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王爺呢?”而這時的楚相府中,夏侯族長卻也是四處找著楚南山,卻發現找遍楚相府的大部分樓閣,均沒有看到楚南山的身影,只能問著守在房外的焦大!
焦大看眼神情隱帶焦急的夏侯族長,一時有些心虛,只能面無表情的朗聲回道“王爺在小廚房!”
聞言,夏侯族長頓時皺起眉頭,再次看眼面色嚴肅的焦大,這才略帶不解的離開!
難怪沒有找到楚南山,原來是躲在夢馨小筑的廚房內,如今幽州發生這么大的事情,他然還有心思呆在廚房內,看樣子這楚南山也是老了,然沒有心思去考慮國家大事了!
一路風風火火的趕到夢馨小筑,卻在院門口聞到一股菜飯的香味,夏侯族長不由得抬起頭看看天色,距離晚膳時分還早,想不到這楚南山竟是躲在這里開小灶,而把最重要的事情拋諸腦后,心口頓時一陣惱火,面色冷沉的沖進院中,腳步極重的朝著小廚房而去!
“嗯,這味道不錯,有些夢兒做出的味道了!”還未走近小廚房,夏侯族長便聽到楚南山的大嗓門正表揚著廚娘的手藝,更是能夠清晰的聽出他咀嚼食物的聲音,讓夏侯族長那花白的眉頭頓時一皺,面色越發的冷寒,帶著一股子怒意來到小廚房的門口,正看到楚南山一手端著瓷碗,一手拿著湯勺品嘗著剛剛盛出熱鍋的湯品!
“老王爺真是越活越有精神了,這青天白日的,竟縮在自己孫子的院落偷吃食物,胃口這般的好,想必也不曾擔心此時正遠在天邊的孫子吧!”冷言冷語一出,所有的下人紛紛朝著兩位身份尊貴的老者福了福身便悄聲退下,免得被卷入兩人的口舌之爭中!
楚南山看著煞風景的夏侯族長,卻是沒有立即回話,而是等把碗中的熱湯喝完后,拿出袖中的帕子擦拭了嘴角,這才意猶未盡的回道“飛揚身邊有夢兒,老夫有何可擔心的?倒是那臭小子,一走這么長的時間,竟不記得給自己含辛茹苦養大他的爺爺寫封家,還指望著我老頭子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哼,做夢!”
對于楚南山的說辭,夏侯族長本就緊皺的眉頭再次糾結在了一起,與楚南山相處久了,自然明白這世上沒有什么話是楚南山不敢說的,這顛倒是非的本事,楚南山若稱第二,這天下只怕無人敢稱第一,明明知道飛揚與夢兒正為南尋幽州的事情煩惱,他竟也能胡扯到家上,當真是讓人大開眼界!
“你是舍不得飛揚,還是舍不得自己的寶貝兒子?聽說楚培已經清醒過來了?只怕謝家的事情,他也會插手吧!”這便是夏侯族長今日著急找尋楚南山的原因!
如今楚培醒來,勢必會插手謝家的事情,一旦他介入到謝家的事情中,只怕不會那么好解決!
況且,謝家犯的可是死罪,屆時若是連累到飛揚,自己百年之后可如何面對九泉之下的女兒!
夏侯族長自從接到孫子的信后,便開始茶飯不思,卻因為遠離幽州而只能干著急,本想與楚南山商量出對策協助楚飛揚,卻不想此人竟是大吃大喝的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不管不問,當真是讓人惱怒!
“那又如何?若飛揚連這樣的事情都解決不了,他也就不配坐上楚王的位置!你以為,楚王的王位就這般的好坐?以為只要冠上楚姓,身為楚家子孫,便能讓老夫把王位傳給他?若非飛揚有這個能力,老夫即便是把王位帶進棺材中,也不會讓他糟蹋了楚王的名聲!”楚南山放在碗勺,腳步矯健的步出小廚房,見夏侯族長緊繃著臉色,也知他在擔憂什么!
“況且,如今飛揚的身邊又有夢兒,那丫頭又豈會讓旁人欺負了她的夫君?想開點,他們二人不去欺負他人,就該萬幸了!”說著,楚南山不由得咋咋嘴,似是在回味方才喝進腹中的熱湯,臉上則是浮現一絲放心與信任,領著夏侯族長漸漸往院外走去!
“可是,謝家與楚家始終是連著姻親的關系!謝家出事,只怕楚家亦會受到牽連!都是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剩下指責的話,夏侯族長卻沒有說出口!
有些話,即便不說,以楚南山的精明亦是心領神會!況且,即便夏侯族長對楚培如何的不滿,亦不會當著楚南山的面太過指責楚培!畢竟,當年為夏侯盈挑中楚培的,亦是他自己!若說楚培直接導致夏侯盈的不幸,那自己這個父親,只怕也是間接的兇手!責怪旁人之時,夏侯族長常常亦會反思自己,這也是為何他遲遲不給夏侯安兒定下親事的原因之一,擔憂因為自己的失誤,再讓心愛的孫女重蹈女兒的覆轍!
聽出夏侯族長的指責,楚南山沒了方才的嬉皮笑臉,平靜的臉上浮現出只有他這個年紀才有的睿智與看破紅塵,冷靜的雙眸中隱藏著太多的情感,驚濤巨浪之后卻是盡數的歸于平靜,如千年幽潭般看似一面平鏡,卻暗藏驚人玄機!
“飛揚既然已經著手查辦此事,想必也是已經想好了各種后果!咱們與其在此擔憂,不如安心的讓他放手一搏!況且,想必夏侯勤在信中亦是點明了事情的重點,若此時飛揚不出手,將來楚家才會被真正的牽連進去,屆時楚家的境地只怕會比此時還要被動,到時候莫說楚家難保,你夏侯族亦是會深陷泥潭而不可自拔!”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楚南山在夏侯族長的面前也不再避諱一些犯大忌的問題,隱晦的點出里面暗藏的危機,亦是說出他們現今面對的難題!
見楚南山已向自己挑明此事,夏侯族長一時間則是陷入沉思之中,臉上方才端著的怒意漸漸消散,換上的是一抹深沉與思索!
兩人沉靜的走出夢馨小筑,卻見焦大正守在院外,見楚南山出來,便立即上前,沉聲開口“王爺!二公子求見!”
聽到焦大的稟報,夏侯族長頓時抬頭看向楚南山,卻見對方面不改色的模樣,便開口道“我去看看安兒!”
語畢,便見夏侯族長抬腳往另一側的院落走去!
“帶他去房吧!”楚南山看著夏侯族長走遠,這才出聲吩咐焦大,自己則是舉步往房的方向走去!
“孫兒見過祖父!”被焦大領進房,楚輕揚見自己的祖父立于房的窗邊,便立即恭敬的行禮,聲音溫恭有禮,舉止穩重大方,名門公子的模樣讓人印象深刻,揮之難忘!
聽到楚輕揚對自己請安的聲音,楚南山的視線則是從窗外的景色轉向距離自己三步之遙的孫子,平淡的神色中讓人瞧不出半點漣漪!
“今兒個怎么有空來相府請安?這個時候,你應該在文府學習吧!”淡淡的聲音,帶著讓人不易察覺的疏離,雖是祖孫,但因為楚輕揚自小生活在幽州,與楚南山之間的親情自然比不得楚飛揚那般的深厚!一如楚飛揚與楚培之間的父子之情,自然也是無法與楚輕揚的相提并論!
見楚南山只是順口一問,并未帶有過多的關切之意,楚輕揚卻也是不甚在意,畢竟兩者沒有共同生活過,他并未期望祖父對待自己一如對待楚飛揚那般親切!
臉上始終端著恭敬慈孝的神色,楚輕揚一一回答著楚南山的問話“今日文少師提前回府與老師商量事情,老師便讓我們先行回府!孫兒想多日未見祖父,便想著過來向祖父請安!不知祖父今日在相府過的如何?不如還是請祖父回王府吧!這樣孫兒、母親與潔兒也能隨侍在旁,以表孝心!”
楚輕揚此話說的極其的用心,聽之讓人心暖,加上他此時表情真摯,眼神孝順,若是換做平常的祖孫,定會其樂融融、上慈下孝!
可惜,楚南山并非普通的祖父,撇去祖父的身份,他還是曾經的楚王,他經歷過太多的人與事,任何的表情在他的眼中均能夠在一瞬間便瞧出最本質的目的,更何況,楚輕揚雖是他的孫子,但兩人之間,并沒有太多的祖孫情分!
因此,此時楚輕揚的恭順在楚南山的眼中,尚沒有楚飛揚對他的作弄來的讓他窩心!
只是淺淡的點了點頭,楚南山平淡的開口“你有心了!我在這里一切安好,你們不必太過擔憂!倒是你不用時時記掛著我,能得文狄賞識收為徒弟是一件幸事,平日里多多向他討教,對你而言定會受益良多!”
“是!孫兒謹記祖父的教誨!”而楚輕揚卻并未因為楚南山的冷淡而氣餒,一如進來時對楚南山的尊敬,此時在聽到楚南山的教誨后,更是認真的回話!
“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你便先回去吧!”雖不是形同陌路,但祖孫二人的確沒有過多的話題可說!見楚輕揚請安結束,楚南山便出口趕人!
而楚輕揚今日既然會來相府,自然便不會這般容易便被楚南山打發走,只見他抬頭看眼楚南山此時的表情,見他神色雖淡然疏離,卻也沒有明顯的表現出對自己的厭惡,便微微上前一步,拱手清聲道“祖父,孫兒今日前來,還有一事,請祖父為孫兒解惑!”
見楚輕揚不但不走,竟還有問題討教,楚南山則是走回桌后坐下,雙目不禁射向立于桌前的小孫子,只覺楚輕揚相貌堂堂、儀表非凡,一看便是貴族公子,而他眉宇間的睿智亦是向世人說明自己并非紈绔子弟,行為舉止亦是優雅高貴,可見謝氏的確是十分會調教孩子!
只是,楚輕揚的身上,卻是少了楚飛揚的義薄云天!眼底的小心翼翼少了楚飛揚的神采奕奕,雖同樣含著傲氣,卻缺少了霸氣!
“何事?”伸出手輕點一旁的椅子,讓楚輕揚坐下,楚南山淡淡的開口,心中卻已是從楚輕揚的表情中猜出是何事,更何況,此時謝氏等人住在王府中,又有何事情能夠瞞過楚南山的眼睛!
楚輕揚則是朝著楚南山彎腰行禮,這才退到凳子前坐下,隨即把即將出口的話再次在腦中細細的過濾了一遍,帶著一絲刺探的開口“王爺與王妃前去幽州已有一段時日,孫兒今日前來,便是想詢問祖父,不知父親近況如何?孫兒與母親多日來均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心中十分的不安!不知王爺可有為父親找出解藥!”
楚輕揚問的十分的謹慎,臉上亦是對楚培的關心與緊張,一眼望去,即便是外人亦會瞧出他與楚培父子情深!
楚南山看眼此時眼露焦急的楚輕揚,則是不露聲色的回道“你父親已是清醒過來!你回去告知你母親,不必再為你父親擔心,幽州有飛揚在,亂不了!”
一句‘亂不了’,便把所有的情況包含在了其中,亦是堵住了楚輕揚即將出口的問話!
只見他原本半低著的頭微微抬起,目光中隱藏著一絲怨恨的看向楚南山,卻見這個稱為自己祖父的人一臉的冷淡,即便此時楚飛揚遠在南尋,他對自己亦是沒有半絲的親近之意,一時間楚輕揚微皺了下眉頭,向來高傲的自尊似是被人踐踏了一般,讓他難以接受,面色不由得有些冷淡了下來!
只是,想起如今被韓少勉關在幽州衙門的謝家人,楚輕揚卻是不得不提起精神與面前的老狐貍斗智斗勇,咽下心頭的這口氣,楚輕揚收起心中偌大的差距,這才緩聲開口“老師素日常在孫兒面前夸贊祖父與大哥!也時常鼓勵孫兒多向祖父與大哥討教!如今大哥不在京都,孫兒便腆著臉面過來,還請祖父莫要嫌棄孫兒!”
殊不知,楚輕揚自認掩飾極好的表情,卻是盡數的落在楚南山的眼中,祖孫二人心懷各異,卻又不得不面對對方!
“祖父我不過是一介武將,豈能與你老師相比?文家乃是文學世家,家學淵源,你若是用心研究、苦心鉆研,加上你老師人品的影響,將來也定是有用之才!但讀之人,最為忌諱的便是急功近利!心中想著一些不切實際的美夢,只怕是帝師也教導不出有學之士!人品貴重比之學識,可是更為重要,你可要切記這一點!”楚南山話中有話,一雙晶亮的眸子緊盯著不遠處的楚輕揚,帶著洞悉與明了,又帶著一絲悵然與勸解!
楚輕揚聽之,則立即起身拱手朝著楚南山行禮“多謝祖父教誨!孫兒定當以人品為重,不忘祖父今日的叮嚀!”
說完,楚輕揚這才重新落座,只是眉宇之間卻是夾帶著一絲不解,從而輕聲開口“祖父,孫兒在文府學習之余,也常與師兄師弟討論朝堂之事!如今秦相臥病在床,左相一位空出!朝中重臣均是向皇上引薦自己的親信,不知祖父對此事有何見解?”
借著討論一說,楚輕揚則是提及秦霍一事,近日在文狄面前碰壁,但楚輕揚卻并未死心,若是能得楚南山松口,或許文狄亦會回心轉意!
聞言,楚南山卻是抬手撫須,雙目微瞇,表情甚是深思之狀!
而楚輕揚則是正襟危坐,微抬脖頸,雙目含著討教之色的緊盯著自己的祖父,等著他的回復!
而楚南山卻是搖頭晃腦半餉,這才莫測高深的開口“如今我已不是楚王,也早已從朝堂大事中退出,只想著頤養千年!這等大事,上有皇上做主,下有百官監督,又豈會有我說話的余地!況且,這畢竟是國家大事,文府之內雖多是學子,大家討論朝政大事亦不受拘束,但你可不能忘卻‘隔墻有耳’這句話!莫要因為談至興致高昂,而肆意的表述自己的意見,往往這禍事,便是從口出的!”
一段話,聽似是回答了楚輕揚的問題,卻是什么也沒有透露,反倒是訓斥了楚輕揚一頓,老謀深算又豈是初出茅廬的牛犢所能夠算計的了的?
楚輕揚不軟不硬的被楚南山頂了回來,心頭一陣惱火,眼底的討教之色漸漸蒙上一層極淡的焦色與薄怒,衣袖下的雙手微微握緊,繼而重新開口“孫兒自是明白祖父的意思!平日里也是小心應對!只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孫兒作為西楚男兒,又豈能置身事外?更何況,孫兒的父親又是被南尋所傷,孫兒心中擔憂,自然是希望朝廷能出現一名好左相,難道祖父心中不是這么認為的嗎?孫兒認為,即便不是朝廷官員,即便只是黎民百姓,也應關心朝政大事!”
一番話,既是在表述自己對楚培的父子之情,又似是在指責楚南山對楚培淡薄的父子情義!
同時,卻又巧妙的點出國家大事同樣也是百姓的大事,有豈會有在朝與在野的身份之別?
只是,若楚輕揚想以此激怒楚南山,讓他就此發表自己的意見與見地,便有些太過看輕楚南山了!
只見楚南山神色依舊,平淡的臉上甚至不見半點情緒的波動,只是微嘆的一句話,便駁回了楚輕揚方才的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