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路上行走,的確是辛苦,無論是騎馬還是坐車亦或者步行,都不好受。
宴輕看著凌畫這么坐在馬車里走了一日,還能面不改色鎮定自若捧著卷宗看,心里難得升起了那么點兒服氣的心里。
同時他又暗暗想著,果然凌云揚說的對,原來出了京城,她一點兒都不嬌氣。
車馬走到五峰山,望書等人都打起了精神,尤其是琉璃,握著劍就等著出鞘了。
可是一路走過去,五峰山風平風靜,沒有東宮的殺手埋伏,也沒有溫行之的人出手,竟然很順利地通過了五峰山。
琉璃都震驚了,從馬車前回過頭,對著車廂里問,“小姐,東宮這回改策略了嗎?”
竟然沒有在五峰山出手,這還是三年來第一回。
凌畫放下卷宗,眉頭緊皺,也很意外,對琉璃說,“應該是。”
如今沒在五峰山埋伏,后面怕是憋著大招了。
琉璃立即問,“那咱們該怎么辦?”
敵在暗,我在明,從京城到江南這條路,走了千百回了,閉著眼睛都能走,但還真是第一次沒見東宮的人影。
“繼續走吧,警醒著。”凌畫不相信蕭澤會放過江南之行的機會,尤其她還帶著宴輕,她以蕭澤的角度和心里揣測他的想法說,“他會出手的,只是這一回,怕是學乖了,知道在路上的套路都用盡了,怕是想別的想法了。總之萬變不離其宗,小心些就是了。”
琉璃點頭,“也是。”
凌畫又琢磨了片刻說,“他若是這一路都不出手,那么大約就是等著我去江南后,在江南找機會出手了,至于什么機會,怕是與綠林有關創造機會。”
她繼續往下深想,“前面走三百里,過了北谷口,若是還沒有東宮人影的話,就讓望書給細雨傳信,查查東宮在江南的蹤跡,等我們進了江南的地界,就將整個江南給我封半個月的消息,到時候,先將東宮在江南的暗樁給拔了它。”
這一次,她決定不留著蕭澤在江南的那些人了,一定要將江南弄成鐵板一塊,哪怕不是鐵板一塊,也要將江南千里官場,都給蕭枕鋪平了路。反正陛下如今怕是也知道了她扶持的人是蕭枕,就算沒有十分的肯定,但帝王的心里應該也疑心的八九不離十了。
她也沒有必要再裝下去了。
琉璃點頭,有些激動,“小姐如今終于要拔了那些人了。”
她摩拳擦掌,“最好等咱們到江南后,不等東宮那些人反應過來,就先下手為強。等將人都拔除了,咱們再收拾該收拾的。”
最后一句話,說的就是綠林了。
在琉璃看來,綠林扣了江南漕運三十只運糧船其實不算多,江南漕運有數千只船只,但惹得陛下和小姐重視的原因,是綠林突然與江南漕運作對的態度,別看三十只運糧船雖少,但這是綠林對朝廷對小姐一個信號,若是一個處理不好,便會發生大事兒。
這個信號目前來說,不算什么好事兒。畢竟,小姐掌管江南漕運,江南漕運的總督雖在江南,但是調度的卻是整個后梁經脈,宮廷消耗,百官俸祿,軍餉支付,民食調劑,河運,水路遞運,海運,都遍布運糧船,都由小姐來管。
小姐管的這一攤子大,有這個權利好是好,但攤子大,也會受其所累,雖有朝廷的令牌,但離開京城的天子之地,各地方有各地方的應對法子,尤其是天高皇帝遠的地方,陛下不見得好使,要拜當地的山頭和地頭蛇,但這對小姐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兒,這些年也都過來了,從第一年的雷厲風行,讓江南漕運的官員大批的掉了腦袋后,各地的山寨鄉紳惡霸見著她都躲的遠遠的不敢冒頭,老實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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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也不是說如今就可以安享太平了。
如今依舊有更大的難處擺在面前。一有東宮跟著小姐作對,二有溫家處處設置障礙,三若是多個綠林,那么,這才是真的棘手了。
一大把抓的事情,哪個環節出點兒錯,可就是癱瘓漕運的大事兒。
這三年來,小姐雖然能保證東宮和溫啟良動不了江南漕運,但卻不敢保證溫行之和綠林若是聯合出手,會對她掌管下的江南漕運造成什么大的損失。
綠林的勢力實在太大。
從江南到江北,三十幾個州郡縣,最出名的便是綠林多年經營的江南暗市與江北黑市,綠林的勢力,往小了說,綿延幾千里的地盤,往大了說,幾乎也覆蓋了整個后梁。
尤其是,黑十三那么厲害在綠林也不是什么十分大的人物,黑十三上面有綠林的十二壇主,十二壇主上面有三舵主,三舵主上面據說還有一個主子。
綠林是在前朝繁衍起來的,后來不知怎么的,漸漸的一代傳一代,就有了累世的根基,到了本朝,朝廷才發現,綠林竟然勢大至此,但也輕易拔除不了了。
歷朝歷代,對于江湖來說,只要不動搖朝廷的根基社稷,朝廷便會對江湖上的勢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哪怕綠林勢大,讓朝廷時常關注,但對于朝廷來說,也不至于聞綠林而色變,因為綠林沒有兵馬,對朝廷來說,也就是一群活在市井里被朝廷列為三教九流的人物而已,會做些擦著朝廷律法的買賣,但只要不犯大事兒,朝廷不會管。
但如今,朝廷明目張膽扣押了江南漕運的船只,不論是因為黑十三與小姐有仇的原因,還是因為綠林想試探朝廷,這都是一件大事兒。
黑十三自己還不敢自作主張,恐怕是上面的主子不安分了。
琉璃想著,東宮與小姐斗了三年,東宮元氣大傷,小姐其實也沒落什么好處,這時候綠林摻和進來,是想干什么?難道是想反?
她想到這,把自己給嚇住了,問凌畫,“小姐,綠林的那個主子,不會是想反了朝廷吧?”
“嗯?”凌畫偏過頭,似乎也被琉璃說的這句話弄的驚了一下。
琉璃覺得自己胡思亂想想的大約也不差,便將她剛剛所想簡略地跟凌畫分析了一番,越說越覺得有理,“小姐,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凌畫“嗯”了一聲,“也許是,也許不盡然。”
“啊?”琉璃不懂了。
凌畫握著手里的卷宗,敲了敲僵硬的肩膀,“從綠林的卷宗上看,綠林內部這些年也不平靜,跟嶺山有異曲同工之處。”
她以前沒時間沒靜下心研究綠林,覺得只要不干涉她的江南漕運就好,如今既然綠林干涉了她,她細細研究下,自然有了大體的了解和發現。
琉璃嘖了一聲,有點兒懂了,“您的意思是,綠林內部也在爭斗,就跟太子和二殿下,嶺山內部那些公子們一樣?所以,劫朝廷這三十只運糧船,還真不一定是綠林的主子要反,也許是綠林內部有人自作主張。”
“對。”凌畫點頭,“無利不起早,當然是為了利。至于是什么利,是不是要反,這個也說不準,總之,是有好處就是了。”
她頓了一下,對外說,“你們玉家人是不是除了你都有點兒笨?都三年了,也沒打聽出綠林的新主子是誰?”
琉璃也覺得玉家人很笨,包括她爹娘,口口聲聲自信的說玉家人在江湖上這么厲害那么厲害,跟她一個小輩吹的多么開心,仿佛玉家天下無敵,但主子讓玉家打探綠林新主子這么小的事兒,卻一直沒消息,說打探不出來,綠林的新主子從來沒露過頭,吹出厲害的那些牛皮,如今三年了,都破了,她都不想說自己是玉家人了,有點兒丟臉。
她嘆氣,“小姐,是不是綠林新主子的傳言是假的啊?根本就沒有這個人啊。”
否則憑著玉家在江湖上的地位,怎么連這個綠林的新主子都打探不到丁點兒的消息呢。玉家是江湖上的老牌武學世家了,與綠林的人打交道,可以追溯到太祖時,就一直打著交道的,前幾年說綠林換了新主子,但綠林的人都沒拜新主子,新主子也一直沒露過面,到底有沒有這個人呢。
“有這個人。”凌畫坐了一日,也累了,將綠林的卷宗扣到了臉上,躺在車里肯定的說,“否則綠林早亂了,不會太太平平了幾年到今年才有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