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一詩驚四座
青州知府問話的時候,其余官員停止了交談和飲酒,面帶微笑的關注著這邊。
大就是大,小就是小,又大有小的是金箍棒許七安心里吐槽這位四品官員對自己稱呼,表面上回以微笑:
“卑職當不起大人這般稱呼,那詩確實是卑職寫的。”
哦,果然是他眾官員露出恍然之色。
剛聽到許七安這個名字時,他們沒有反應過來,但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這么長時間過去,反復思量后,對這位奇怪銅鑼的身份有了些許猜測。
隨著許七安幾首傳世名作的流傳,盡管官場和儒林沒有刻意宣傳他的名聲,但在座的都是一州高官,有相應的渠道做打聽。
難怪了,布政使大人聽到這個名字后,立刻火急火燎的趕過來。
《綿羊亭送紫陽居士之青州》,早已傳遍大江南北,這位大儒剛一出仕,就有這首名作打頭陣,可謂占盡人和之利。
而這一切都歸功于眼前這個叫許七安的銅鑼。
“久仰大名,果然是相貌堂堂,人中龍鳳?!?
青州知府哈哈大笑起來,以光明磊落的姿態說著吹捧的話,抬人的水平如火純青。
過獎過獎不但是人中龍鳳,還是丁中龍鳳。許七安不得不承認,如果換一個位置,自身成為焦點,那么令人厭惡的官場應酬一下子變的生動有趣起來,并想著如果能一直延續下去該多好。
青州知府喝完酒,余光瞥向主位的布政使楊恭,這位手腕能力俱是一流的大儒,此時收斂了令人壓抑的官威,神態輕松。
這一刻,青州知府忽然想起了令人頭疼的戒碑,其實寫詩詞是最優選擇,簡單醒目,又發人深省。
只是詩才難得,所以不作考慮??涩F在不同了,許七安來了。
來的正是時候。
許七安此人頗有詩才布政使大人恰好為碑文煩惱,連著我們都頭疼是不是可以讓這位大才子替我們傷腦筋呢?嗯,布政使大人未必沒有這種想法,只是身為一州之尊,礙于顏面,不好說出口青州知府腦筋活泛。
想到這里,知府大人笑著抬了一句:“許大人在京城還有什么佳作?”
他本是隨口一問,如果對方推脫說沒有,他就借此將許七安推到風頭浪尖,聯合眾官員起哄,慫恿他現場作詩,然后自然而然的給出“題目”。
類似的手段在酒桌上司空見慣,只不過平時用來勸酒,現在用來作詩,目的不同而已。
又想白嫖我的詩?許七安想推脫說“沒有”,誰知張巡撫搶先一步接過話題,笑道:“還真有。”
在場的官員饒有興致的看過去,包括紫陽居士。
讀書人哪有不好詩詞的?
張巡撫輕易就奪回了焦點,喝一口小酒,笑道:“不過只有半首,剛在京中流傳不久,想必諸位還沒有聽說?!?
“哦?只有半首?”
“巡撫大人快說,下官洗耳恭聽?!?
眾官不因半首而輕視,反而愈發好奇,這半首必然是極品佳作,否則僅靠半首如何在京城流傳。不好的話,也不值得巡撫大人當眾拿出來說。
半首楊恭不禁看了眼許七安,重新看回張巡撫。
張巡撫放下杯子,清了清嗓子,做足了派頭,才環顧著眾人,朗聲道:“醉后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此時,恰好一舞結束,樂曲緩緩消散。
酒席上陷入了死寂,眾官員品味著這半首詩,只覺一股超然世外的瀟灑迎面而來,不計較功名利祿,不計較利益得失。
一場大醉后,躺在烏篷船里,望著頭頂的星河,七尺身軀壓著另一條星河,灑脫之氣油然而生。
有人搖頭晃腦,如癡如醉。有人不禁看向了院子里的小池,那里生長著一簇簇火紅的蓮花,可惜池子太小。
紫陽居士擊掌道:“此詩立意之高遠,當為本朝近兩百年詩詞之巔峰。妙哉妙哉?!?
他一連喝了三杯酒,以酒伴詩,快慰之極。
喝完,他雙眼明亮的凝視著許七安,“此詩可有名?”
艸你嫖我一次還不夠?老子沒有尊嚴的嗎許七安差點就想噴他一臉鹽汽水,沉聲道:“已有。”
紫陽居士有些失望,點了點頭,沒有繼續說話,喃喃自語,如癡如醉。
見差不多了,青州知府端起酒杯,奉承道:“巧了,布政使大人正欲在各衙門前院立戒碑,碑文未定,不知許大人可否賦詩一首?”
此言一出,幾乎是所有人都下意識看向了許七安。
紫陽居士既沒附和也沒阻止,笑而不語的看著小銅鑼。
一杯酒就想要我的詩,我不是那樣的人許七安嘆息一聲:
“卑職隨巡撫大人前往云州查案,前途未卜,憂心忡忡,哪有精力與心情寫詩?抱歉了,幾位大人?!?
青州的官員們頓時失望不已,青州知府一急,忙說:“許大人詩才驚艷,莫要謙虛?!?
許七安無奈搖頭,端杯飲酒。
紫陽居士略一沉思,取下大拇指戴著的玉扳指,沉聲道:“云州匪患嚴重,此行的確危險。寧宴,這枚玉扳指你收好,本官佩戴多年,以浩然正氣溫養,可辟邪?!?
許七安目光頓時落在扳指上,隱約看見清氣一閃即逝,想起了褚采薇曾經說過的一席話。
世間有三種法器:一種是司天監陣師煉制;一種是機緣巧合之下,自然孕育;最后一種是沾染了高品強者的氣息,日積月累,具備一定的神異。
這玉扳指就是第三種。
大佬,今晚別把我當人許七安慌忙接過,慎重的收入懷中,沉吟一下,道:“不知怎么回事,忽然靈思泉涌,偶得了一首詩?!?
不是說沒心情寫詩嗎?眾官員茫然的看著他,幾秒后,漸漸有了明悟,于是眼神古怪了許多,但默契的心照不宣。
紫陽居士笑容未變:“本官洗耳恭聽?!?
許七安點點頭,心里早有了選擇,他準備用當初資質測試時,在問心關里使用的那四句詩。
因為沒有比這首詩更適合用在此處,沒記錯的話,這首詩也叫《戒石銘》,恰是用來警示百官的。
他喝了口酒,腦海里浮現那首詩,心情仿佛回到了問心關時的豪情壯志。
忍不住站起身,先看向紫陽居士楊恭,輕聲道:
“爾食爾祿。”
再看向張巡撫:
“民脂民膏?!?
接著,他緩緩掃過在場的官員們,聲音一下子嚴厲起來:
“下民易虐?!?
最后,是抬頭望天,整個人仿佛激動起來,大聲說:
“上天難欺!”
不知不覺間,他的聲音里融入了佛門獅子吼,響在眾官員耳畔,猶如暮鼓晨鐘,震耳發聵。
哐當酒杯摔碎的聲音不斷響起。
不少官員或心虛或羞愧的臉色,面對一位沒有品級的銅鑼,竟仿佛面對嚴厲的上級,大氣都不敢喘。
少數問心無愧的,則挺直了腰桿,心神激蕩。
“好詩,好詩!”
紫陽居士拍桌而起,這位大儒的情緒有些失控,給人的感覺不像是老辣干練的一方大員,而是初入官場的年輕學子,充滿著朝氣和正氣。
“當年我若能在朝堂喝罵出此詩,一吐心中郁壘,何至于消沉一載?許寧宴啊許寧宴,你是真正的讀書種子?!?
院子里,忍受著寒風的舞姬們,眨巴著眸子,好奇的打量著酒席上唯一的年輕人。
這份心氣,怪不得能做出刀斬銀鑼的舉動這首詩不知道嚇到了多少人張巡撫喟嘆一聲,見場面有些僵凝,他出言轉移話題:
“布政使大人所言極是,寧宴,可惜了你當初沒有讀書。”
許七安打著酒嗝,無奈道:“二叔覺得我更適合習武,便沒讓人繼續讀書。”
眾官員一聽,心里頗為憤懣,心說,你二叔那廝不當人子,白白浪費了一個讀書種子。許寧宴若是讀書人,大奉文壇不寂寞。
酒席在深夜里散去,有些小醉的許七安來到水池邊,采摘那些紅艷艷的蓮花。
這種蓮花品種極其古怪,只有六瓣,每一瓣都飽滿晶瑩,是他從未見過的品種。
“此蓮叫紅蓮,也叫寒蓮,是青州獨有的蓮花?!弊详柧邮孔吡诉^來,背負著手,站在一側:
“十月才開花,一直到來年開春凋零,結出的蓮子性溫,可入藥。”
冬天開花的蓮花,我上輩子沒見過。許七安笑著說:“隆冬時開花結果,性溫,恰好與季節相反。這些紅蓮不能移植中原?”
“活不了。”紫陽居士似有所指,道:“云州匪患,亦是云州獨有,換了任何一州,都無法長存。此結癥在何處,你可知?”
這不是歷史遺留問題嗎許七安心里一動,正身作揖:“請先生指教?!?
他沒喊大人,而是先生。以學生的身份自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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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