蘇定方的隊伍的時候,長槍一揮,騎兵隊伍便分成了兩股,分別有李君羨和李孟嘗兩位副將帶領,成單線快速向前奔馳,朝正在繞圈調轉馬頭的蘇定方部兩翼夾擊而去。
“哐~!”
馬快的秦瓊最先搶靠到了蘇定方身側,一槍向蘇定方刺去,卻是被蘇定方身側的副將陳虎出搶架住,蘇定方眼角的余光看到了陳虎臉上吃力的表情,頓時向左揮刀,砍向秦瓊的脖子,逼的他抽搶回擋,解除了陳虎被秦瓊接連攻擊的壓力。
作為一個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宿將,秦瓊此時正處于自己身體狀態的巔峰,陳虎自知在他手上很難堅持到二十回合,便壓慢了馬速,讓蘇定方與秦瓊并馬而行,相互廝殺,自己找機會偷襲。
這就是之前他們能夠生擒羅士信的原因,在戰場上無數次的戰斗中抱團活下來的人,都有一些自己的戰斗默契。
然而,秦瓊身邊的副將也不是吃素的,李君羨一出手,便是壓著陳虎打的局面,另一面,張康也被包抄了過來的李孟嘗打的只有招架,沒有還手之力。
營寨的高墻上,居高臨下的李世民看到戰場的節奏進入到了秦瓊的把控中之后,很是滿意,蘇定方這人雖勇,但還不是秦瓊的對手,頂多一百回合就能見勝負,他即便是要走,也必須得是李世民點頭放走的,這樣,李世民才感覺自己臉上有面子。
羅士信就算要回來,也必須得是他用武力救回來的,這樣,李世民才感覺自己臉上有面子。
然而,事與愿違的是,蘇定方的騎兵隊伍中,突然殺出了一桿大槍,接連將好幾個唐軍騎兵拍翻落地之后,他又介入到了李君羨和陳虎的戰斗之中,他的武藝本就高出李君羨一籌,和陳虎合攻,沒幾招,李君羨就招架不住,快速打馬脫離了戰圈。
作為領兵沖陣的副將,他一走,整個隊伍有一半的騎兵都要跟著他走,隨即,蘇定方部整個左翼的壓力頓時減輕,陳虎也不管跟秦瓊戰的正酣的蘇定方,即刻打馬去助有些招架不住的張康,兩人合力,李孟嘗就只能一邊防守,一邊脫離戰圈了。
“叔寶大哥,小弟不愿與你交手,你還是引兵退去吧!蘇定方乃是仁義之士,且容我與他走一遭突厥,來日再到府上賠禮謝罪。”羅士信和秦瓊是在一個戰壕摸爬滾打多年的老兄弟,交情深厚,對于彼此的武藝,都有了解,即便是一對一的放對單挑,也不過是五五開,而現場,還有一個武藝并不比他們差多少的蘇定方在。
“我本就只是尋他們的難看而已,士信賢弟既然無恙,且回營去見秦王,最多再有一百回合,我便拿下他,屆時自會放他離去的。”行家功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秦瓊一生領兵沖陣或與人放對單挑的次數已經記不清楚了,和蘇定方來來去去交手十幾個回合之后,大致就知道了蘇定方的水平,按照出戰前李世民交待的戰略意圖,朝羅士信喊道。
然而,蘇定方的本事,卻是秦瓊和羅士信這樣的悍將不具備的,他更擅長于臨戰捕捉戰機,對于騎兵的指揮控制能力極強,屬下也多是一些油滑的兵痞,喜歡不按常理出牌,在聽到秦瓊的話之后,戰刀猛然間舞動,連連向秦瓊的要害斬去,每斬一刀,他口中還大喊一聲,頓時讓合攻李孟嘗的陳虎和張康二人明白了他的意思。
這就是一種常年在一起打仗的兵痞之間的一種暗號,反守為攻,直取要害,唐軍的要害是什么?兵數占優,兩面夾擊,看上去占了優勢,其實,左右兩邊的戰力都變單薄了,自己所部完全可以逐一將其擊潰。
而左翼李君羨部在羅士信出現之后,已經落入到不知道是打還是不打的懵逼狀態了,陳虎張康二人便領著二百余騎,徑直向右邊李孟嘗所帶領的一百多騎沖過去,其結果就是,李孟嘗險些被他二人擊落馬下,右邊的騎兵列隊整個被二人沖散,很多人被他們擊落馬下。
然而,兩人并沒有直接向北逃走的意思,竟是將許多落馬的唐軍的戰馬韁繩攥在了手中,直接調轉馬頭,沖向原先在左邊掉頭準備穩住陣型再次沖鋒救援李孟嘗的李君羨。
原來,蘇定方最開始那個繞圈調轉馬頭的動作,就是一個引誘秦瓊分兵包抄他的假動作,燕趙騎士的控馬能力,足以媲美在馬背上長大的突厥人,這二百多騎,又是蘇定方挑選的精銳之中的精銳,馬戰能力非常人可比,他們調整隊形,哪里需要費這么大的功夫,一個呼哨,所有人就可以立即勒馬原地調轉馬頭,還能立即后隊變前隊開始沖鋒。
一場戰爭的勝負,可未必就是主將之間的拼斗,當士兵先分出了勝負,你的主將再勇,也只會被圍攻而死,營寨之上的李世民看到陳虎張康突然改換逃走的策略,轉而反攻的時候,臉色就黑了。
熟悉戰場形勢的他知道,這一場自己雖然多派了一百騎兵出戰,但結果可能是戰敗,河北騎兵終究是比關中騎兵的戰斗素質高了一籌。
不過好在此時李道宗所引的萬人步兵大隊已經沖上前來了,在有前面李君羨一百多騎幫他們降低敵軍馬速的情況下,這一萬多人一旦將蘇定方所部圍住,就會是全殲或者全俘他們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