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夏末懷著複雜的心情走到餐桌邊上坐下,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食物,脫口而出道:“怎麼這麼多?”
“我不太清楚她吃早餐的口味,怕買回來的東西你不愛吃,所以就多買了幾種。”景軒像是瞬間忘記了先前的不愉快似的,微笑著開口解釋,神色非常自如。這個傢伙,究竟是調節情緒的能力超強,還是他其實根本就不在乎,所以纔不受傷?
夏末的心裡,忍不住又開始懷疑。
景軒落座,沒有注意到她眼神中的那一抹狐疑。他還在輕聲地解釋著:“你喜歡吃哪種就吃哪種,別的可以放著,反正也不貴。”他擡頭輕笑,眼神中充滿了關懷和寵溺。
夏末有一瞬間的失神,但是下一秒,卻又不自覺地在心裡發問:他對待蘇然的時候,也是如此麼?
這樣的問題,瞬間驅散了她心中所有的溫暖和甜蜜,只剩下嫉妒,不停地啃咬著她的心臟。
夏末一言不發,胡亂地往嘴裡塞著食物。她連昨天的晚飯都沒有吃過,又一夜未眠,現在真的非常需要補充能量。
景軒買回來的這些,不過都是很普通也很常見的早點而已,至於味道……她吃不出來。懷著那麼複雜的心情,她現在吃什麼都一樣……都跟沙子差不多。
“慢點兒吃,別噎著。”景軒還是那麼的體貼,甚至還替她把豆漿杯的吸管插好,放到手邊上,然後說:“喝點兒豆漿吧。”
夏末整個人都像是被點穴了似的,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景軒的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他皺眉,看了一眼屏幕,然後才說:“夏夏,你先吃,我接個電話。”
夏末這纔回過神來,默默地喝了一口豆漿,就算是迴應了。
景軒走到書房去接電話,還特意把門給關上了。這樣的舉動,顯然是不想讓夏末聽見他打電話的內容。
爲什麼他要這樣?電話是誰打過來的?蘇然麼?
夏末的心裡狠狠地一縮,再也沒有心情吃東西,而是飛快地站起來,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房門口,將耳朵貼到門上,屏住呼吸細細地聽著。
這個房子平時就只有景軒一個人住而已,加上他也沒有什麼特別怕人知道的機密,所以並未做過特殊的隔音處理。夏末這樣貼著門,完全可以聽見裡面的聲音。
景軒說:“她現在情緒很不好,遲一些我再跟她商量道歉的事情吧。”
夏末心裡一顫,景軒是在說她麼?
景軒的聲音停頓了片刻,再次響起:“嗯,我先替她謝謝你了……好,好,那就先這樣,再見。”
電話打完了,夏末並沒有聽到太多更有用的內容,她意識到景軒應對很快要出來了,趕緊離開,朝著餐廳的方向一路小跑。
可她的速度還是不夠快,沒等坐回椅子上,景軒就開門出來了。
夏末又像是被人點穴了似的,僵硬一瞬,轉過頭來看著景軒的時候,滿臉尷尬。
景軒
又不是傻子,看她的表情和先前的動作,就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她剛剛在門外偷聽。
景軒皺眉,心裡有些小小的不痛快,但是一想到對方可憐的身世,以及現在可能情緒不佳,又覺得自己不應該在這種時候跟她計較。他猶豫了半秒,最終還是決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現的樣子,該幹什麼幹什麼。
“早餐合口味麼?”他沒話找話,想要打破這份尷尬的沉默。
“啊?嗯嗯,挺好吃的。”夏末慌亂地回答。
“那就好。”景軒溫柔地笑了一下,走回餐桌邊上,坐下來慢條斯理地吃東西,完全不提剛纔的事情。
夏末這才鬆了口氣,也坐下來接著吃早餐,可是心思卻始終安定不下來,不斷地猜測著,打電話過來的人究竟是誰,景軒又爲什麼要跟對方說謝謝。
她滿腹心事的模樣,實在是太過明顯,景軒不願她再胡思亂想下去,便主動開口說道:“葉少不會再針對你了,新聲娛樂應該可以保住。”
他的語氣很淡,就像是興之所至隨口一提的那種感覺,而非看穿夏末的心事,故意告知。
他的體貼,可真是無微不至,永遠不給人任何壓力。跟這樣的人相處,恐怕是世界上最輕鬆舒適的一件事情了吧?
夏末走神了一瞬,才“哦”了一聲。她不知道應該怎麼往下接話。
氣氛還是那麼的尷尬彆扭。
景軒原本是打算等夏末情緒好轉起來,再跟她轉達葉北辰的話——剛纔打電話的人是葉北辰,他告訴景軒他決定放過夏末了,不過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讓夏末跟蘇然道歉。
景軒心裡清楚,葉北辰的手下留情,估摸著應該跟蘇然有很大的關係。蘇然現在纔出月子沒多久,要照顧兩個孩子肯定非常辛苦,卻還分神去勸解葉北辰,讓他放過夏末……別的不說,光是這份人情,都值得夏末去感謝以及道歉了。
這次的事情,完全是夏末任性搞出來的,蘇然什麼都沒做,平白無故地被黑了一次,到最後還以德報怨,寬容大度地放了夏末一條生路。人家都已經把事情做到這份上了,夏末要是再不表示表示,未免太不懂事了。
景軒雖然有些同情和偏袒夏末,卻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主兒,他清楚這次是夏末犯了錯,認爲她應該跟蘇然道歉。只是,夏末明顯是跟家人鬧彆扭了,他想要等她心情好一些的時候,再去跟蘇然道歉。
不過,夏末既然已經偷聽了他的電話內容,景軒覺得,再拖下去反而有可能讓夏末繼續亂想。他改變了主意,決定現在就跟夏末把所有的一切全都講明白。
“夏夏,我想你應該也清楚,以葉北辰的能力和手段,如果要讓新聲娛樂徹底消失,那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情。可他現在卻主動表示不再計較,這是手下留情的表現……夏夏,我覺得你有必要去謝謝人家,以及……跟蘇然道歉。”
最後一句話,景軒說得格外小心。他知道夏末醋
性大,而且超愛胡思亂想,所以說最後一句的時候,刻意地沒有表現出任何個人感情,他生怕夏末會誤會,覺得他是對蘇然舊情難忘,纔開口讓夏末道歉的。
可饒是他如此小心翼翼,夏末還是多想了。
“我爲什麼要跟她道歉?憑什麼!”夏末激動起來。
景軒嘆了口氣,輕聲說:“畢竟是你先抹黑人家的,而且人家還替你求情了,你要是連道歉都不肯,恐怕……不太妥當。”
最後一個詞彙,景軒本來想說的是“有些過分”,但是怕刺激到夏末,才刻意地替換了,他以爲這樣說語氣就會和緩一些,對夏末的刺激也會輕一些。
然而,他錯了。
夏末的眼眶中瞬間蓄滿了淚水,嘴角卻在冷笑,她用一種非常難以捉摸的語氣問道:“人家?!呵呵,你待她可真是不一樣,提到她的時候,就一口一個‘人家’
這可真是有些雞蛋裡挑骨頭了。
景軒從昨晚到現在,已經忍了她不知道多少次,再怎麼好脾氣的人,也終究是有限度的,不可能真的一丁點兒情緒都沒有。
“夏末,我是認真地在跟你說事兒呢,你別揪著細枝末節的用詞行麼?”景軒明明已經很小心地措辭了,爲了不刺激到夏末,他連稍微強硬一些的詞彙都不敢用,生怕自己的措辭不夠軟,可即便是這樣,還能被夏末給挑出錯來,而且還是這種莫須有的錯處……他怎麼可能不惱呢?
可即便是惱了,景軒也還是保持著最後一絲溫柔體貼,沒有發火,至多也就是收斂起笑容,臉色稍微冷了那麼一點點而已。這樣的剋制,其實已經非常難得。
偏偏夏末是個不懂得知足的,她見景軒冷了臉,頓時把筷子用力往桌子上一摔,高聲道:“你這也算是說正事兒?分明就是打著爲我好的旗號,替你的那個心上人出氣呢!我不道歉!說什麼都不會道歉的!”
說完以後,她便氣呼呼地回了房間,重重地甩上門,再反鎖。
景軒坐在椅子上沒動,聽著這一系列的聲音,臉色終於越來越沉。他握著筷子的手越捏越緊,泛白的指節顯示著他的剋制和隱忍。良久之後,他才慢慢地把筷子鬆開,放回桌子上。
他並沒有發火,只是默默地收拾桌子,將吃剩的食物倒掉。整個過程中,他的臉上都沒有太多的表情,甚至連憤怒都看不出來,有的,只是無邊無際的失望。
是他錯了,不該想當然地認爲自己退讓就能換來夏末的懂事,更加不該做什麼救世主的夢,妄想著可以拯救善良柔弱又可憐的少女什麼的……人家夏末,根本就用不著他拯救。
是他自作多情了。他現在做的這些,人家全都不需要,不稀罕。
景軒終於清醒了幾分,意識到夏末和蘇然雖然都是女孩子,但性格卻是天差地別的。他用曾經對待蘇然的方式,去溫柔體貼地照顧夏末,並且嘗試著替她解決所有難題,這本身就是一種非常巨大的錯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