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夜還未盡,天光尚未出露。
依舊是鋪天蓋地的鬼魅。
冷月最后的光也消失殆盡。
顧念安扶住搖搖欲墜的秦世揚:“為什么會這樣?”
“之前透支生命……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差不多就這樣吧。”事到如今,秦世揚卻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
——沒有人可以殺死他。
除了他自己。
生命永遠是這樣脆弱。
而四周依舊是仿佛無窮無盡的鬼魅,琥珀忽然也感到恐慌。真不知道那些術士都是怎么應對過來的。鬧不好,他們今天還真的要喪命此地了。
顧念安也有些不知所措。 “小心!”秦世揚的目光越到了他的身后。
血水浸透每一寸衣襟,傷口是撕裂的痛。
這都不及他看到秦世揚摔下來的那一刻的震撼。溫熱的血濺在顧念安的臉上。不是他自己的鮮活的血液。
“師兄?!”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多年以前,也是那么的孤獨,那么的無助啊。——自己親近的人用血肉之軀擋在死神之前……顧念安踉蹌幾步,近乎絕望卻緊緊地抓住秦世揚不讓他的身體摔下。
他蹙起眉。
不對!秦世揚不一定死!
他還有琥珀呢!
一個念頭如閃電一般劃過腦海。其實已經大不相同了啊……
“啊啊啊啊啊!”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開始膨脹。就像是每一條血管里,都被澆灌了新的血液。這還是夜晚,月光依舊被遮蓋,但是大地上卻有奇異的光——好比是運作的法陣,扭轉了每一道符文。
時間回到很多年前,一個英姿颯爽的身影在模糊的視線里好像越來越清晰。他……是什么人?……術士么?
顧念安努力地回憶著。
“哧——”
那道劍的光芒劃破了顧念安混沌的思維,光線太過強烈,以至于他無法看清記憶里的人。只覺得像是有什么如開天辟地一般地噴薄而出,如同沉睡了一個亙古之后的復蘇,在一片黑暗中覺醒, 縱橫馳騁。
這驚艷的一劍就像是可以超越了云霄,無語倫比,顧念安思索著,重復與那看不清的人的動作。這便是所有力量的源泉。它不一定會震撼了九重上天,卻也無堅不摧,持在顧念安手里的那一把長劍仿佛已經成為了久已失傳的法器。
琥珀錯愕地回過頭——這是如此熟悉的動作。那人死后,他不曾想還能再一次目睹這種卓然不群的風采。竟也是一模一樣的動作呢。他忽然就回過神來,找回了和那人當初一同并肩作戰的感覺。
“顧念安,封印它們!”琥珀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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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念安內心吐槽:……這是要怎么封印啊?他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好么?
不過,他之前恍恍惚惚看到的人是誰?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是他借自己的力量么?
——那么,請求您就再給一回這種能力吧!
顧念安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雙手結起封印,在慘淡的月光里,散發著淺色光芒的符文一個接著一個的出現,細細密密的符合構成一方的結印。
他放出結印,所有符文在這一瞬之間融合,綻放出無敵于世的光。與此同時,琥珀又召出一方的金芒。
光芒如同火焰,劇烈燃燒,觸到的鬼魅開始漸漸化作灰燼破碎在這熊熊烈火里。
誰能想到相隔十年之后,一切就可以如此順理成章回到了從前。
法光縱橫如劍,劈開了深沉的黑暗,時光的碎片一片一片的在光明了愈漸顯得清晰,似乎又有什么東西要沖破這一切在天空里綻開如絢爛的煙花。
凄厲的聲音扎入耳中。顧念安一愣。呃?鬼魅是在說話么?還這樣的恐慌?細細碎碎最后連成了一片,他終于聽清楚了,所有的人都聽清楚了,就那么地響徹天空——“施術之士,不容來犯!”
最后一音落下之后,那些鬼魅在彈指間就化為無有。就如風中的碎沙。
“它們不會再來了。”琥珀斷定道。
這一切變顧發生地太快,顧念安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感覺視線里琥珀的身影開始模糊起來,周圍的景象都看不大清了,他有些站立不穩。
這就是……透支的感覺嗎?還有,秦世揚,師兄……那你還好嗎?
然后迎接顧念安的就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在黑暗里,他隱隱約約看到一個陌生的身影,不知為何,他竟然感到很熟悉。熟悉得就好像,他們有著血脈作聯系。顧念安很想叫住他,卻怎么也開不了口。
“回去吧,有那么多人在等你呢。”
——顧念安聽到一個聲音說。
不知道過來多久,他蘇醒了。他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床榻上,而映入眼簾的是一襲白衣。
“你們是邱林的弟子?”白衣男子含笑而道,“來南山找我的么?”
顧念安有些意外:“這里是南山了?……你就是師父的……朋友?”
對方溫柔的眼眉有肯定的神色。
“那我師兄呢?”忽然想起來誰,顧念安急切道。
“師弟!”張揚的聲音,顧念安一時放松下來。
但是,好像自己還疏忽了什么呢。
“……”顧念安抬起眼眸又仔細打量著那一襲白衣的男子。怎么,感覺有那么些眼熟呢?好像在是某一個大雪紛飛的冬天,也有這樣一個眼眉似雪的人呢。
他忽然就想起來了:“那……紫竹郡,是你帶我去紫竹郡的么?”
白衣的男子含笑著微一點頭:“小安,你也長大了。”
出門后,他看到了琥珀。“最近也麻煩你了。”顧念安誠心道。
“你知不知道幾十年前的那個術士?你和他什么關系?”琥珀忍不住詢問,雖然他幾乎能夠猜到事實。
顧念安偏過頭略略困惑:“什么術士?”
琥珀淡淡地嘆了一口氣:“……沒什么。”
他真的對那個人一點印象也沒有么?這個孩子理應是他的子嗣啊。顧念安還活著呢,他的在天之靈會感到告慰么?
“欸,師兄來了。”顧念安的目光觸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師弟,我們可能不久又要出發了。”秦世揚嘴角是彎彎的弧度,“你不想去你家看看么?”
“那到時候就走便是。”
顧念安點頭。南山南,北水北,無論是天涯海角,我都會一路隨行,當風云消散時,不必回頭,就可以知道一直在彼此的左右。
不知什么時候,秦世揚的手上停著一只潔白的鴿子。他一笑道:“也該是向師父說一下旅程了,否則他要擔心了。”
新的路程又要開始了。
那時的太陽溫暖和煦,曬得多年的傷口也開始慢慢愈合起來。顧念安低下頭,嘴角卻悄無聲息地柔軟了起來。即使未來仍洶涌著讓人捉摸不透的暗濤,但是他隱隱有那么一種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直覺。
只要大家一直都還活著就好。
那么就無論如何都能辭傷別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