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芊芊不知道的是，杜熙春抓賀小四的真正原因，主要并非用來威脅賀以翔。他只是為了以防萬一罷了，或許，從他心里，他知道，這一場賭局，他輸定了。他輸在了一個最不確定的因素上，只是結果到底如何，還要看明天。

秘書看到杜熙春出來，連忙上前的道：“杜局，部長讓您立刻回去一趟。”

杜熙春看著夜幕已經降臨的天際，淡淡道：“幾點了？”

“7點23。我們現在回去的話，8點前應該能到。”秘書道。

杜熙春轉頭道：“暫時先不回去。”

“杜局，可部長說……”

杜熙春看了秘書一眼，秘書立馬不敢再說什么。

杜熙春上車，道：“去西郊陵園。”

“是。”

秘書開車離開，剛駛出沒多久，身后就有兩輛車跟了上來。“杜局，后面跟了兩輛車，好像是部里的。”

杜熙春看了眼身后道：“不用管他們。”

“是。”

身后的兩輛車一路尾隨著來到了西郊陵園，他們剛下車要上前，就被不知道從哪里出來的人攔住。這些人，明顯是杜熙春的人。可令他們疑惑的是，剛才一路開過來，明明沒有看到有人跟在后面。

是他們大意了。

或者，杜熙春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里。

夜晚的西郊陵園并不開放，可是杜熙春依舊是進去了。周圍黑暗一篇，一座座墓碑，看起來陰森無比。秘書心里發毛，但是看著杜熙春的后背，這種毛毛的感覺少了不少。即使是在這種地方，局長身上的那種氣勢依舊不受影響。

秘書已經跟了杜熙春十幾年，心里最佩服最敬重的人就是杜熙春。

“小陽，你在這里等我。”

“是。”

秘書站在一棵樹下，他不用看也知道杜局來看誰。除了看杜母段夢圓外，還有就是杜少夫人楊琦雖然楊琦和杜熙春只是訂婚，但是在秘書眼里，他就是杜熙春的太太。有時候，杜局也會去看另一邊的一個人，高嵐但一年有時候都看不了一次。

“杜局，下次您再來，應該提前跟我說一聲，這樣我好準備東西，空手來，不太好。”

杜熙春笑了笑道：“還記得她們喜歡什么嗎？”

“記得，夫人喜歡百合，少夫人喜歡蝴蝶蘭。”

“有心了。”

秘書笑著道：“應該的。杜局，那接下來回部里？”

“嗯，回去。”

他也想知道，他賭贏還是毒輸了。

杜鵬程看到杜熙春的時候，目光中藏著鋒芒。

杜家長子這幾年聲名在外，如果他不打聽，都不知道，他的大兒子不知不覺中風頭已經蓋過了整個杜家。

杜家幾百年來能長盛不衰，靠的是一個“斂”字。所以杜家需要的是一個韜光養晦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鋒芒畢露的瘋子。

只是，杜熙春是老爺子一手培養起來的，即使不是親骨肉，終歸還是有感情的。

“父親。”杜熙春站在杜鵬程面前，開口道。

杜鵬程道：“我聽他們說，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一直很忙？”

“是，有些事情要處理。”

“是什么事情？”

杜熙春道：“只是一些日常的事情而已。”

“熙春，”杜鵬程站起來，走到杜熙春身旁，“你對于最近赤練組織的事怎么看？我聽說，這件事是由你和賀以翔一起負責的。沒遇到什么問題吧。”

杜熙春道：“沒有，一切都很順利。”

“那就好。”說完，杜鵬程沉默了一會兒道：“明天你弟弟結婚，你會去吧？”

“嗯，才滿結婚，我這個做大哥的不去不合適。”杜熙春道。

杜鵬程看著他，內心里希望，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的把自己當成了葉才滿的大哥，杜家的大兒子。

杜鵬程道：“這么多年，難為你一直是一個人。明天參加完婚禮后，你就去度假吧。正好，楊琦的忌日也快到了，你也出去散散心。過去的事情，盡快讓他們過去吧。”

“這么多年來，這是父親您第一次讓我去度假。”

“安排好行程，讓小陽陪著你到處轉轉，”杜鵬程拍著杜熙春的肩膀道：“這么多年，我沒給你放假，你難道就不知道給自己放？熙春啊，好好休息。”

杜熙春背對著杜鵬程，嘴角揚起淡淡的笑容。

雖然明知道這一場賭局會輸，但是真輸了，他心里居然有一絲難受。在知道自己不是杜家親生骨肉的那一天，他就預料到這一天的到來。

所以楊琦死后，他生無可戀。

只是心底，始終有一絲絲的不甘……

“父親，我想出去國外走走。”

杜鵬程道：“國內選一處吧，你的身份不適合出去。”

杜熙春笑容溫和，“我想去國外。在國內沒辦法安心度假。至于出去的問題，就按照局里的慣例，借用一個身份就好了。”

“你的身份太敏感，萬一被查出來，想回國就難了。就國內吧，我讓小陽給你選一處，你要是嫌一處悶，就多挑幾個地方。”

國內的話，最好的結局是軟禁。

最差，是死。

兩個，他都不喜歡。

杜熙春看著杜鵬程座椅后面的華夏山川字畫，平靜道：“是，父親。”

“出去吧。”

杜鵬程看著杜熙春出去，目光中藏著的慈愛并未褪去。他轉頭看著那副華夏山川字畫，目光微沉。

“就讓我看看，我的兩個兒子，翅膀到底有多硬。”

杜熙春回到辦公室，小陽就連忙道：“局長，剛才總辦處有人過來說要交接工作，我攔著沒讓人進來。這是什么地方，是他們說交接就交接的嗎？！”

看著小陽義憤填膺的樣子，杜熙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讓人進來。”

“杜局？！”

“明天開始，我要休假。”

“休假？”小陽張大嘴巴，他跟了杜熙春十幾年，將近二十年，從沒聽過他休假的說話，“杜局，您別和我開玩笑了，您哪能休假啊，這里不能一天沒有您。”

杜熙春將桌上的東西稍微收拾了一下，只拿走了一個公文包，“交接吧，我會休假一段時間。”

“杜局！”

小陽話沒說完，杜熙春已經從辦公室離開了。

看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小陽心里有很不祥的預感。

這哪里是正常的交接，大半夜做交接的，這本身就很不對。而且，杜局居然還說要休假。

“一秘書，二秘書，把人放進來，你們安排交接。”小陽說完，追著杜熙春出去了。

杜熙春還沒啟動車子，車門上就傳來敲門聲。

杜熙春意外地看到了小陽。

小陽笑著道：“杜局，我送您回家吧。我也沒啥事。”

杜熙春沒說什么，開門下車，讓小陽上車。然后自己坐到了后排，一如以往。

小陽一路上嘰嘰喳喳說話，比以往都要話嘮。

杜熙春沒有回應，直到快到杜家的時候，杜熙春才開口道：“小陽，我和赤練組織的事，你一清二楚吧？”

小陽話匣子戛然而止。

“是，杜局。”

“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跟上來？”杜熙春手中拿著一把上趟的槍，只要他扣動扳機，小陽就會命喪當場。

小陽握著方向盤，將車停到杜家車庫，“杜局，我不管您做了什么，在我心中，您始終是我的杜局。這輩子，我都跟定您了。您要去哪，我就去哪！”

這里是杜家的車庫，殺人，不會被人發現。

杜熙春知道，小陽也清楚。

杜熙春放下槍，“你老婆孩子呢？”

“杜局，做咱這工作的，身后事早就安排好了。我老婆孩子能照顧好自己，您放心好了。”

杜熙春道：“準備兩個身份，先離開華夏。”

“是！”

小陽開著車去辦，杜熙春則是回了杜家拿一些必要的東西。

第二天，葉才滿的婚禮正常進行。婚禮上，請的人并不多，都是一些親近的朋友，以及兩家的親人。

只是不同的是，在所有人都進去之后，門口就布滿了警衛。每兩百米都有一個暗哨，戒備森嚴。

婚禮的音樂響起，杜熙春看著臺上的兩個新人，面帶微笑。賀以翔坐在他旁邊，神情紈绔慵懶。

正當禮要成的時候，門口突然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人匆匆忙忙進來，在杜鵬程耳旁說了句話。

杜鵬程臉色微微難看。

沒過一會兒，未受邀請的段家長子段宏毅帶人進來，他身后，跟著不該在這里出現的馮芊芊。

看到段家人出現的那一刻，賀以翔眉頭微斂，杜熙春則是緩緩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笑容。

段家摻合進來，事情就不只是要扳倒杜熙春這么簡單了。

段家自從攀上高枝后，就居心叵測地想要扳倒京城內的其它家族，其中以杜家和賀家最為首當其沖。

段宏毅這個時候出現，目的是杜家。

杜熙春如果倒了，杜家中間就會出現斷層，即使葉才滿有能力繼承杜家，那也要有一定的時間，而這些時間，足夠段家打擊杜家。

杜家和賀家，從某個角度來說，既是敵人，也是戰友。

如果杜家倒了，那賀家遲早會成為眾矢之的這一點，賀以翔清楚，杜熙春也清楚。

可是馮芊芊可不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