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像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
慕希愣住，他眨眨眼，笑的有那麼些勉強，墓碑前白色的桔梗花再次浮現腦中，慕希近乎有些難過的問道：“是……什麼樣的人？”
謝然看著他，眼神冷了些，隨即開口人卻又溫柔下來：“很好很好的人。”
“單純。”謝然看著窗外這樣說。
“開朗。”頓了一下，他笑了笑。
“還有溫柔。”謝然又說道。
慕希有些無措的低著頭看著地板，他實在忍不住了，訥訥的開口：“你是不是喜歡——”
“所以誰死掉都好……”
謝然低沉帶著狠戾的話響起，慕希話說一半，便被這話語驚到，他看向謝然，只見謝然彎著身子很痛苦的模樣。慕希趕緊上前一腿跪在牀上，另一隻手摟向謝然。
謝然弓著身子，眼角發紅，他情緒太激動了，又引起了胃部痙攣，整個人都痛得直不起腰。
“爲什麼，爲什麼要是我的小希死掉——”
偏執而狠戾的聲音這樣問道，慕希聽著除了沉默無話可說。
他只能一手環著謝然，一手輕輕的撫摸他的背部想要謝然可以平靜下來。謝然在慕希懷中低著頭，於是慕希便看不到謝然臉上近乎猙獰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謝然好像是緩過來了，他平靜的嚮慕希道謝，慕希以爲他沒事了，只因爲沒看到謝然從歇斯底里過渡到平靜的那一剎，兩種極端的表情轉換的太快，從極端的難過、不可抑制到極端的平靜不過一瞬，讓人覺得真是有那麼一股驚心的味道。
慕希坐回牀邊，半晌，他不再是疑問，而是陳述事實般的開口：“是你喜歡的人，對不對。”
謝然目光平穩的看著他，沒有回答，他側了側頭，轉移話題般的問道：“爲什麼要回中國拍電影？”
慕希表面平靜，心裡卻是五味陳雜，他大概是難過，本以爲自己死了就死了，沒想到自己死了還禍害了人，禍害的還是他短暫的生命中，他最希望的那個可以一輩子開開心心、平靜安穩的人。
喜歡誰都好，喜歡我做什麼？
開朗、溫柔、單純，也就你覺得我是這個樣子的。
慕希閉了閉眼，睜開，不願意再想，他抿了抿嘴，回道謝然的問題。
“現在這時代，明眼人看到中國這電影市場誰不想來分杯羹？十四億中國人民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全世界將近五分之一的顧客羣體，只要有一億人願意花錢進影院買電影票，這就已經是個非常可觀的數字了。”
慕希說著說著，說順了也把把剛纔的負面心情掃走了，但其實都是他臨時胡謅的，中國電影市場近年越來越趨近於娛樂化，市場魚龍混雜，好片不一定能有好票房，爛片也能票房飄紅，誰都知道中國市場顧客羣體最可觀，可誰都不能確定，到底什麼樣的電影一定能賺。
謝然不參與電影這塊，但他可沒有慕希這麼“天真”，他看看面前這年輕人：“盛銘鋯去年投了一部電影，大製作、名導演，但是最後票房連保本都沒達到。那年賺的最厲害的一部是一個只拍了三天藉助同名綜藝節目的電影，三天拍攝不到一百萬的投資，票房三個多億，中國市場是好，可卻不是可以隨便試水的。”
慕希目光呆了呆，搖了搖腦袋喃喃自語：“這特麼的是誰投資的，誰半夜都得笑醒呀。”
“你準備怎麼拍？”
謝然看著變成“小呆瓜”的慕希，他覺得真是熟悉的感覺啊，說出的話便溫柔起來。
慕希沒注意到謝然的語氣，完全被三天拍攝、一百萬投資、三億票房震住的他，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謝然的問題。
“哦……怎麼拍？”慕希語氣還有點飄，但是後面話一說開又順溜起來。
“你問我怎麼拍，其實就看你怎麼理解什麼是電影。”慕希揚揚嘴角，眼睛都亮起來了，“有人認爲電影是娛樂大衆，賺錢的工具，於是有了商業片，專門附和目標羣體份額最大的那部分羣體的口味，也有人認爲電影是藝術，是人類心靈、信仰的表達形式，然後還有人認爲電影是自我表達，是故事講述，是另一種理念影響。”
說道這裡，慕希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謝然覺得他眼睛都亮了，這傢伙好聽點說是一副指點江山、運籌帷幄的謀士之風，難聽點說中二少年之魂什麼的，好像燃了起來……
“在我看來，作爲電影的拍攝者，作爲導演的我，我不說電影是什麼，我只說我是什麼。”慕希嘴角勾起，笑的得意滿滿，謝然看著便是恍惚，他突然想摸摸這個少年的臉，再摸摸他的頭，然後親親他的臉頰，嘴角，還有那雙此刻像小狐貍一樣泛著精明得意光彩的雙眼。
他的小希……好像又回來了。
慕希自己挺能說，自是想不到話不多的謝然內心世界也很能說的……他頓了頓，然後收斂了得意的神色，相對正經點的回答了自己的自問自答。
“作爲電影拍攝者的我，我認爲我就是一個講故事的人。”
慕希說出來，發現謝然好像不是很能明白他的話，其實是謝然沒有露出什麼讚賞、敬佩的神色，這貨深感沒面子，他便清清嗓子，繼續說下去。
“中國電影是很多，這幾年票房過億的電影屢屢頻出，但是大多數電影在票房過億的情況下卻是觀衆們看完就罵，有好的票房卻沒有好的口碑，很多人看完也就是看的時候笑笑，看完才發現完全不知道這電影有什麼意義。可是怎麼會沒意義？”
慕希搖搖頭表示道：“要麼是編劇沒誠意，本子寫的就是娛樂大衆沒意義，要不然就是——”
慕希擡起頭帶著股難得的、有那麼些深刻味道的說：“講故事的人愣是把好好地本子講的前言不對後語，該刪的不刪，該留的不留，於是本是好好地故事，本是作者想向大衆傳遞一種心意的故事，愣是讓人只看到了娛樂，看不到別的東西了。”
慕希話落，到是巧，秦嵐和李助理便進了病房，秦嵐揚了揚手機：“少爺，安大叔找我們，我們趕緊回去吧！”
李助理手裡掂著打包的粥和食物，對慕希是感謝了又感謝，連他家老闆都忽略了那麼些，甚至敢那麼以上犯下的小小抱怨了下：“老闆，天天叮囑您好好吃飯，您都沒吃吧。”
結果謝然淡淡的瞥了他那麼一下，李助理便閉上嘴不敢吭聲了，可謂被調jiao的非常到位。
慕希起身向謝然告別，這傢伙好像回過神了，對謝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自己瞎理解的，不一定有什麼道理，你好好吃飯，我有空就來看你。”
“再見。”謝然安靜的回道，頓了頓“你要拍什麼記得找我投資，我很感興趣。”
慕希自是知道謝家錢多，投個電影跟玩似的，也不拒絕，他比了個“ok”的手勢，就和秦嵐向外走，謝然又叫住他，眼神安靜卻又執拗。
“再見。”謝然再次的開口。
慕希愣了愣，他笑起來：“再見。”
然後徹底走出了病房，李助理舀好粥，被他家老闆的笑臉、異乎平常的舉動弄的心裡驚詫，但是奈於謝然“淫威”久治之下，什麼疑問都還是老老實實的嚥了下去不敢問出來。
謝然可沒空管他小助理想什麼，他腦中閃過謝希說起電影時那每一個表情，嘴角勾起的笑、眼中浮現的光，還有忍不住輕晃的腳尖……
我又找到你了，小希。
他和你可真像啊。
而走在醫院外面的秦嵐，看著慕希盯著她然後嘆了口氣。
秦嵐莫名其妙：“少爺，你嘆什麼氣啊？而且幹嘛看著我嘆氣呀？”
慕希頗爲抑鬱的擡頭望天：“你看到沒，謝然一個眼神李助理就知道不能吭聲呢，多懂老闆的心思，我就想怎麼同是助理，我的就整天沒大沒小的，差那麼多啊？”
秦嵐翻了白眼送給他家老闆，慕希覺得真是心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