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女5
出院之後,雯姐直接去了澳洲,名義上是療養(yǎng),但可能永遠(yuǎn)都不再回來。
送別雯姐之後,靜女回到家中,坐在沙發(fā)上,直直地看著前方。
曾峰剛巧從樓上下來,看見靜女,有些意外:“你怎麼回來了,不是在醫(yī)院照顧雯姐嗎?”
“成哥什麼也沒說是嗎。”靜女微微苦笑:“果然,他已經(jīng)把雯姐完完全全忘記了。”
“怎麼了?”曾峰在靜女邊坐下,將她攬進(jìn)懷中:“幹嘛這麼不開心?”
靜女將頭枕在曾峰的肩上,一絲香氣慢慢襲來,這次又是不一樣的。清新,濃郁,若有若無。
那個女人,也被曾峰摟過吧,就像她現(xiàn)在的姿勢。
“曾峰,”靜女開口,聲音中有種奇異的溫柔:“我沒有雯姐那麼堅強(qiáng)……不要那麼對我,千萬不要。”
曾峰臉上閃過一絲異樣,他皺眉:“你說什麼傻話呢。”聲音中有自己也沒有察覺到的煩躁。
心虛的煩躁。
並不是傻話,靜女明白。
那種香氣,從此在曾峰上駐留。
那個女人,一直待在他邊。
雖然曾峰很謹(jǐn)慎地除去偷的痕跡,但靜女還是嗅到了,那種香水味,只殘留了薄弱的一點,卻強(qiáng)大如鬼魅,一絲一絲腐蝕著她。
她專門去香水櫃臺試過,確定是安娜蘇的洋娃娃。
那個女人,一定是可的,柔弱的。
洋娃娃般的女孩嗎。
這天,靜女買了些東西去學(xué)校看望樂宜。
最近忙著雯姐的事,已經(jīng)很久沒和她見面。
來到寢室,靜女敲門,一個戴眼睛的女孩來開門,打量下她,問道:“請問你找哪位?”
“請問樂宜在嗎?”
“樂宜?哦,她不住這的。”
靜女疑惑:“不住這?”
“是啊,”女孩點點頭:“她是走讀,只在開學(xué)前一兩個星期住了宿舍,以後就回家住了。”
靜女沉思片刻,向女孩道謝之後離開。
走到校園門口,靜女打通了樂宜的手機(jī),讓她到冷飲店裡聚聚。
隔了好一會,樂宜纔到,她笑著坐在靜女對面:“靜女姐,好久沒見到你了。”
靜女微笑地看著她,嘴角弧度一直不變,眼睛很安靜,一直看到樂宜臉色出現(xiàn)一絲慌亂,才說道:“是啊,好久沒來看你了……最近過得怎麼樣?”
“好的,”樂宜喝了口冷飲,冰涼一直沁入五臟六腑,手心也變得有些冷:“靜女姐,你呢?”
“我,還不錯。”靜女捏了捏中指骨節(jié),問道:“晚上有空嗎,一起出去吃飯吧。”
“晚上?靜女姐,今天晚上我們學(xué)院要聽講座呢。”樂宜一臉抱歉。
“那就算了吧,學(xué)習(xí)要緊,對吧。”靜女看看錶:“時間不早了,我還想去逛逛香水……咦,你用的是什麼牌子,味道不錯呢。”
“哦,安娜蘇的洋娃娃,我喜歡這種味道的。”樂宜道。
靜女始終微笑著:“我也很喜歡這種味道。”
晚上,曾峰來到爲(wèi)樂宜購買的公寓中,掏出鑰匙,開門,剛走進(jìn)去,眼睛便被人從後輕輕矇住。
曾峰道:“別鬧了,等會蛋糕摔壞了可沒得吃。”
“蛋糕?”樂宜忙接過曾峰手上的蛋糕,迫不及待地打開,用手指抹了一點,放在嘴裡,“唔”了一聲:“是酸味的,我最喜歡吃了!好棒!”
曾峰在一旁看著樂宜滿足的樣子,忽然說道:“一點點東西就能讓你這麼高興,和靜女完全不一樣。”
聞言,樂宜放下蛋糕,轉(zhuǎn)過來,背靠著牆,斜著頭睨著曾峰:“那,是我好,還是靜女姐好?”
曾峰怔了怔,沒說話。
樂宜忽然笑起來:“逗你的,”她走到曾峰後,雙手抱住他的脖子,柔聲道:“我不會和她爭的,只要有你,我就滿足了,只有你還能想起我,我就什麼都不在乎。”
但她的眼睛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時,有人敲門,樂宜道:“一定是送飲用水的來了。”
“我去開。”曾峰說著站起來,走到門口,一開門,卻愣住了。
靜女。
是靜女。
靜女看著屋子中的兩人,臉上很平靜,一種萬念俱灰的平靜。
原來是真的,那個女人,果然是樂宜。
兩個人,同時背叛了她。
靜女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瞬間坍塌,灰飛湮滅,不復(fù)存在。
靜女知道,自己的臉色一定很蒼白,可是,她不能倒下,她睜大眼看著兩個犯人。
犯罪,即使被抓住,也是有刺激的。
此刻,他們心中,一定也有隱約的自己也未能察覺的快感吧。
曾峰最先反應(yīng)過來,他拉過靜女:“我們回去談。”
原以爲(wèi)靜女會反抗,但她卻安靜地跟著自己走了。
門關(guān)上。
一根塗著淡粉色丹蔻的手指,輕輕抹起一塊油,放入口中。
樂宜靜靜地笑了。
曾峰開著車,往家中駛?cè)ァlo女就坐在他邊,一言不發(fā)。
儘管車裡有著冷氣,但他手心還是浸出了一層薄汗。
恰在這時,前面不知出了什麼事,竟堵車了。
兩人就這麼在封閉狹小的空間中,各懷心事。
曾峰輕咳了一聲:“我和她……我和她並沒有什麼,我們……”
“曾峰,”靜女輕聲打斷他的話:“別再騙我。”
曾峰用拳頭抵住嘴,看著窗外,不再說什麼。
“這件事要怎麼解決?”靜女平視著前方,一字一句地問道:“你要她,還是要我。”
曾峰猛地一拍方向盤,但力氣就在那個動作中流逝,他無力地說道:“你不要我。”
靜女閉上眼:“原來一切都是我的錯。”
曾峰握緊拳頭,緩緩說道:“給我點時間,我會處理好她的。”
“爲(wèi)什麼是她?”靜女像是問曾峰,又像是問自己:“爲(wèi)什麼是樂宜?”
“對不起。”曾峰垂下眼。
“你告訴我,爲(wèi)什麼是她?”靜女重複地問道:“爲(wèi)什麼是她?”
曾峰本打算沉默,但被靜女問得心煩意亂,終於衝口而出:“因爲(wèi)她是個很簡單的女人,不論我給她什麼,她都很滿足!靜女,我努力掙錢,爲(wèi)的就是能讓你擁有一切,讓你開心。可是你呢?……我弄不懂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些什麼!?”
靜女將臉轉(zhuǎn)向窗外,直到將滿眶的眼淚硬生生了回去,才說道:“我們忘記這一切吧……你能忘記樂宜嗎?”
“我需要時間,”曾峰還是重複著那句話:“我需要安頓好她。”
“不用,只要給她足夠的錢就可以了。”靜女淡淡說道:“就像你說的,樂宜是個很簡單的女人,她從小缺少的,就是錢,只要給她錢就行了。”
曾峰張張嘴,想說什麼,但最終沒有開口。
靜女在最短時間內(nèi)爲(wèi)樂宜辦好了去美國留學(xué)的手續(xù),準(zhǔn)備讓她近動。
曾峰再沒有和樂宜見過面,應(yīng)酬之後便回到家中,陪著靜女。
靜女決定忘記那些不愉快,她開始停止服用避孕藥,她想要個孩子。
屬於曾峰和自己的孩子。
一切都是瞞著曾峰進(jìn)行的,沒過多久,她感到體出現(xiàn)異樣,來到醫(yī)院,檢查之後,發(fā)現(xiàn)自己如願以償--她懷孕了。
靜女撫摸著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掌心處傳來一陣陣的溫軟。
這是她的,屬於她自己的生命,弱小的,卻無比重要的。 ωwш⊕тt kān⊕CΟ
靜女回到家,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卻在樓梯口撞見了一臉慌亂正要出門的曾峰。
“你去哪裡?”靜女起疑。
“哦,成哥那出了點事,我去看看。”
曾峰說完便要下樓,卻被靜女?dāng)r住:“是去樂宜那是吧。”
曾峰將樓梯扶手狠狠地一捶:“她要自殺!我必須去看看!”
“她不會死的,”靜女冷靜地說:“我看著樂宜長大,我知道她是怎樣的人,她還有好多東西沒有得到,她捨不得死。”
“靜女,算我求你了,這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曾峰焦急萬分。
“是她打電話給你的吧,說的一定是,我只想在死之前見你一面,是嗎?”靜女面色很平靜:“這種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把戲,你應(yīng)該見得多了吧。”
曾峰慢慢冷靜下來,他看著靜女:“我答應(yīng)過樂宜,不會不管她的。”
靜女忽然笑起來,開始很小聲,漸漸地變得有些歇斯底里,笑到最後,她停了下來:“你也曾答應(yīng)過要照顧我的……不止呢,想起來了,你還說絕對不會背叛我,我是你這輩子唯一的女人……既然這些誓言都可以背棄,爲(wèi)什麼就不能背棄她?”
曾峰閉上眼,深深地吸口氣,等睜開時,眼中蒙上了一層冷漠:“對不起,靜女,我對不起你。”
說完,他將靜女推開,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靜女站在樓梯口,聽著曾峰駕著車慢慢駛遠(yuǎn),耳邊漸漸呈現(xiàn)一陣龐大的安靜。
在這安靜中,曾峰冰冷的話語重複向她襲來。
對不起。
他最終選擇了樂宜。
他寧願背棄自己。
心內(nèi)一陣絞痛,淚水不斷涌上眼眶,將視線徹底模糊。
靜女緊閉著眼,撫摸著自己的小腹,沒關(guān)係,她還有孩子,沒關(guān)係,她不是孤單的,沒關(guān)係,她還可以活下去。
靜女轉(zhuǎn),準(zhǔn)備去臥室休息,但就在踏上樓梯的瞬間,一陣猛烈的天旋地轉(zhuǎn)向她襲來。
一切都發(fā)生地太快,她迅速地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腦子先是木木的,之後小腹傳來劇烈的疼痛,讓全痙攣。靜女忽然意識到發(fā)生了什麼,她使盡全力,驚慌地爬到電話邊,撥打了110:“快來救我的孩子,快來救我的孩子!”
客廳中只餘她聲嘶力竭的叫喊,以及地上一條蜿蜒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