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如深,月華如水,在悲天居暢飲到深夜,及至出得門來,三兄弟都有些醉意迷朦,我對子硯和墨韻說道:“你們先回王府,我還有事。”說罷,我提起身形,飛升半空,一點墨綠色的身影向軍營方向飛行而去。
子硯笑道:”二哥切莫見怪,師父她一定是放心不下青嵐,趕著去看她了,前幾日就念叨著想念青嵐和如霜了,如今聽到大哥這事,她一定是一刻也等不了。
墨韻頷首道:“竹君心中情義太重,每一個身邊的人,她都放心不下,這樣心地純善的女子,真是世間難得。”
子硯笑到:“二哥,難不成你也動心了?”
墨韻冷然道:“竹君是一個值得你愛的女子,希望你不要辜負她,不過你們有師徒之名,只怕將來情路艱辛,但是我一定會不遺余力幫助你們。”
子硯喃喃道:“情路艱辛,說得不錯,以前,我以為自己喜歡的是如霜,如霜美若天人,世間無人能及,可是師父死去時,我才知道自己心中最在意的是她,她不僅僅是我良師益友,還是紅粉知已,此生與她相伴,真是死而無憾。”
墨韻靜靜的說:“四弟,人生得一知已,相知相伴,做哥哥的很羨慕你。”
他們兄弟兩個邊行邊說,二十幾名青衣衛被他們遠遠的拋在后面,抬頭看看天色,只怕過一會天就要亮了。
子硯估計的沒錯,我確實是回軍營去看青嵐,她是一個肚子里裝不下多少心事的女孩子,無論是什么樣誤會,有人開解總比悶在心里好,毫不費力的找到她,沒想到她跟從前一樣,悄悄的躲在一小株蘭花下面,變成一個動也不動的小影子。
我坐在那株蘭花身邊,笑吟吟的說道:“小花神,如今是不是嘗到了為情所苦的滋味了?”
那位小影子幽幽一嘆:“唉,見也為是,不見也不是,真是令人煩惱。”
我忍著笑:“依我看,還是去見一面吧,今天那個人喝得醉了,只是一個勁的看著花兒發呆呢。你們既然彼此思念,何苦折磨自己呢。”
青嵐變成人形,跟我背靠背坐著,看著天上的星星,秀美的小臉上全是煩惱:“竹君,你不懂,我感覺我并不了解大王子。”
我勸道:“青嵐,你心地純凈,多年來生長在百花谷,與世無爭,對于人世間的事情,你要用心去體會分析,大王子爭奪太子之位,原是理所應當的,你不該為此而責怪他。作為他的紅粉知已,你應該支持他。”
青嵐不懂的偏了偏頭:“我不明白,既然明知道爭不過子硯,為何一定要爭呢?”
我也沉默了,其實這個問題我也不懂。
數日之后就是仲秋,是人月兩團圓的日子,大王在皇宮內大擺宴席,宴請百宮,普天同慶,三位王子和公主也是主陪,并且在宴席之上,大王會讓各位王子比試文彩,而十日后,又是他們比較武功的日子。
其實百官心里明白,比試文采武功,只是大王的一個借口,當二王子退出儲君之爭,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太子之位非子硯莫屬,但是要給天下一個交待,所以比拭也是一個必定要走的過場。
仲秋之夜,皇宮內外張燈結彩,燈火通明,早有美麗的宮女們跳起了一段段迷人的舞蹈,樂曲悠揚,美酒飄香,大王與百官共賀團圓之夜,大家高談闊論,互相敬酒,氣氛熱鬧非凡。
國王面色灰白,想來病情嚴重,但雙眼威嚴,讓人望之生敬,不過看到眾生喜悅,也是禁不住心中歡喜,三位王子個個俊秀出色,公主亦是美麗動人,如今可以盡享天倫之樂,讓他原本病弱的身體也憑添了幾分力氣。
他掃視著幾個孩子,柔聲說道:“三位皇兒,今日團圓之夜,良辰美景,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為父考考你們文采,哪一位先來?”
大王子筆淵先站了起來,他的臉上奇異的蒼白,身體搖晃不穩,似是在努力支撐,他剛說了一聲“父王”,突然一大口鮮血急噴而出。
急變突生,國王驚訝的站起身來,子硯和墨韻迅速離開自己的坐位,搶到大王子的身邊,一左一右的搭上了他的脈搏。墨韻沉思不語,子硯驚問道:“大哥,你身受重傷,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國王厲聲問道:“筆淵,這是怎么回事,快請個御醫來看看。”
子硯說道:“父王,我知道有一名神醫名叫千尋,我這就去軍營請他來給大哥看病。”
筆淵緊緊抓住子硯的手:“四弟,別忙了,大哥。。。不成了。”
接著他對國王說道:“父王,我不忍心掃你的興,以一顆千年人參吊著命,來參加這個宴會,可是我已經油盡燈枯,支持不了多少時間了。”
“倒底是怎么回事,前幾天還好好的。”大王不停的問道,百官們也被這突然的巨變驚呆了。皇宮里的氣氛一下子壓抑的嚇人。
“幾天前,我的封地里得了一場瘟疫,我和屬下查出來是一個妖孽所為,于是帶了一名降魔將軍去除掉那名妖孽,可是我一時心軟,關鍵時刻卻放了他,我以為他會從此向善,沒想到我離開封地來皇宮赴宴的時候,那個妖孽突然現身傷了我。”
大王子語不成調的說著事情的經過,幾日前的瘟疫是確有其事,為了治療患病的百姓,大王子一直在封地駐守,等到大部分病人已經痊愈后他才離開返回皇宮,也正是那個空當,他遭到了妖人的襲擊。
大王子沒有任何武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別說是一個法力高深的妖孽,就算是一個普通的小妖,輕輕動一動手指,他就會死于非命。
國王恨聲道:“蠢才啊蠢才,你這孩子從小就生性仁慈,居然對一個妖孽心存慈悲,難怪你會傷在他的手里,子硯,你速速前往軍營,請神醫來為你大哥冶傷。”
子硯答應了一聲,飛身離開宴席,搶到馬上,縱身向軍營方向疾馳而去。墨韻扶著筆淵,把他送回他的寢宮,宴度不歡而散,百宮臨走之時,還在嘖嘖稱奇,沒想到大王子會在競爭太子之位的時候,突然身受重傷。不知道此事又暗含什么玄機?
其實在國王大擺國宴的同時,元帥也在軍宮里擺起了小宴。幾十名將領齊聚一堂,大家把酒高歌,慶賀著來之不易的團圓之夜。我和如霜坐在元帥兩邊,如霜不停的幫元帥斟酒,帶著面紗的臉上仍然是溫柔恬靜,而我和青嵐,卻喝得有點醉了。
青嵐不停的跟我碰杯,一會說:“來,為了月圓之夜喝一杯。”一會又說:“來,為了你死而復生喝一杯。”接著又說:“來,為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喝一杯。”我不忍掃了她的興,莫名其妙的被灌了好多酒。燈光下,青嵐面色緋紅,眼光迷離,而我亦是滿臉紅暈。
如霜看到我們的樣子,眼睛彎得象個美麗的月牙,微笑的說道:“瞧這兩個丫頭,今天真是瘋了。”
元帥豪爽的大笑:“今天如此高興,就讓她們多喝兩杯吧。”
正說得熱鬧時,子硯突然向一陣風一樣沖了進來,他顧不上與眾人招呼,一把拖起醉熏熏的青嵐,一邊問我:“師父,千尋叔叔呢。”
我愣住,有點口齒不清的說:“千尋那小子剛才還在這里灌我酒來著。”
子硯掃視著眾人,不見千尋的蹤影,他跺了跺腳,吩咐了一名親待在這里等他,然后拉著我和青嵐的手就往外拖:“大哥受了重傷,快去見一面,不然就來不及了。”
青嵐“吃吃”的笑著,不高興的掙脫了子硯的手,滿臉通紅的坐在座位上,又端起一杯酒,嘴里念叨著:“慌什么,有我在,他死不了。”
我的酒醒了一半,我連忙叫醒青嵐:“別喝了,快去看下是怎么回事。”
說完,我和子硯扶起青嵐,喚過馬來,一同向皇宮奔去。
身后,元帥如霜和眾將都呆呆的看著我們,歡樂聲蕩然無蹤,似乎不明白,為什么在這個月圓之夜,會發生這樣的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