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如今一心一意撲在了陶陽身上,他一皺眉一昏睡,立馬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似得,這世上除了他自個兒似乎就剩陶陽了。
陶陽一直燒著,反反復復的,中間醒過來一會兒還強撐著笑意讓少爺收拾收拾自個兒,吃點東西,別擔心。
少爺鬧騰著不走,就在房里頭守著他,就在床榻邊兒換了衣裳陪著陶陽喝了點兒粥。他病著,眼皮子都抬不起來,整個人昏昏欲睡,沒一會兒又昏睡過去了。
少爺一下就手足無措起來,用雪水濕毛巾給他敷在額頭上,想盡辦法給退燒。大夫看了又看,藥開了不少,這人是救回來了但這傷了身是沒辦法的啊。大雪天兒里,從橋上一腦袋扎進水里,沒把腦袋給扎傻了就不錯了,一場病是躲不過去的。
昨兒個撐著力氣和少爺說了幾句話,這一天都昏昏沉沉的,這會兒入了夜算是醒過來了,反而讓陶陽覺著自己像睡了一整天似得,身子骨酸的不得了。
少爺就在床邊,還是一臉緊張的樣兒,湊的近:“阿陶…還難受嗎?”
陶陽看這傻樣,覺著心里軟軟的,笑得有點蒼白,道:“渴了?!?
“好!”少爺一聽聲兒,轉身就倒水去了,吹了又吹再加點溫水,自個兒還試了試就怕燙著他。
拿著水過來的時候,陶陽已經撐著身子靠坐在床邊兒了,就那么看著他。
少爺坐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把水遞到他嘴邊兒,一點兒一點兒地小心喂著。
陶陽挑著眼看他,沒忍住笑了出來,抬手擦了擦自個兒嘴角的水漬。
少爺一愣,看他眼里的笑意,嘟著嘴:“笑什么呢!”
陶陽笑著,晃了晃腦袋,道:“你緊張什么,我沒事兒了?!?
“還沒事兒呢…”少爺放下杯子,給他掖了掖被子,嘟囔著:“都睡一天了!”
陶陽笑道:“照顧我還不樂意啊。”
“我敢?。俊鄙贍斀o他逗的,露出這些天兒來的第一個笑容,雖然有些憔悴但起碼眼里又有了光亮,道:“你不樂意吧?!?
這些天,都有了暖陽,雪也開始融了,他也就不覺著很冷了。
陶陽白了他一眼,有些好笑地垂下眸,避開他的眼神,低低說了聲:“偷著樂呢?!?
少爺一樂,手抹了把臉,似乎有些臉紅的感覺;以前倒是沒覺著這人這么能撩漢子啊,這話給說的。
少爺握著他的手,笑著:“大點聲兒~”
“去你的!”陶陽一樂,罵了他一句;看著但是挺青澀的少年,說的什么話!敢情全是裝的啊?
少爺也不鬧,右手從他腰后繞過來,左手從前邊兒圍成一圈,裹緊了陶陽腰際的被褥別進了風。
陶陽一抬腕兒,揉揉少爺的耳垂,溫聲:“累不累?”
少爺搖搖頭,又點點頭。
陶陽一笑,像哄孩子似得:“別鬧?!?
少爺往他頸窩里又縮了縮,氣息暖暖地打在陶陽脖子上,語氣膩膩的:“多說點兒嘛,哄哄我?!?
陶陽只覺著好笑,又被這傻少爺給膩得不好意思起來,笑著晃晃腦袋。
少爺窩著,笑容里有些壞孩子的得逞,還像從前一樣有著少年的孩子氣。
陶陽想了想,說:“和你想說的一樣兒?!?
少爺又膩歪著:“忘了,你說?!?
從前都是他臭不要臉的纏著人家,什么話都是他說的,好不容易逮到個機會,抓點兒緊多聽兩句。要不等這人家病好了,那角兒的脾氣可就上來了。
“我在。”陶陽的聲音低低的。
是啊,只要你在,有什么不過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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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笑得更歡了,眼睛攏成一彎月,在他頸窩里蹭了蹭,像是不讓自個兒笑出聲來,但心里美得不行了。
陶陽也笑著,拍了拍頸窩處毛茸茸的小腦袋。
這是唯一的一次,兩個人都明明亮亮地說著話,沒有半點兒隱瞞不真。
少爺嘟囔著,嗓子有些濃濃的:“阿陶~我要和你睡?!?
“好。”陶陽道。
“哼~”頸窩處一聲孩子氣的鼻音兒哼了一聲;傻少爺嘟著嘴,道:“不許不好?!?
不許不好?這是什么話…陶陽笑開了,果然是少爺脾氣,這意思就是,咱這話是告兒你一聲,你同不同意人家不管唄。
陶陽往里挪了挪,掀開了被褥一角讓他躺進來,等少爺脫了外套躺進被窩,陶陽這才感覺帶進了涼氣;握了握他的手,正是冰涼。
少爺環著他,閉著眼歇著,道:“你在就不冷?!?
陶陽陪他睡著,聽他偶爾冒出一兩句來,也不反駁他,嘴角一直掛著笑意。
什么都不重要了。
少爺怎么這會兒怎么想的,陶陽不知道;但他自個兒已經不打算瞞著了,回京這么多次,回回都避著他,躲在屋子角落里看著他,壓著呼吸生怕被發現。結果自個兒難過,看著他也難過,何必呢…
當年離京,陶陽是覺著自個兒錯了,心里頭生了不該想的念頭,所以才走了,總要有人犧牲才會圓滿;少爺趕到嘉陵關那會兒,說不感動是假的,可是感動和現實是兩碼事兒,后果誰去承擔?只能趕他走;他和二爺還有師父,都是一樣兒的想法,都覺得少爺鬧幾天就好了,等他好了就都過去了。
直到看到了滿園子數十株翠竹,都刻著他的名字,陶陽才知道,自己錯了。
心里一直難過,抓著空閑的時候偷偷兒回京看看他,原本云磊也只是幫著讓他進城進書院,哪怕坐一會兒,也能安慰自個兒。但是看到了這傻少爺,聞個酒的味道就在哪兒坐了大半天兒不動彈,陶陽又狠不下心走了。
新年夜的時候,他在書院西側院竹園里呆著,聽著外頭的腳步聲,立馬就躲進了里屋,幸虧是沒點燭火,否則也躲不住。可這傻少爺就進屋拿了火信子去院兒里放煙火,就像在嘉陵關的麒麟劇社分堂角樓上一樣,一個看煙火,一個看放煙火的人。
但那次,少爺沒回頭,也沒能像在角樓上一樣,能對上陶陽溫和的笑眼。
不過沒關系,他們現在在一塊兒。
沒有誤會,沒有隱瞞,都懂對方了。
陶陽實在太累了,他已經不想在撒謊了,再不想偷偷兒躲在角落里了,這兩年把他前半生所有的冷靜和從容都用光了,這會兒就好好的任性著,誰還不是個二十歲的少年了,干嘛那么正經。
感覺陶陽的目光一直在眼前,少爺往前一湊,抵著陶陽的額頭,感覺他氣息打在唇角兒,暖洋洋的。
再一睜眼,倆人的睫毛掃在了一塊。
陶陽一樂,故意兇了一句:“閉上!”
少爺眨眨眼,似乎很喜歡睫毛交錯掃動的感覺,玩兒的高興;陶陽嘴里說著,卻也沒躲開,由著他眨眼睛玩睫毛。
“阿陶?!鄙贍斝χ?,眼睛里滿是他,手臂又緊了緊,說著孩子氣的話:“我真是太喜歡你了?!?
這話真是不能更直白了。
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就是有著十分的真誠,帶著少年的率真可愛。
陶陽也眨著眼,從沒覺著睫毛這么好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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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嘉陵關時,我曾想過,有一日身穿大紅喜袍,懷抱此生摯愛。”
就像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