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末日景象中,劉詢志和張貴妃卻非常淡然,就像平日里一樣,張貴妃正神情投入地為劉詢志撫琴,劉詢志則坐在她的旁邊喝著茶水,深情地看著她。
一曲終了,張貴妃輕按琴弦,抬頭看著劉詢志微微一笑。
“這么多年了,愛妃還像當日進宮時一樣美,琴聲還是那么動聽,但是朕已經老了。”劉詢志微笑著說道。
“陛下,您沒有老,您在臣妾心中,一直是初見時那個才華橫溢的英俊皇子。”張貴妃也深情地說道。
“哈哈,你那個時候還只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呢。”劉詢志充滿回憶地說道。
“是啊,那時候陛下也還只是個皇子,您到臣妾家中拜訪家父,還是小女孩的我只那么看您一眼,就把您記在了心中。”張貴妃微笑著說道。
“朕當時也絕對想不到,竟會是那個小女孩陪朕走過了后半生。”劉詢志感慨地說道。
就在這時,一名禁衛軍的一等衛尉跑了進來,施禮說道:“陛下,叛軍開始攻打皇城了,已經動用了攻城器械。目前只有南門方向還沒有叛軍,但估計很快就會被徹底包圍,我們可能支持不了太久,余統領派微臣來稟報陛下,請陛下早作準備。”
“謝謝,朕知道了,有文德親王的消息嗎?”劉詢志問道。
“回陛下,文德親王殿下曾帶兵反攻內城北門,但未能成功,叛軍大舉進攻皇城前,殿下說會從內城東門突圍,去與外城聶聞天將軍的部隊匯合。”軍官說道。
“好,朕謝謝你們,你們也多保重吧。”劉詢志說道。
“微臣告退,陛下保重!”
軍官再次施禮,然后起身離去。
“陛下,臣妾會一直同您在一起。”張貴妃說道。
“朕是大漢皇帝,不能死在后宮之中,要堂堂正正地死在前殿龍座上。你還年輕,要好好活著,趁叛軍還沒完成包圍,你也趕快換身衣服,帶著博兒從南門離開吧。”劉詢志站起身說道。
張貴妃走到劉詢志身前,為他整理衣服,細心地抹平褶皺,就像往日送劉詢志去上早朝一樣,嘴里則說道:“陛下放心,臣妾會安排好博兒的。不過您是大漢皇帝,臣妾也是大漢的貴妃,您不走,臣妾也不會逃走的,您放心去吧,臣妾不會辱沒了劉宗媳婦的身份的。”
劉詢志凝視著張貴妃,接著將她一把抱在懷里,深情說道:“朕不是個好皇帝,也不是個好丈夫,這么些年委屈你了。
當年朕剛剛失去皇后那段最痛苦的日子,只有聽到你的琴聲,才能舒服一點,所以那個時候確實把你當成了皇后的替代。
但是這么多年了,朕心里早已真正有了你,你在朕心中的地位已經跟皇后一樣重要。
可惜,朕如今想給你皇后的名分卻也做不到了。直到這個時候,朕才發現,原來還有這么多該做和想做的事情都沒有做。”
“陛下,臣妾不需要那些虛名,能夠陪在陛下身邊這么多年,能夠知道陛下的心中有臣妾,臣妾便此生無憾了。”張貴妃在劉詢志的懷中哭著說道。
兩人默默相擁了一會兒,就聽北面傳來了激烈的廝殺聲和兵器相撞的聲音,他們知道,皇城的北門已經被攻破了。
劉詢志慢慢推開懷里的張貴妃,說道:“叛軍攻進來了,朕要去做身為大漢皇帝所應該做的最后一件事了!愛妃多保重,不管你做出什么選擇,朕都絕不怪你。”
說罷,劉詢志便轉身向外走去。
張貴妃哭著對漸漸遠去的劉詢志喊道:“陛下放心,臣妾絕不會做對不起您的事。”
“娘娘!”
張貴妃的貼身侍女抱著小皇子劉遠博,走到了張貴妃身前。
張貴妃撫摸著自己孩子的小臉,這個幼小的生命睡的正香,嘴角還流出了一點唾液,顯得非常可愛。
張貴妃小心地把嬰兒的嘴角擦干凈,接著把自己隨身佩戴的一個玉佩摘了下來,戴在了劉遠博的身上,說道:“這是你父皇送給娘的龍鳳玉佩,其實娘原來還有一塊兒,但被你那調皮的三哥偷走了。
這塊兒是你父皇為了補償我,親自命人重新打造的,比原來的那塊兒更精致。
父皇和娘以后無法再陪你了,這塊兒玉佩你戴好,就當你父皇和娘一直在你身邊陪著你,我們也會在地下保佑你的。”
說到最后,張貴妃淚如泉涌。
“娘娘,你跟我們一起走吧。”宮女跪在地上說道。
此刻她也已經換上了一身普通的布衣,連包裹劉遠博的小被也換成了普通百姓用的東西。
“惜月,你站起來。博兒就拜托你了,一定記住我的話,這場叛亂無論是什么結局,無論最后誰贏了,都不要對外說出博兒的身世,就讓他永遠做個普通人吧。”
張貴妃扶起了宮女,然后一邊撫摸著自己的孩子,一邊對自己的侍女交代著最后的吩咐。
“是,娘娘,奴婢記住了。”宮女惜月哭著說道。
“宮中的那些人走的時候,都帶了不少金銀細軟,這些東西到了外面,都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符。
惜月,你記住,你出去的時候,身上只能帶銅錢,絕不能有任何金銀之物。這塊兒玉佩也一定要藏在博兒的身下,不然一定逃不過叛軍的追捕搜查。惜月,拜托了!”
說到最后,張貴妃哭著給惜月跪了下去。
惜月也急忙跪下去說道:“娘娘,您快起來,奴婢怎能受您如此大禮,娘娘您放心,惜月一定謹記您的話,一定保護好小皇子,就算奴婢死了,也不會讓小皇子出事。”
“謝謝,謝謝,惜月,從現在開始,他不再是皇子,他就是你的兒子,你們都要好好活下去。時間不多了,你快走吧……”張貴妃哭著說道。
“娘娘您保重!”
惜月抱著小皇子給張貴妃磕了一個頭,便起身準備離去。
“等一下……讓我再抱一下!”張貴妃忍不住又說道。
惜月小心地把嬰兒送到張貴妃的懷中。張貴妃凝望著懷中的嬰兒,淚水奔流。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原本酣睡中的劉遠博突然醒了過來,而且大哭了起來。
這時,外面的廝殺聲越來越近,張貴妃不敢再多耽擱,閉著眼睛把自己的孩子再次交給了惜月。
惜月向張貴妃再施一禮,便抱著劉遠博轉身向殿外跑去,偌大的昭陽殿中只有一個母親和一個嬰兒撕心裂肺的哭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中不斷回響……
皇城之中的廝殺聲越來越稀疏,崔堅帶著滿臉的勝利之情走進了這座他早已非常熟悉的皇城。
從皇城的北大門開始,一直到前殿門口,叛軍的士兵們威武地站成兩列,崔堅就在這兩列士兵們的拱衛下,挺胸抬頭,以勝利者的姿態大步走到了前殿門口。
這皇宮前殿乃是大漢皇權的象征,新皇登基和皇帝的婚、喪大典都要在這里舉行。
過去幾十年,崔堅曾經無數次走進這座皇宮,但今天,他感覺到他終于可以用主人的姿態走進這座皇宮了。
因為心情實在是太好,崔堅想好好體味一下,便站在前殿門口沒有馬上走進去。
他環顧四周,感覺連宮門上的鎏金銅鋪首都不再是猙獰可怖的怪獸,而是正向他討好的可愛小動物了。
帶著這樣的愉快心情,崔堅走進了前殿。
可他剛剛走進去, 就突然聽到殿內傳來一句威嚴的喝問:“何人覲見?”
由于這個聲音太過熟悉,以至于崔堅都沒來得及思考一下,二十多年形成的條件反射讓他立即躬身施禮,嘴里還急忙說道:“老臣崔……”
直到第三個字說出口,崔堅才猛地反應過來,剛剛的喜悅心情頓時一掃而光,整個人變得憤怒了起來。
“劉詢志,你居然在這里,是在等本座嗎?”
崔堅直起身,冷冷地看著對面龍椅上端坐的劉詢志。
這劉詢志頭戴十二旒帝冕,身著赤龍袞冕服,面沉似水,比平日里那總是一團和氣的面相更具帝王威嚴。
其實之前已經有叛軍進來發現了劉詢志,但都只是在殿內看著劉詢志,并沒敢輕舉妄動,甚至一時忘記了出去稟報一下崔堅。
“哈哈,崔愛卿何出此言啊,朕在等的是背主叛國、寡廉鮮恥的卑鄙小人,朕要好好看看他是如何弒殺主君的!崔愛卿,你怎么會覺得朕是在等你呢?”劉詢志冷笑著說道。
炎黃文摘:漢干佑二十七年七月,圣都城破,叛軍先后攻入內城、皇城,禁衛第一無畏軍團第二軍統制常彥龍遇刺身亡,第四軍統制劉金虎隨文德親王劉遠磊反攻內城北門時中弩矢而亡,兩軍共四萬余人全部戰死,無降者。至此,禁衛第一無畏軍團自都統制劉遠達以下十萬余人僅存胡凱等二十四人,余者全部戰死。這個有著一千五百年歷史的精銳軍團也由此成為了歷史。——摘自大陸知識出版社《大陸歷代著名精銳軍團戰史·大漢禁衛第一無畏軍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