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奇和霍去病，啞口無言。
即便多少有了點心理準備，知道這個從大漢叛逃又受了趙信重用的漢人會有所不同。
卻怎麼也不會想到，都無需他們問，人家自己就嘰裡咕嚕全說了！
說得還特別清晰有條理，態度不卑不亢。
與其說是個被訊問的俘虜，更像是打入敵人內部後，帶著情報勝利歸來的英雄！
這讓唐奇和霍去病二人，都產生了一種錯位感。
唐奇擺擺手，示意獄卒給趙破奴喂點水，又命令看守：“去拿幾個囊子來?！?
趙破奴喝了一大口水，滿足的笑道：“還是大漢好，不像草原上那些蠻子一樣不講理?！?
瞧這話，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自己人在調侃呢！
霍去病畢竟年輕，忍無可忍的冷笑起來：“看你這態度，下一步別不是訴苦吧？說你是被迫屈從匈奴的，不應該被處死？”
“霍校尉說笑了，我是不想死，可不至於不要臉到那兒份上?！壁w破奴聳聳肩，“中間緣由是有些複雜，我懶得說，二位估計也不想聽。所以還是別浪費時間了，還有什麼想問的？”
“你們不問的話，我怎麼知道該說什麼？”
霍去病被懟得再次無言。
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止住親手砍了這傢伙的衝動。
唐奇倒是大概明白了趙破奴的想法。
自願估計是真的，說什麼其中緣由複雜，估計也就是在草原上游蕩的時候被趙信，或者其他的匈奴人給救了。
古人嘛，都講究個滴水之恩涌泉相報。
何況還是講究大復仇主義的西漢，恩怨分明，救命之恩壓下來，也足以得到任何一個多少還要點面子的人的效忠。
之後又受到重用，恩情越積累越大，最後就到這份上了。
可就像趙破奴說的，他報他的恩，卻依舊掩蓋不了爲匈奴賣命，侵擾大漢的罪名。
對他這種血性漢子來說，這種事說了也的確浪費時間。
所以唐奇也沒再問，而是順著他的話道：“你說趙信不會繼續南下進攻居庸關，也不會繞路，而是會停滯不前，可有根據？”
霍去病也重新集中注意力。
畢竟一碼歸一碼，軍事情報比什麼都重要！
趙破奴嗤笑道：“因爲這一年來，我被趙信帶在身邊時時教導，沒有人比我更懂這位自次王！”
“此人跟隨在大將軍身側已久，明明早就被大將軍嚇破膽，卻非要說學習了大漢的用兵謹慎，凡事要多想一步。”
“他肯定不會認爲，你們的鐵甲騎兵和連射強弩真的只有那麼多，而是會覺得是我的強攻逼得守軍使出殺手鐗，但真正的實力肯定遠遠不止如此?！?
“如果你們沒有全殲掉我的軍隊，多少放了點人回去的話，他的想法就會更加堅定，認爲你們就是在引誘他大軍深入！”
“同時也肯定會想起那位用兵出神入化的大將軍，覺得你們有拖時間的嫌疑，說不定早就派了輕騎兵去奇襲他的老巢，當然要謹慎再謹慎！”
趙破奴篤定道：“這就是趙信！”
“剛開始的時候，他會覺得是在和上谷太守盧芳作戰，可到了這一步，大將軍的陰影就會充斥他的整個大腦！”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對於趙破奴的話，唐奇和霍去病已經信了大半。
並非是出於對趙破奴的信任，而是趙信的確長期跟隨在衛青的身邊，受了很大的影響。
對於衛青此人，作爲部下來說，沒有比其更值得信任和追隨的主將了。
可一旦立場顛倒過來，也沒有比其更可怕的對手！
身爲一個武將，趙信不一定會害怕劉徹，可一定會害怕衛青！
霍去病道：“你的意思是，趙信會認爲居庸關發生的一切，都是大將軍在背後調兵遣將的結果？”
出於本能的謹慎，霍去病並未在趙破奴面前使用“舅舅”的稱呼。
也並未告知趙破奴，他的先鋒大軍有幾千人逃脫的消息，更沒有提起居庸關內部的任何情形，而是單純聽他說話。
趙破奴似乎也懶得多想：“何止啊，他說不定還會認爲大將軍已經預料到了匈奴的動向，其本人就在單于的正對面坐鎮呢！”
“我猜，他這時候肯定已經派出信使，把這邊的情況報知給伊稚斜單于，並囑咐他當心了！”
霍去病沉默了。
趙信畢竟跟了衛青不短的時間，不僅是他了解衛青，衛青同樣也瞭解趙信。
加上兩人的實力和天賦差距，衛青對趙信的瞭解程度，只會遠遠超出趙信的想象！
來此之前，雖然匈奴的主將不一定會是趙信，出於謹慎的考慮，衛青也的確和霍去病說起過這個人。
“我出去一趟。”霍去病轉身就走，“怎麼處置這小子，就交給唐大哥了?！?
“你的話，我會去證實?！碧破娴?，“現在，可以談談對你的處理了，你有什麼話想說嗎？”
……
半個時辰後。
唐奇獨身一人出來，到了守將府。
霍去病早早等在這裡，陳佑和李光不見人影。
“怎麼樣，還是不想殺了他？”霍去病有點不能理解，“長安的時候，唐大哥挺殺伐果斷的啊，那小子給您灌了什麼迷魂湯？”
唐奇嘴角抽搐。
要不是爲了你小子，我管他死不死！
“總之，不管怎麼說，他還沒有直接對大漢造成危害，又提供瞭如此重要的軍情，暫時讓他先活著吧。”唐奇頂著霍去病奇怪的目光，“等回長安之後，再交給陛下決定。”
要處死趙破奴只要一句話的事兒，可要是放了他，以唐奇的地位和資歷就顯得不夠了。
這種事就算是衛青也不行，只有劉徹纔有寬恕匈奴將領的權力。
霍去病也沒說什麼：“此人古古怪怪的，暫時不處理也行。”
“我已經派斥候出去了，如果趙破奴說的是真的，就應該能夠攔截住派去伊稚斜那兒的信使?！?
“如果真的被趙破奴說中的話，大哥，我有個想法……”
霍去病擠擠眼，露出他招牌似的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