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染紅了它所能觸及的一切,它注視著那輛飛向著京城駛?cè)サ鸟R車。馬蹄聲篤篤的,富有節(jié)奏。
阿善和敬仁坐在車中,和他們一同坐在一起的還有一對兄妹。聽他們自己說的,他們是趕路的小商。
這對兄妹人很好,聽到阿善說自己的同伴腿受傷了后,便同意載他們一同前往京城。四個人一輛馬車,微微有些擁擠,但氣氛還算活潑,一路上談?wù)勑πΦ摹?
“吁”車夫忽然拉了一下韁繩,對著車內(nèi)說道:“姑娘,我們已經(jīng)到了京城了,不知你家要怎么走?”
“謝謝兩位能同意搭載我和我弟弟。”阿善對兄妹倆言謝,“我們到了,下面的路就由我們自己走吧。你們再往前走一會兒,那里有一家聚賢居,二位可以投宿在那。”
兄妹倆沒有挽留阿善,看著她扶著敬仁下了馬車,客套的說了些離別的話語,便對車夫說,“我們?nèi)ゾ圪t居。”
土黃se的馬車又行了起來,馬蹄碰撞著青石地面的聲音甚是好聽,像是有意編排的旋律。
阿善扶著敬仁站在原地,目送著馬車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站了好一會兒,才對敬仁說:“我們走吧,你若走不了,我就背著你走。我?guī)闳ピネ醺!?
這里距離豫王府還有好遠(yuǎn)的一段路,敬仁看著阿善,“我們?yōu)楹尾桓嬖V他們要去豫王府呢?”
“他們不是中土人士,雖然友好但是不得不妨。”阿善早于遇見他們時就覺他們的不同了,顧及到敬仁的腿上,她斗膽賭一把。事實證明,她贏了。那對兄妹安全的把他們送回了京城。“你還能不能走?”
敬仁點了點頭,腿上的傷敷過草藥,已經(jīng)不那么痛了。“我還能走。何況我也不會叫你背著我的,好歹我也是個男人。”
阿善攙著敬仁的胳膊,向著豫王府走去。
“阿善,你為什么要扶著我去豫王府?”敬仁覺得驚奇,自己從來未向阿善提及豫王府,可偏偏阿善就知道自己要去那里。
阿善看了眼敬仁,“我還沒有走出豫王府的大門時,你就已經(jīng)偷偷的跟在我的后面了,我想你也應(yīng)該是豫王府的人,看你文質(zhì)彬彬的,應(yīng)該不是下人什么的。”
敬仁被阿善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臉頰上若現(xiàn)出兩片淡淡的緋紅。“原來我的跟蹤技術(shù)真的很差勁,沒想到還沒有走出王府時,你就已經(jīng)現(xiàn)了。”
“你是不是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生活啊?為何你竟無半點涉世的經(jīng)驗?zāi)兀俊卑⑸浦徊鲁隽司慈适菣?quán)貴,但猜不出他究竟是哪一種權(quán)貴。這話其實阿善說得心虛,自己也和敬仁差不多,唯一不同的就是會時時的提防別人。
“爺爺身邊就我這么一個孫子,從小我就被我爺爺寵著,溺著,當(dāng)寶一樣的養(yǎng)著。”敬仁略帶幾分驕傲的說,論爺爺,他的皇爺爺無疑是世上最合格的爺爺了。十多年來,除了穆鐵平將軍的女兒穆晨瑤在宮中陪伴他外,就再無其他年齡相仿的伙伴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張口就問,“阿善,你為何要對那對兄妹稱我為弟弟?”
夕陽把阿善b皙的臉染成了金色,阿善的朱唇是一道柔和的弧,“你看上去比我小。”
敬仁被阿善的理由打敗了,明明分不出年齡差距,偏偏要被人稱呼為小d弟,又偏偏是自己愿意守護(hù)一生的人。阿善,到了王府后,我還能守護(hù)你嗎?就算是保護(hù)不了你,呆在你身邊也好。
“你到底是什么人啊?王孫公子哥里你是什么身份?”阿善再也憋不住了,直爽的問了出來。
敬仁抬眼看了眼愈漸西沉的斜陽,黃橙橙的微微有些刺眼,“說出來后,我們還是朋友嗎?”
“為什么不是呢?我們都算是生死之交了。”阿善喜歡敬仁的沒有心計,喜歡他咧開嘴一笑而露出的兩顆小虎牙,喜歡他的清水般的性格,也喜歡他在不經(jīng)意間說出令自己感動的話。她愿意交敬仁這個朋友,但對于他,也只能做到朋友這么多了。
“那說定了。我……其實,我是……”敬仁一時有些緊張,支支吾吾的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
“皇長孫殿下,我的小祖宗啊,您可回來了。”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不禮貌的打斷了敬仁的話。
皇長孫?阿善楞了一下,原來他是皇長孫。好大的官!她看了看身旁的敬仁,又看了看已站在他們面前的人,打量起他來。一頭斑白的頭,一身紫色的袍子,一臉焦急的神情,額頭上還有幾道極為深的皺紋。
“李公公,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敬仁對著身旁的李公公笑了。從他記事起,李公公就一直守在身邊,這是一直跟隨在皇上身邊的公公,后來被皇上分給了敬仁,照料著他的飲食起居。
“殿下,我的祖宗啊。您要是再不回來,萬歲爺就叫雜家提頭去見他呢。”李公公委屈的都快哭了。“殿下啊,你怎么可以失蹤一天一夜了呢?你瞧,都快兩天了,想死雜家了。你皇爺爺已經(jīng)怒了,我們回去吧。”說著,扶住敬仁的胳膊,大有架著也要把敬仁架回去的架勢。
敬仁被李公公一拽,腿向前邁了兩步,傷口被扯痛,不jn咧起嘴,“啊。”
“殿下,您怎么了?”李公公放下手,蹲在身子,撩開敬仁的長袍下擺,眼框含淚,“殿下,您這是怎么了?怎么流了這么多血啊?”這時,他才注意到阿善。只見他站起身子,換了一副兇狠嘴臉,“是不是你把殿下傷成這樣的?”
“李公公,這次是阿善救了我!”敬仁開始勸說,“真的是……”
“殿下,您甭說話,哪里來的小丫頭,敢拐走皇長孫殿下,還敢傷了殿下!”語氣蠻橫,模樣兇狠,活tutu一副要把阿善吃了的樣子。
“李公公,真的不是那樣的。”敬仁無奈,李公公哪里都好,就是做事太極端。認(rèn)定的事情,怎么勸說都沒有用。“李公公,皇爺爺都等急了,我們回去吧。”
李公公暫且饒過了阿善,攙扶起敬仁,朝著已候在一旁多時的馬車走去,臨走前,還惡狠狠的對阿善說:“等日后,雜家再來收拾你!”
“李公公都跟你說了,阿善是我的救命恩人啊。”敬仁拽住李公公,又對阿善說,“阿善,你別生氣,他就是那樣的一個人。以后,我會來豫王府找你的。”
阿善對李公公并不介懷,畢竟他是關(guān)心敬仁的,她笑著,沖敬仁揮了揮手,“好好養(yǎng)傷哦。”
又是一輛馬車在阿善的注視下離去,漸漸消失。夕陽已經(jīng)完全從天空消失了,夜晚來臨。
“來人,把這個死丫頭給我綁起來!”晨瑤的聲音從阿善的背后傳來。音止,兩個家仆拿著繩子粗魯?shù)陌寻⑸平壛似饋怼?
來的太突然了,阿善覺得自己的手腕快被麻繩勒斷了,生硬的疼順著胳膊鉆到了心間,她看到站在豫王府大門前的晨瑤,見她一副王府女主人的模樣,問:“為什么綁我?”
晨瑤鄙夷的看著阿善,“擄走皇長孫,意圖對皇長孫圖謀不軌,這兩條都應(yīng)是死罪了。”
“我沒有擄走皇長孫,也沒有對她意圖不軌!”阿善為自己辯解。
“你還不肯承認(rèn)?你知不知道王爺因為去找皇長孫殿下,現(xiàn)在都還沒有回來?”晨瑤已經(jīng)動怒,對著家仆喝令道,“快把她給我?guī)нM(jìn)來!我要以家法處置她!”
阿善掙扎,卻掙不開捆綁在身上的繩子,也掙不開架著自己的兩雙有力的大手。“我不是王府的人,憑什么家法處置我?”完了,我肯定活不了了,她一定會借著這次機(jī)會,報復(fù)我上次唬她。
晨瑤停下腳步,氣焰未減,盛氣凌人的說:“想不到都是將死之人了,還敢嘴硬?來人給我掌嘴!”
“啪啪”兩下,阿善的被家仆打蒙了,眼前一片黑暗,緩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臉頰火1辣的,麻麻的,“你……”
“你不是說你不是王府的人嗎?好,我不對你動用家法。”晨瑤笑著看著阿善,她朝著阿善走來,抬起手輕輕撫著阿善的臉頰,“疼嗎?一會兒會更疼!”
“你要干什么?”阿善甩開了晨瑤的手。五花大綁下,也只有腦袋是可以左右來回動的了。
晨瑤放下手,笑得燦爛,“你是王爺請來醫(yī)治王妃的醫(yī)師,也算是姐姐的下人了。我這個做妹妹的怎么好插手管教姐姐的下人呢?”
“你……”難道叫我姐姐打我?阿善怒目而視的看著晨瑤。
“你看著我也沒有用,告訴你,姐姐對待下人素來以嚴(yán)格立威。”說是,晨瑤特意加重了嚴(yán)格兩個字,“這次,醫(yī)師犯錯了,不知姐姐會說些什么?要是姐姐說沒事,我這個做妹妹的又怎么好追究呢?”
姐姐?阿善被架著向著洛水居走去。記憶里的姐姐連不小心扯掉自己一根頭都會心疼不已,現(xiàn)在,姐妹之間還有沒有昔日的那份疼惜?
夜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王府里已換上了明燈,影影綽綽,恍恍惚惚,不盡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