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年章坐在中間的位置上,面色晦暗不清地看著她。秦晴看著賀以翔,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她手微微握緊,她能感覺到賀年章目光中的凌厲和審視。這種目光,在一個人做判斷的時候會出現。
爺爺……賀年章的考慮是什么……
秦晴知道,整個賀家,賀年章的決定賀以翔是最不會拒絕的。
“你們找個代孕吧。”
這一句,瞬間讓秦晴知道,賀以翔跟賀年章說了實話。意識到這一點,她反而松了口氣。
秦晴放開緊攥著的手,搖頭道:“對不起爺爺,我做不到。”
賀年章面色發沉,他握緊手中的拐杖,凌厲的目光直逼秦晴,“就算找了代孕,也不會影響你在賀家,在以翔心中的地位!”
“爺爺,我做不到。”
賀年章看著她,壓迫感十足。
“以翔已經因為我受了罰。不管他堅持的理由是什么,我都會尊重他的決定。”她能做的,就是支持賀以翔所有的一切。她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一點,不遺余力,全力支持他。
賀年章道:“如果他的決定是錯誤的呢?”
秦晴道:“那我就陪他一錯到底!”
賀年章瞳孔皺縮,他看著秦晴,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有著萬鈞之勢。她是真的會陪賀以翔一錯到底,無論他做什么。賀年章從不知道,秦晴身上還會有這種力量。她一直展現的是柔和的一面,從未像這一刻讓他感受到某種堅定不移的決心。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我會記住的。”
賀年章擺了擺手,轉身道:“去吧,那小子受傷不輕,去給他上一些藥。”
本以為秦晴會就這樣出去,可是她卻一動不動,突然道:“爺爺不應該罰他。”
賀年章轉身冷冷看她,“你是在教訓爺爺?”
秦晴搖頭,神情透著異常的認真,“爺爺沒有理由罰他。這件事情的責任在我,也是我同意他這么做的。無論怎么追究,要罰都應該罰我。”
賀年章道:“你這是想讓我罰你?”
“不是。”秦晴看著他道:“爺爺已經罰過他了,就沒有理由再罰我。只是下次,如果以翔再犯錯,爺爺要罰就罰我。”
賀年章倒是被秦晴的邏輯搞糊涂了,或者說,被她的替賀以翔受罰的理由搞糊涂了。
賀年章道:“他犯錯,和你有什么關系?”
“我是他妻子,沒有管好,是我的錯。”
賀年章聽到這句,很像笑說,賀以翔不是這樣的人。可是看著秦晴認真,毫無任何玩笑的目光,賀年章眼眸微瞇。
莫非這孫媳婦,真能制得住那頭無法無天的犟驢?
“爺爺知道了,下次他要是再犯錯,我就找你。”賀年章轉身,不讓秦晴看到他臉上的笑道:“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秦晴點頭,朝賀年章鞠了一共,然后才轉身出去。
秦晴出去后,賀年章臉上的笑容漸漸放開。他這個孫媳婦,倒是總能做出點出人意料的事情來。本以為只有那個小子敢頂撞他,沒想到取得媳婦也是這樣的。
要不人說臭味相投?
賀年章笑了笑,坐下來,品起了茶。
秦晴打開房間,就看到賀以翔正起來穿衣服。從還未來得及放下的衣服下,她看到了上面一道道淤青的傷痕。賀以翔聽到聲音,轉頭,已經看到秦晴站在門口。
他笑了笑道:“爺爺這么快讓你出來了?”
秦晴走過去,阻止他遮擋衣服的動作,將衣服掀開道:“爺爺沒跟說什么,我給你處理這些傷。”
她的聲音平靜,輕柔,透著心疼。
賀以翔笑了笑,道:“已經上過藥了,沒關系了。”
秦晴搖頭,“不一樣,我自己來,才放心。”
賀以翔也知道秦晴倔強的地方,沒再多拒絕,躺在床上讓她上藥。兩人一句話沒說,卻又都知道對方心里想什么。
學校門口,賀夫人將賀姚和小寶帶下車,整理了一下他們的衣服道:“好好比賽,奶奶一會兒給你們加油。”
賀姚和小寶正要點頭,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尖叫聲,還有輪胎摩擦地面的聲音。
三人轉頭,賀夫人臉色頓時大變,車子來勢洶洶朝著賀姚和小寶開了過來。
“姚姚,小寶,快閃開!”賀夫人驚慌大叫。
賀姚轉頭,反射性用力一把推開小寶。
砰!
“姚姚!”賀夫人的聲音歇斯底里。
賀夫人眼睜睜看著賀姚被撞飛十幾米,隨后重重摔在地上。肇事車輛并沒有因此立刻停下來,而是一個急速轉彎,打算朝地上的賀姚碾壓過去!
送賀夫人來的司機一看轎車的過去,連忙踩車子猛地撞上去!
嘭!
巨大的碰撞聲讓一旁圍觀的人都清醒了過來。周圍都是學生家長,有的連忙也跟著開車上去阻止,有人則和賀夫人一樣趕緊過去看孩子。
滿目都是血。
猩紅猙獰的鮮血,將小小的身子圍住,身體部分有不規則的扭曲。賀姚整張臉煞白,大大的眼睛無意識地動了一下,隨后徹底昏迷過去。
“姚姚!姚姚!”
周圍的人連忙報警,學校聽到外面動靜,立馬拍了校醫的急救人員過來。校領導一看受傷的居然是賀家賀姚,當場就是眼前一黑,多虧旁邊的人扶住提醒,校領導才反應過來,要趕緊打電話。
“快!快!送協和,打電話給賀家,千萬、千萬不能讓孩子出事!”
即使校領導不說,大家也都這么做了。這學校的學生非富即貴,鐵定立馬送協和,“賀家的電話,還是要您打。”
校領導反應過來,連忙道:“賀夫人呢?”
“人已經跟著去醫院了。”
“電話,對,快給我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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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家的電話暴雨般響起,一個接著一個,先是客廳的電話響,然后是賀以翔的手機,之后是秦晴的手機。
秦晴一看是賀夫人電話,連忙接起,“喂,媽?”
“姚姚……姚姚……”賀夫人的聲音顫抖,竭力冷靜,“姚姚出事了,你不是醫學出身嗎,快點、快來醫院!”
秦晴心里驟涼,大驚道:“哪家醫院?”
“協和!快點!”
秦晴掛完電話,賀以翔已經拿上鑰匙,并阻止了吳嫂將客廳電話接給賀老爺子。兩人準備要走的時候,賀老爺子打開門出來,看著他們道:“剛才誰的電話?”
秦晴驟然握緊賀以翔的手,只聽賀以翔平靜道:“是媽的電話,她讓我們過去看小寶和姚姚比賽。”
“嗯,去吧。”賀年章輕咳了一聲,沒有再多問其它。
賀以翔見賀年章關上門,才迅速拉起秦晴下樓,然后兩人急忙趕往醫院。根據司機所說,姚姚已經送進了急診室,傷勢非常重,醫院的專家集結,正研究傷勢決定手術。
協和醫院。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拿著一份病例,突然推開急診室的大門走出來。
“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是!”
醫生看著賀夫人,神情嚴肅道:“您和病人什么關系?”
“我是她奶奶。”
醫生道:“她的父母呢?或者其它兄弟姐妹有沒有?”
“有!”賀夫人將小寶推出去。
醫生看著不到八歲的孩子,眉頭皺得更加緊,他聲音微沉道:“病人需要輸血,可是她的血型是‘類孟買型血’,醫院血庫的存量不夠,必須立馬找到這個血型的人,否則病人無法進行手術。”
賀夫人聽不懂什么是類孟買型血,可是這里是協和醫院,如果連這個醫院都這樣說,那么這個血型必定是極難滿足的。
賀夫人猜得沒錯,類孟買型血俗稱恐龍血,是比熊貓血還要稀少的血型。這種血型在我國尤為稀少,所占比例僅為十幾萬分之一。這種血型通常是變異造成的,即使是直系親屬都極少有相同,不過相對其它人來說比例還是會高一些。
“我可以。”小寶突然開口。
賀夫人擔心小寶,可是更擔心賀姚,她擦著眼角道:“醫生,讓小寶試試吧。”
醫生皺眉道:“還是盡快聯系病人父母吧,他太小,解決不了多少問題。”
說完,醫生讓護士帶著小寶去檢查血型。
賀夫人想到的只有賀朝陽,可是現在讓人趕過來肯定來不及。
賀夫人正著急的時候,身后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傳來。賀以翔和秦晴快步走入醫院,看到賀夫人的時候,她渾身都是血,一向從容淡定的神情透著慌張和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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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
“秦晴!”賀夫人突然一把抓住秦晴,“你一定要救姚姚!”
“媽!”秦晴連忙一把扶住因為過度擔憂而幾乎要暈厥的賀夫人,看賀夫人身上的血跡量大小,秦晴已經能想象賀姚受傷有多重,“媽,醫生怎么說?”
賀夫人搖頭,卻不知道該怎么說。“醫生說,手術的血不夠,姚姚很危險。”
秦晴正要細問,就見護士拉著小寶急匆匆走過來。
“我們需要和病人有血緣關系的家屬,你們誰是?”護士看著秦晴和賀以翔,只希望他們就是賀姚的父母。
賀夫人道:“小寶怎么了?”
小寶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