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外,那女子說完,悠悠一嘆,“爹爹,跟他們比較起來,我們還真是累呢,女兒從未想到這世上有這樣的父女。”
“晴兒,你是內(nèi)宅閨秀,怎么可跟他們草莽相提并論。”竟然是那老頭子的聲音,居然是他的女兒!
“爹爹……”女子柔柔一嘆,尾音悠長,似有無數(shù)未盡的話,都咽下去了。
胡三朵倏地推開窗戶,只見一紫衫碧羅裙的女子,亭亭玉立的站在窗前,風(fēng)輕吹,裙角微微晃動,恍若空谷幽蘭。
窗戶一開,那女子也往這邊看過來,面如美玉沁流光,明眸善睞剪秋水,江南出美人,此一為翹楚,胡三朵也不由得一愣。
她沖胡三朵微微頷首,清心玉映,不疾不徐,的確有閨秀風(fēng)范,胡三朵見過的閨秀就李蓮白一個,也不能跟她相比。
童明生看胡三朵探出頭來,趕緊過來了,擋在她前面,無可奈何的看她:“出來做什么,這邊很快就都處理了。”
胡三朵的視線還未從那女子身上收回來,吶吶道:“這是……”想不到這死老頭子居然能夠生出這樣的女兒來。
童明生小聲道:“這是師父的女兒。”
那女子款款走過來了,剛才只是聽見了胡三朵的聲音,現(xiàn)在見到其人,面上還有些好奇,眼神里就表露了幾分出來。
但見胡三朵眉宇之間帶著一股靈動生氣,雙眸微微上挑,櫻桃小嘴嬌艷若滴,不像是她平日打交道的大家閨秀一般一板一眼都跟戒尺丈量過一般,她的雙手隨意放在窗棱上,又忽然拿下來,童明生伸出手去握住了她的,輕聲道:“外頭冷。”
胡三朵的動作,讓她來挑剔,可以找出無數(shù)的毛病來,幅度太大,沒有美感,帶著幾分隨意,卻讓她挪不開眼去,滿眼的好奇和羨慕。
若是平日蘇雨晴是不會露出這神色的,大家閨秀的禮儀,其首要就是神色不表于面,沉靜如水,她爹專門請的從宮中退出來的嬤嬤,一言一行的教養(yǎng)她。她性子溫順,學(xué)的極好,少有情緒外露的時候,除了前幾日那一回不管不顧的去見了程三皮之外,一舉一動就是大家閨秀的模板。
不過剛才聽了胡三朵和莫鼎中的話,她突然心生一股疲憊來,平日端著實(shí)在太累了,疲憊之后,就是想要去做些平日不敢做的事情,現(xiàn)在就不由得放松下來,上前兩步,微微一福身:“師嫂好,我姓蘇,閨名雨晴,你叫我雨晴就好。”
胡三朵點(diǎn)點(diǎn)頭,這老頭子原來姓蘇,不知道跟坑害孟如玉的蘇牧是什么關(guān)系?
蘇雨晴滿臉善意,胡三朵心中卻暗自警惕,這死老頭子,無緣無故的帶自己的女兒來做什么,何況師兄,師妹的這關(guān)系聽起來就十分的曖昧。
許是胡三朵的警惕太明顯,蘇雨晴輕聲道:“我跟爹爹久居江南,爹爹平素鮮少讓我出門,他做的事情,也從不跟我說起,也是最近才知道有這樣一個師兄,今日也是頭回見呢。”
胡三朵收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柼K雨晴:“你跟蘇
牧是什么關(guān)系?”
蘇雨晴一愣,想不到她要說這個,回道:“是本家的叔伯。”
胡三朵想了想,程三皮當(dāng)日曾經(jīng)是說過,蘇牧還有個兄長叫做蘇侑,只是兩家的關(guān)系并不親厚,幾乎是斷了往來的,蘇侑有個女兒,是要嫁給興王做妾的。當(dāng)初童明生還懷疑蘇家跟興王是合謀同伙,可見他并不知道蘇侑就是師父,這老頭子還藏的挺深,連童明生都沒有告知。
不過,當(dāng)初提到蘇家,童明生難道就不曾懷疑過他師父么,還是他對師父這邊的家事一無所知?
除了暗中安排榮慎的事情,還不知道這死老頭子做了別的沒有。
胡三朵看著蘇雨晴,問:“這死老頭子叫蘇侑?你是跟興王府結(jié)親的蘇家小姐?”
蘇雨晴臉色一白,抿著唇點(diǎn)點(diǎn)頭。
童明生也是眸光一閃,胡三朵看了看他,只是先前她不曾問過,他也不曾提起。看他這樣子,果然這蘇老頭還做了別的了。
胡三朵狐疑的看了看蘇老頭,他眼神憤憤的瞪了胡三朵一眼,看向蘇雨晴的神色有些復(fù)雜:“晴兒,我不告訴你這些也是希望讓你安穩(wěn)長大。”
“安穩(wěn)?”蘇雨晴苦笑:“爹爹,要是女兒今日不來這里,還只當(dāng)你是被師兄逼迫,不得不如此……現(xiàn)在我知道了,原來放不下的一直都是爹爹,當(dāng)初將我許給程大哥,后來見程家敗落,就開始悉心教養(yǎng)我,再不提程家之事,當(dāng)我不知道是為何么?”
胡三朵一愣,有些不知所以然,她口中的師兄是童明生,難不成她以為童明生為了要報仇,逼迫蘇老頭做了很多事?
蘇雨晴說著,已經(jīng)緩緩轉(zhuǎn)過身去了,身子微微發(fā)顫,不知道是氣憤還是激動。
胡三朵也不多問了,干脆聽她說完吧,童明生握住她的手,目光沉凝,心里也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師父為了童家的確是做了很多的事情,別人可以指責(zé)他,但是他童明生卻不能。
胡三朵回握住他的手,目光婉轉(zhuǎn),雙手交握,眼神相觸,都是柔情。
不管是發(fā)生什么,身邊都有人陪他一同面對,童明生手上發(fā)力,捏了捏胡三朵,惹來她一眼薄嗔。
蘇雨晴繼續(xù)說著:“教養(yǎng)嬤嬤兩年前有一次說漏了嘴,說是按照宮中的禮儀教導(dǎo)我的,爹爹大約是想送我進(jìn)宮的吧?先前我只當(dāng)?shù)B(yǎng)教導(dǎo)我一回,想要女兒搏那個富貴,我就是不愿意,也不敢不從。”
蘇老頭看了看女兒,神色閃過一抹黯然,很快就消失了,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最終一言未發(fā)。
蘇雨晴繼續(xù)緩緩道:“既然是存了這樣的心思,后來爹爹為何又要送我去興王那?那興王是江南的王,和朝廷幾乎可以分庭抗禮……女兒已經(jīng)十七歲,倒是被爹爹想著要許三回人家了,先前我只當(dāng)?shù)窍胍毁F,可……”
蘇雨晴說不下去,哽咽了一下,掏出帕子來,沾了沾眼角,很快就沉靜下來了,她聲音發(fā)沉,壓抑住了翻滾的情緒。
平平
淡淡的繼續(xù)道:“要不是程大哥說起,我還不知道這些陳年舊怨,剛才師嫂說起爹爹為何不去找東方氏報仇,我就想明白了,爹爹不是沒有想過去找,要不是因?yàn)楹闈常暌欢鹊倪x秀取消,我只怕已經(jīng)進(jìn)宮去了,只是不知道爹爹如何能夠以為,我能當(dāng)此重任,幫的了爹爹行事?”
“當(dāng)初興王對師兄虎視眈眈,您就又讓我嫁去興王府為妾,就是要打探消息吧?爹爹還真以為女兒如此厲害,能夠左右帝王和興王這樣的梟雄么?”
蘇侑道:“我兒自幼聰穎,拿下這些內(nèi)宅后宮自然不在話下。”
胡三朵愕然的看著蘇侑,整理了一下蘇雨晴的話,多少有了些頭緒,這蘇侑到底腦袋是怎么長的,怎么樣的心腸,才能將親生女兒推出去來為童家謀劃?
作為童家現(xiàn)在唯一的女主人,她還真不知道是該感激他呢,還是站在旁觀者的立場,嘲諷鄙視他?她慶幸上天還是待她不薄,莫鼎中比之蘇侑還真是甩了一條太平洋的距離了。
此時莫鼎中一口茶,一口點(diǎn)心,坐在胡三朵身后,就跟看戲似的,無比愜意的看著、聽著。
胡三朵看了看童明生,只見他目光沉斂如古井,沒有半點(diǎn)漣漪,應(yīng)該是已經(jīng)知道這些了,所以并不吃驚,背負(fù)蘇侑如此的‘情深意重’,這老頭子她還真不能把他如何了。
蘇侑說完,有片刻的沉默,無人說話。
胡三朵只見蘇雨晴一雙玉手死死篡著,隱隱發(fā)顫,良久,她才一字一頓的問:“爹爹到底當(dāng)女兒是什么?剛才師嫂說,爹爹但凡有子女,有慈父心腸,就不會逼迫師兄,爹爹,你到底當(dāng)女兒是什么?”
蘇雨晴有無數(shù)的話想要問、想要說,原本她沒有打算將兩父女的家事暴露在外人之前的,只是今日被莫鼎中和胡三朵的對話刺激到了,有那樣的兩父女,也有他們這樣的兩父女。
還真真是可笑,人家的女兒被父親如珠如寶,只求女兒快樂,什么都不在乎,而她的爹爹,為了別人家的仇怨,將她也可以當(dāng)做是工具。
這強(qiáng)烈的反差,讓蘇雨晴向來不爭不怨,平靜的心湖陡然掀起了翻天巨浪,只覺得滿腹郁氣翻滾,不吐不快。
蘇侑沒有回答,面上陰晴不定。
蘇雨晴也沒有再問,她施施然轉(zhuǎn)過頭來,眼眶有些發(fā)紅,但是儀態(tài)依舊端莊挑不出錯處來,她垂下頭,朝胡三朵福了福身。
“原本不該拿這些瑣事來煩擾師兄、師嫂,我知道爹爹的這些所作所為的時候,還以為都是師兄的打算,今日打著拜會師兄的幌子,求了爹爹跟來了,本來是打算求師兄放過爹爹,我心中是不愿意進(jìn)宮,也不愿意嫁給興王為妾的。要不是今日走一遭,我還不知道這些,都是雨晴誤會了,還在心中責(zé)怪過師兄,求師兄恕罪。”
她目光盈盈的注視胡三朵,十分守禮的并不往童明生身上看。
胡三朵心中一嘆,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道:“你沒有做錯什么,不需要道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