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公使夫人一大早就過來敲門,她穿著淡綠色的洋裝,臉上充滿了青春的味道,與她托盤里的草莓相互呼應(yīng),讓整個房間的氣氛都變得愉悅。
不過她沒有忘記立刻把臥室的門關(guān)上,剛剛明媚的陽光又消失在這間房子里,慈安知道這是袁世凱的意思,他不想讓她再見到地龍,所以幾乎是把她軟禁在這個房間里。
“袁世凱呢?”慈安看了看時間,以前每天早上袁世凱都會象征性的過來跟他請安,匯報一下今天的安排,不過從昨天起他越來越不準(zhǔn)時了,什么事都是請公使夫人過來傳話,自從他說了那些大不敬的話之后,他們主仆之間已經(jīng)有了一層無法解開的隔閡。
慈安覺得自己逐漸變成了袁世凱的傀儡,他一定希望能夠利用她的地位,從而達到自己的某種目的,因此在事情解決之前,她這個太后不可以有任何讓人詬病的地方。
“袁大人有事和公使商量,現(xiàn)在正在書房里用早餐。”公使夫人平靜的回答著,她將托盤里的咖啡和吐司放在慈安面前,慈安憔悴的樣子讓她有些心疼,她的臉色蠟黃,頭發(fā)干枯,完全沒有她初次見她時雍容華貴的樣子。
“這些東西您可能吃不慣,但是相信我這咖啡是好東西,可以改變你的心情。”公使夫人從托盤里拿出了一杯咖啡,她把她遞到慈安的手上。
“你看的出我的心情不好。”慈安拿起那杯咖啡聞了一下,是印尼特有的貓屎咖啡,能在這個朝代拿出這么有分量的東西,公使夫人也算是相當(dāng)有誠意了。
“當(dāng)然看得出,別忘了我也是女人。”公使夫人將糖和奶放在了咖啡里,“不如今天你不要把自己當(dāng)成皇太后,也不要把我當(dāng)成是公使夫人,這只是一次女人和女人之間的早茶。”
“也好。我也很久沒和人聊天了。”慈安放棄了哀家這個稱呼,她已經(jīng)是一只困在籠子里的鳥,這個稱謂用不用都已經(jīng)不重要了。
她將手里的咖啡往口中押了一口茶,黑咖啡的味道很苦,苦的連她的眼淚都流出來了。
“這種飲料要配合糖和奶才可以飲用。”公使夫人把糖拿了過來,但是慈安卻沒有接,她說她喜歡這種苦澀的味道很符合她現(xiàn)在的心情。
公使夫人看著她許久都沒有說話,她望了望門口確定那里沒有任何人經(jīng)過。“如果皇太后擔(dān)心的是那位男士的話,我可以告訴你他暫時沒事,只不過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客房了。”
“不在客房?你這么說是什么意思?”慈安手中的杯子一下子打翻了,她一直以為地龍就在她樓下的房間里,每天睡覺的時候她只要聽到樓下的房間還有響動,就知道她平安無事,可是如果在那間房子里的人不是他,那每天在那里走動的人是誰?
“那位男士的身體十分虛弱,一直沒有醒過來,三天前他已經(jīng)離開了客房,現(xiàn)在是袁世凱大人住在里面。”
公使夫人讓慈安調(diào)整情緒,她安慰她那個男人不一定會有事,可能袁世凱把他轉(zhuǎn)到了醫(yī)院治療,也有可能是他痊愈之后自己走了。
“他是通緝犯,公使夫人,你知道什么是通緝犯嗎,只要離開這里他立刻會人頭落地!”慈安用右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她的心口有一種撕裂的感覺,她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一個謝字,他就這樣消失了,很可能是袁世凱為了保證她的清白結(jié)束了這個男人的性命。
她推開了公使夫人想找袁世凱問清楚,但是一推門剛好看到這個男人出現(xiàn)在門口。他的臉上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溫怒之色。“皇太后不應(yīng)如此傷悲,現(xiàn)在乃是成敗關(guān)鍵,不允許有任何的差錯!”
“你殺了他!你是不是殺了他!”慈安拽著袁世凱的胸膛嘶吼著,她像是一個失去丈夫的妻子,想把面前的殺人兇手繩之以法。
“皇太后,皇上已經(jīng)知道您平安無事,甚是歡喜,現(xiàn)在所有人都等著迎接您回宮,處理大局,如果地龍這個男人落在王爺手里,會有什么后果,太后您應(yīng)該清楚!”
袁世凱將大局的利弊擺的清清楚楚,皇宮目前尚算安定,但是恭親王的勢力日益壯大,此消彼長,后宮始終會撐不住的。
更何況恭親王已經(jīng)有了和朝鮮閔妃合作的打算,大院君希望能得到大清皇太后的支持,讓閔妃失去恭親王這個有力后盾,以保證大院君在朝鮮的地位,倘若皇太后遲遲不能回復(fù),這件事會造成什么樣的后果,慈安自己應(yīng)該清楚。
“皇太后,大院君的使者三天之后就會達到京城,在那之前您必須回宮。”袁世凱心里著急的不行,這幾天為了能讓皇太后回宮的事情他東奔西跑,嘴邊全部都是因為著急引起的膿瘡,可是皇太后卻如此不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你有何方法讓哀家回去?”皇太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她想到小皇帝滿心期待的表情,終于又找到了一些做母親的感覺,不管她最后的決定如何,她首先要救這個孩子。
“為臣已經(jīng)有了打算,保證萬無一失,還請皇太后安心。”袁世凱很滿意太后的回心轉(zhuǎn)意,這樣才是母儀天下的慈安太后所為,至于那個男人他一定不會讓他死,還會好好的照顧,否則日后皇太后重返舊賬,他哪里去找這么好的砝碼。
比起這里的暗潮洶涌,慈寧宮的氣氛要好很多,袁世凱帶來的消息猶如一支強心針一樣打入了小皇帝的心臟,雖然還沒接到具體的安排,但是他已經(jīng)和秀寧格格一起打掃起慈安的寢宮。
這些日子他每天陪著哪個蠟像度日,早就心情煩躁,有的時候看著那個不會動,不會說話的老佛爺,他簡直想把這個蠟像砸碎,不過現(xiàn)在好了,真的老佛爺終于要回來了,他可以躲在她的懷里撒嬌,而不是每天依靠著艾灸的味道遮蓋這個蠟像身上的蠟味。
“皇上,老奴以為此事一動不如一靜。”李蓮英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慢悠悠的挪了出來,他失血過多,身體已經(jīng)虛弱不堪,不過小太監(jiān)在這把椅子上安了兩個輪子,一個人便可以推動,這也讓李蓮英有了四處轉(zhuǎn)轉(zhuǎn)的自由。
“李公公,打掃寢宮本來就是平常之事,而且朕已經(jīng)告訴其他人,是為了讓皇太后身體好轉(zhuǎn)而設(shè)的風(fēng)水局。放心吧,外人不會生疑。”
皇上知道李蓮英的擔(dān)心,但是整個宮殿多日不打掃,恐怕也會惹人非議,現(xiàn)在重新布置一下也好,至少能讓這里的灰塵之氣少一些,想必太后回來之后也會喜歡。
“皇上!”李蓮英喚了小皇帝一聲,這屋子里出了這么大的動靜,可皇太后還這么安穩(wěn)的睡在椅子上,實在是太反常了。
他還想繼續(xù)說下去,但是皇上已經(jīng)不再理會他,吩咐著宮里的侍婢把花瓶里的花全部都換了,太后喜歡百合,現(xiàn)在這種有藥用價值的話以后都再也用不到了,不用勉強擺在這里。
宮女不知道皇上怎么有這么好的興致,她們只能按照吩咐,把宮殿里的花全部都扔到走廊的拐角處,再從御花園摘些鮮艷的花色過來。
這么大的動靜自然是驚動了外面的侍衛(wèi),那些時時刻刻緊盯著慈寧宮的人立刻將所聽到的一切告訴了恭親王。
“確定嗎?他們在徹底收拾皇太后的寢宮?”
恭親王一直覺得皇太后的事情有詐,他派去鬼市的人都沒回來,連同瘦猴等人一起消息了,這讓他覺得有一股和他相悖的勢力在暗處活動著,而慈寧宮現(xiàn)在的行動更讓他覺得有事發(fā)生。
“最近袁世凱有什么動靜?”恭親王思量了一下,最近經(jīng)常進出慈寧宮的除了秀寧格格的父親就是這個愣頭小子,他打著回鄉(xiāng)探親的名義離開了皇宮,不過這幾天卻有人看到他頻繁的進宮議事,恐怕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
“王爺,紫禁城外的將領(lǐng)都在咱們的掌握之中,憑借袁世凱一人之力怎么可能讓我們的上百將士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旁邊的親信提出了質(zhì)疑,瘦猴失蹤之后,他去鬼市查探過,里面除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兵器,沒有任何人的打斗痕跡,連密道的各個入口都已經(jīng)封住了,現(xiàn)場清理的如此干凈,沒有幾百人的力量是絕對做不到的。
所以他懷疑這件事與袁世凱無關(guān),會不會是哪個關(guān)外的將士背叛了王爺,秘密回到京城勤王了。
“不會,那些關(guān)外的士兵如果入關(guān)一定會有人報告本王。”恭親王搖了搖頭,那些關(guān)外的將領(lǐng)多半是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已經(jīng)打過招呼,如果發(fā)現(xiàn)有人拔營回朝,要立刻向他報信。
“王爺,那么太后的事情……”
“不管是誰救了她,我都要她回不了皇宮,傳令下去讓所有人緊守宮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違令者格殺勿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