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山里人叫做山土,倒也的確符合穿著氣息,好像凡俗間深山中的純樸山民一般,即便是那壇老黃酒,都帶有格外的泥土香氣。
可這卻并不能說明山里人好欺負,相反,無論是當年的月橫梟,還是如今的月落天,都對山里人敬諱莫深,而這三千年來,也無人真正知曉山里人的底細。
山里人,大概是萬年前出現在世人眼里的,據他們所說他們的先祖是一位元嬰之上的無上存在,因躲避天滄老人與滄海魔主之戰,故而畫地為牢,既將族人封鎖在了一片天地,也隔絕了外界的紛擾。
由此過去兩萬年,他們先祖的封印才得以減弱,所以才與外界重新有了接觸。
可,縱使如此,山里人也還是保持著警惕的念頭,即便一萬年,外界都無法得知他們太過具體的信息。
只知道,每一個山里人都極為醇厚,醇厚的……唔,就像這位山土一樣,咧著大白牙,縱使知道這里的人對他有著警惕加敵意,都笑的無比開心,盡量與人為善。
天殺接過老黃酒,毫不見外當場就撕開封泥,頓時一股劣質酒味就飄蕩了出來,讓摘星閣第八層,從小皆是錦衣玉食的各大年輕少爺小姐不由得蹙緊了眉頭,看著山土的眼神有些不屑。
“哈哈,好酒好酒,自從我踏入修仙界以來,就從未喝過如此好酒了。”可是天殺卻大笑,捧起壇口就大喝一口,酣暢說道。
四座看向他的眼神更加不堪了,好似高高在上的仙人俯瞰凡俗螻蟻一般,覺得他國的人都太寒磣了,竟連筑基期的修士都沒的好酒喝。
可實則不然,對于養尊處優的修士來說,自然越是香醇的好酒越好,可對于真性情的人來說,酒越劣,就越帶勁啊。
他如此,當年玄風山柱上,李玄風,一樣如此!
“呵呵,既然是好酒,那無名兄不請我喝一杯?要知道剛剛我可是請你連喝了三杯呢。”林天鳳眼眸一閃,身為皇室之下三大家族之一這一代的領頭人,他即便對山土和天殺有些意見,也不可能會表露的出來的,相反還會盡力結交。
“嗯,這倒是,天鳳兄是我來到貴國后見過的第二個如此好客之人,我也自然不能小氣,那就全給你吧。”一壇老酒而已,雖然是人家送的,可既然有人要天殺不可能不給,所以自然連酒帶壇子一起送給林天鳳了啊。
“呃?”林天鳳錯愕,嘴角不由抽搐,笑的有些勉強了,大哥,我只是隨便借個話題來搭個關系而已,不用這么認真吧?
何況,他看著這壇渾濁不堪的老酒,要還沒開封也就罷了,可,剛剛你才抱著大壇子大喝了幾口,如今又轉送給我,這是幾個意思啊?
可大家族之人畢竟有風范,手中折扇一收,非常有禮貌的推過去,溫柔的想殺人的說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不奪人所好!”
隨后轉身回座了,現在他算看出來了,天殺就是個渾人,至于真渾還是假渾他自然是不關心,他關心的只是,他現在應該不太適合跟那個混蛋說話,否則恐怕不被氣死也會被氣的想要殺人啊。
“你喜歡就好,我還生怕你和其他人一樣,表面上說著喜歡可實則轉身就扔了呢。”山土看到天殺是真喜歡他的禮物后,松了口氣,黑眸明亮咧氣的嘴角笑的很開心。
天殺臉色一黑,他本來以為自己現在這樣就夠傷人了,可沒想到,山里人才是此中好手啊,竟然……光明正大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兒說出這么……誠實的話語啊。
果不其然,在山土說完之后,這第八層的年輕修士們臉色都不太好看了,能有資格當得山里人送禮的,必然是月魔古國的大世家,而能坐到第八層的,也必然是月魔古國的大世家。
所以……不得不說,山里人有時還真是樸實的過了分啊。
“呃,我不是說你們。”山土能被山里人派出來參加這次的飛仙之會,不可能會是真傻,只是太過天真脫口而出了而已,此刻醒轉過來,連忙臉色通紅的解釋說道。
可是,你這不解釋還好,大家眼觀鼻鼻觀心隨隨便便就過了這坎兒,可你這么一解釋,還這么強調的解釋……尼瑪,山里人你還能再山點兒?
天殺忍俊不禁,連忙拉著山土落座,生怕他再解釋。
山土有些愧疚,低著頭說道:“長老爺爺要我跟其他世家的人打好關系,可我去第一次見面就得罪他們了,我真是太沒用了。”
天殺無語,安慰說道:“放心,他們不會怪你的。”
“呃,為什么?”山土抬起頭來,看著他疑惑問道。
“因為你是,山里人!”天殺看著他,略有深意的說道。
百年一度的飛仙之會,高朋落座滿室俊杰,佳人翩翩公子瀟灑,能被各大世家派來參加飛仙之會的,都是家族下一任的傳人或是最為出色的俊彥,雖然由于天殺與山土的到來有些小小的冷場,可轉眼便在林天鳳幾人的調和下,重新又恢復盛烈的景象了。
待得半個時辰后,所有被邀請的人都到來之時,賓客相宜的氣氛,終于又緩緩恢復平靜。
因為,他們知道,今夜,這場飛仙之會的正主兒,該登場了!
摘星閣通體紫黑,雖四面有窗戶來風,但先前下八層樓內的燈火通明,不能被清風所拂滅。
可是此時,好似是一呼吸間一般,這滿樓燈火,突兀盡消,當然,在場都是月魔古國年青一代中最強大的修士,自是不會驚慌,即便暗黑,也依舊能依稀辯物。
明月高懸于九天,飛仙影壁之內又多云霧繚繞,按道理來說應該傾瀉不進來,可此時,那點點月華卻好似如水一般,穿透了陣法撥開了云霧,緩緩流轉進這座九層閣樓。
氤氳在八層通往九層的臺階之上,亦或者是從九層下往八層,的臺階之上。
隨后,一個一襲慵懶黑衣的女子,踏著銀色的月華緩步走了下來。
她的眸光很美,她的姿容絕世,她腳下雖是踏著臺階而下,可在場之人卻不難看出,她的鞋底,不曾沾地,好似這人世間的一切塵埃污垢,都不能近她的身。
甚至,如林天鳳古尋月這等人物,還可看出,那并非是那個月如夜刻意為之的,而只是,就那般清清淡淡,她從未知之地走來,最圣潔的月華自愿為之鋪路。
時隔五年天殺看著那人,隱約與記憶中那個黑夜那張完美容顏重疊,他不禁有些怔了。
那個女子從月光中走來,走入了他的心中……
“大家,都來了吧?”沒有說客套話,也不用去自降身份結交眾人,月如夜站在主人席位上,只是隨意的看視四方,可那種淡淡的疏離感卻讓所有人,都不敢有怒。
也不會有怒!
只因,她是月如夜!
她是他們的公主!
一向自視甚高的林天鳳在這一刻沉默了下來,最后喝了杯酒借著這個瞬間,掩飾自己嘴角的苦澀之意。
他為林家當代少家主,無論修為還是才情,自認不弱于任何人。
可,每見一回這個女子,他便有一種深深的打擊感,不是月如夜打擊他,而是,他自己的心,告訴他,他配不上這樣的女人啊!
當然,不止是他,恐怕整個月魔古國的男人都這么想,呃,除了……古尋月之外。
古尋月好似絲毫都沒有被月如夜的疏離所影響一般,聽見她問話,連忙舉手興高采烈的說道:“來了來了,都來了,如夜咱們快開始吧。”
天殺在這一瞬間全身寒毛倒立,感覺被幾十頭野狼盯住一般,心頭一陣緊縮啊。可,這僅僅只是余威而已,而所有野狼的目標,是他旁邊的古尋月。
月如夜是他們的公主,他們決不能允許任何人來玷污他們完美的女神啊。
但,古尋月卻依舊無所知,反而還更加的驕傲了,一眼橫掃全場,胸膛挺的老高,輩兒嘚瑟啊。
我就叫如夜閨名怎么了?我從生下來那天就是要娶她當媳婦兒的,這是我老婆,我叫我老婆閨名怎么了啊?
月如夜如星辰般的眸光也落在了他的身上,但卻是溫和的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看到沒有看到沒有,如夜在跟我打招呼,這說明她沒有忘記我,她認可了我的身份,以后一定會嫁給我的。”但不過眼神,卻讓某人欣喜欲狂了,低聲興奮的跟羅非說道,與剛剛的嘚瑟形成鮮明對比,臉上都有些小小的羞紅與不好意思了呢。
天殺臉色有些黑沉,可這個時候自然不是他可以開口的時候,沒看到林天鳳等人即便這般嫉恨古尋月,都不敢出言怒斥他嗎?
因為,古尋月說的是事實,尋月尋月,月魔古國誰敢以月為名?還是尋月!
所以月如夜,以后也真的會成為混蛋的老婆啊!
可,所以人包括天殺都知道也沒有啥資格反駁的事,月魔古國之內,卻終究還是有人不知道的。
就如此時的山土,看著好似從月亮中走來的月如夜,不由懵了,隨后很是沉重的說道:“我決定了,我要把這個姑娘扛回家,當老婆!”
剎那間,摘星閣八層,一片死寂,即便是月如夜,這時候都被震到了,小嘴微張,睫毛發顫。
有風吹來,摘星閣八層的人們心頭寡涼寡涼的,面對古尋月他們是一陣的羨慕嫉妒恨,可面對這從山里人走來的山土,他們卻沒啥感想了。
只覺得,為啥自己不是山里來的啊?
否則,這么好的事情,即便能說說,也是極爽的啊!
古尋月天真的眼眸閃閃,有些呆愣,但知道這是山里人的風格,也不在意。
可卻唯有天殺,臉色徹底陰沉了,陰沉的可怕。
他娘的這可是俺老婆,可一個個都來跟俺爭這特么到底是幾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