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溫吞的太陽剛剛曬化了銀裝素裹,當大地露出被水浸透了的深棕色的胸膛時,蕭辰帶著三連從這寬闊的胸膛上一踩而過。
泥濘的道路上三連的速度一直很慢,稍有不慎,便有戰(zhàn)士一腳踩不穩(wěn)摔倒在地上,但沒有人叫喊,只是被后邊的戰(zhàn)友扶起后繼續(xù)前進。
一趟五公里,讓所有老兵都不約而同想起那趟三十公里,同樣艱難地前進,但今時已經(jīng)不同往日。
三連,到底比以前強了很多。
即使訓練還不足一年的新兵,也能夠快速適應這種惡劣的環(huán)境。
半個小時在無形中飛速度過。
高城派出去負責觀察情況的戰(zhàn)士匆匆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匯報道:
“各位首長,副營長,他們回來了。”
一句話宛如一個信號,那位此前感慨萬分的老記者迅速帶上自己的設備,沖高城點點頭便沖出活動室,沖下連部大樓。他要將這群小伙子跑到終點的第一幅畫面如實地記錄下來。
其他人倒是后知后覺,只能跟高城一道慢慢下樓,但比之前快了幾分的步頻,充分說明他們內(nèi)心同樣急切。
一個個跟個泥猴似的戰(zhàn)士跑到終點。
紅糖姜湯已經(jīng)就位,當他們按照身后不遠處蕭辰的吼叫緩慢在操場上走動,盡可能平復自己的心跳后,趕在身上被冷風侵襲之前,一口溫熱的糖水入肚。
而這些畫面,都被老記者忠實地記錄下來。
比起一些單位干凈整齊的細節(jié),他更喜歡這種渾身散發(fā)著汗臭味的狼狽。
因為狼狽,代表著實訓實練,代表著這支部隊最真實的一面。代表著他們在保家衛(wèi)國的責任面前,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艱苦和磨礪。
蕭辰不是第一個到達的,也不是最后一個。
他跟宗平川和溫厚三個人一直跑在隊伍的中游,一起出發(fā),一起到達。
今日的三連已經(jīng)不需要讓連長刻意充當那面旗幟。
看著所有人在衛(wèi)生隊和一連炊事班的照顧下補充了能量,隨即自發(fā)地站在自己面前,蕭辰點點頭,迎著不遠處向這邊走來的一群人,沖隊列問道:
“跑了一個五公里,我就問一個問題,唱首歌的力氣還有沒有?”
高城忍不住笑了,大老遠地聽到這個聲音,如果不知道這是為自己身邊的這些記者和演員問的,那他是一定都不相信的。蕭辰這小子當真是蔫壞。
三連的回答果然不負眾望。
或者說他們的回答就在這些人的預料當中。
只是聲音卻完全出乎他們的預料。
一種堪比五公里越野前的聲響激蕩在操場上空,似乎連冷空氣都被震得斷了層。
“殺。”
“很好。”
站在隊列前方的蕭辰滿意地點點頭:“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別耽誤時間了,聽吧新征程號角吹響……”
如果說一個殺字只是曇花一現(xiàn)的吼叫,那么接下來的歌唱聲就真正告訴文工團的四位演員,什么是真正的唱軍歌。歌聲嘹亮,更不失威武,音調(diào)說不上準,但振聾發(fā)聵。
老記者已經(jīng)得到了他想要的所有照片,此時此刻正在專心致志地聽一個聲音的歌唱。
而文工團的四個人,已經(jīng)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一遍唱完,蕭辰止住了戰(zhàn)士們還想唱下去的欲望。
今天這么搞一出,完全是為了讓面前的這些人知道,來自基層部隊的軍歌到底是怎么演唱的。沒有什么華麗的歌喉,也沒有什么復雜的技巧。
還有憑借習慣,發(fā)自丹田的怒吼。
抬起手腕看看時間,蕭辰轉(zhuǎn)身向高城敬禮:
“副營長,三連訓練完畢,請指示。”
高城沒有理會身邊一群記者看向戰(zhàn)士們熱切的目光,擺擺手,很是灑脫地說道:
“你留下,其他人組織帶回,讓他們把這身泥水洗洗。溫厚,接下來先讓戰(zhàn)士們休息,如果有其他安排,我會讓人通知你的。”
三連官兵用依依不舍的眼神看著蕭辰,向連部返回的同時不停地扭頭看著同樣在看他們的蕭辰,溫厚沒有喝止,只是裝作不知道,沖他們喊著口令。
目送三連回到連部,剩下的人不知道接下來到底該做什么。
除了老記者眼神熱切地看著蕭辰之外,其他人都在等候高城的安排。
“各位,咱們先回營部休息一會兒吧。剛才大家也看到了,訓練過后,戰(zhàn)士們需要一段時間換洗和休息。”
在這么圓滑的安排中,一行人在高城的帶領(lǐng)下,換了一個坐著閑聊的環(huán)境。
而蕭辰卻并沒有閑著。
聽到老記者提出要采訪自己的請求,蕭辰沉吟了一陣子,隨即提出要給現(xiàn)在的單位打電話請示一番。
電話,高城辦公室里就有。
撥通026倉庫的電話,高中隊的聲音從電話中傳出來。
“野狼,我是蜜獾。我臨時來原部隊的事情想必您已經(jīng)知道了,我想您跟B組的兄弟說一聲,等這邊的驗收結(jié)束后,我會第一時間返回的。”
高中隊的聲音里充滿了氣惱。
“這群小菜鳥嚷嚷半天了。”
“這是好事。”
蕭辰笑著說:
“對了,這邊軍區(qū)有記者想采訪我關(guān)于老部隊和軍歌的一些事情,我要請示一下,不涉及狼牙和我,只關(guān)乎T師師偵營三連的問題,能否接受采訪?”
這樣的問題狼牙已經(jīng)有非常豐富的應對經(jīng)驗,高中隊不假思索地回答:
“狼牙很多人的過去,都見諸報端,所以只要不提到這邊和你的身份,關(guān)于你老部隊的一切,可以回答。當然,一定要記住,不能提到你自己,這是為了你好。”
僅僅將自己的檔案放到后勤部隊并不保險,這是狼牙用血的教訓換來的。
蕭辰點點頭,答應了高中隊的要求,隨即放下電話,走到隔壁的辦公室內(nèi)。
這間辦公室內(nèi),老記者正在跟營長談論三連的歷史。似乎是想寫一篇非常精彩的報告文學,他在筆記本上不斷記錄著這位營長口中的三連。
看到蕭辰打報告進來,老記者停下筆,頗為期待地看著他。
“首長,我已經(jīng)請示上級,他們同意您對我采訪有關(guān)三連的問題,但同時希望盡量不要讓我的名字和身份出現(xiàn)在您的文字里。請原諒,作為后勤保密單位,這件事情對我來說非常重要。”
后勤保密單位,有很多。
老記者自己心里知道的就不下雙手之數(shù)。
這些單位要求都很嚴格,有些甚至連番號和名字都不準提。
他們都是這個時代默默無聞的英雄,這些人可能掌握著高精尖的軍事技術(shù),也有可能管理非常重要的檔案,甚至可能是進行某些非常特殊的任務。
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特點,一旦泄密,將會對國家和自身造成難以估量的損失。
老記者點點頭,很鄭重地答應著:
“放心吧,蕭辰同志。我已經(jīng)確定了,寫的是三連官兵在新時期迎頭趕上,甚至用頑強拼搏的精神和科學管理的手段,讓連隊在短短兩年內(nèi)就成為一支敢打必勝的隊伍。”
“既然你有要求,我會完全淡化你的存在,不會讓你為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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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老記者這么說,連營長也笑了起來:
“蕭辰,自己倒茶水。我倒是要聽聽,三連在你的口中,是怎么發(fā)展的。”
面對這樣兩個喜歡聽故事的人,蕭辰只能笑著個自己倒上一杯水,坐在老記者的對面,隨著老記者的問題,開始一件一件回答起來。
而在另一頭,師長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立刻給集團軍的上級打了電話。
聽到蕭辰居然膽子這么大,用這么平常的方式來反駁軍區(qū)文工團的專業(yè)演員的指導,上級首長居然沒有氣惱,反倒頗為開朗地回復,會繼續(xù)向上級報告。
一級上報一級,軍區(qū)又經(jīng)過了一些簡單的討論,當回復下達到師部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上級首長對蕭辰的方式非常肯定。咱們的戰(zhàn)士平時唱軍歌就是在這些場合下,唯有這樣,才能原汁原味體現(xiàn)出這首歌在基層中產(chǎn)生的作用。”
“告訴蕭辰,放開手去做,這件事情是上級單位欠考慮了,沒有意識到基層官兵的真實生活和價值。”
宛如一根定海神針,在師長懸著的心里徹底扎下了根。
以是當他的電話打到師偵營的時候,聽到蕭辰居然在接受軍區(qū)宣傳部記者的采訪,頓時愣了一下,隨即大笑起來。
而蕭辰此時,卻正在小心謹慎字斟句酌地回答著老記者的問題。
“所謂的塑造精神,指的是制定一個鮮明的目標,能夠讓戰(zhàn)士們在條令條例的精神當中做出升華,形成屬于三連的一種習慣。”
“當初我的老連隊的精神,是不拋棄不放棄,但我不能將它復制過來。所以我就參照條令條例,告訴官兵們我們要成為一支聽黨指揮能打勝仗作風優(yōu)良的隊伍。”
“它的核心就是兩個字,強軍。從思想到技能,全都要強。不僅自己強,還要全連強。不搞一刀切,要搞科學化。”
“現(xiàn)在跟溫連長溝通,三連還保持著為每個人量化評分制定訓練計劃的習慣。雖然這么搞當軍官的很累,但是戰(zhàn)斗力上去了,凝聚力出來了,我們所做的一切,就變得有價值了。”
PS:吃過飯睡了半小時,不成想睡蒙了,慢了點,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