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的時間里面，這里已經圍聚了不下三百人了，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

我終于知道在這個地方，什么是真正的可怕了，不是野獸的威脅，不是鬼卒的壓迫，而是人情的冷漠。

從來沒有想象過，假如有一天，約束我們的那些法律條款全部消失之后，世界將會變成什么樣，現在看見了，沒了約束的世界充滿的全部是冷漠！

張曉曉還是用那種眼神看著我，而我則注視著周圍人的一舉一動，他們在忌憚著什么，色字還寫在臉上，但是卻不敢上前。

我稍微加快了一下腳步，如果在這里呆的時間久了之后，難免會有膽大之人會重新上前，那個時候我跟她都得交待在這兒。

這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我跟她身上，從來沒有一次這么引人注目過。

走出了人群，她才顫抖著聲音問我：“你是來救我的嗎？”

我嗯了一聲，撥開橫檔在路邊的樹枝，邁進了郁郁蔥蔥的樹林里面，離了才不到二十米，背后就傳來了騷動，他們又按捺不住了。

一聽見這聲音，我忙說：“快跑！”

張曉曉剛才的緊張還沒完全放下來，又重新陷入了重度的緊張之中。

“快看，那小子跑了。”背后不知是誰喊了一句。

人群嘩然，雜亂之中聽見了追上去的叫喊聲，接著便是人潮涌動的聲音。

我扶著張曉曉看了看四周，找了選了一個林木最密集的方向鉆了進去，再顧不上那些樹枝了，任它們在身上劃動。

身后的叫囂聲音越來越密集，但是卻越來越小，我回頭看了看，只能看見樹干的蹤跡，再也見不著人的影子，這才放慢了腳步。

張曉曉一路上看路的時間極少，大部分時間將目光花在了我的身上，我不知道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有什么好看的，被別人這么盯著，總覺得有些別扭。

覺得跑得足夠遠了之后，我才終于問出了那具幾乎已經固定的臺詞：“你還好嗎？”

她的眼淚已經干了，但眼圈還是紅著的。

“嗯！”她點了點頭。

我將她扶到一比較寬廣的地方坐了下來，休息一會兒然后再往西邊走。

衣服還在他的身上，幸好在死的時候我穿了兩件衣服，不然在這樣的地方光著膀子，說不定就會被什么奇怪蟲蟻鉆進身體里面。

她靠著樹干的姿勢還是如我先前看見的那樣，依然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呈自我保護狀。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寫滿了恐懼和不解。

見她還這么緊張，我走到她的身邊蹲下，然后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沒事兒了。”

她身體微微顫了一下，隨后看了我一眼，之后猛地撲到我身上，撕心裂肺嚎哭了起來，聲音擴散在這叢林里面，進里面的飛鳥走獸全部驚走了。

聲音凄厲至極，活了這么久還是第一次聽見這么侵人骨髓的聲音，這得是經歷了怎樣可怕的事情才會發出這樣凄厲的聲音啊。

第一次被陌生人這么抱著很是別扭，不過卻沒忍心將她推開，現在我的眼前老是出現先前的那一幕，還不斷模擬那個男人所說的酆都街頭的那一幕，上千人的圍觀調戲一個弱不禁風的弱女子，多么的令人震撼啊。

想起初次見面時她就不斷向我尋求庇護的場景，然后苦笑了一聲……當時我還懷疑她有什么不良居心，原來是我不了解這地獄而已。

想著這些事情，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哭了好久才停下，聲音漸漸消失，我低頭看了看她，原來她已經閉眼睡著了。

人的疲勞感完全是因為靈魂傳出來的，靈魂每休息八個小時就能支撐人一天的正常活動，死了之后沒了肉體的拖累，疲勞感來的慢一些，并不是不會累。

我坐在這里一動不動，她即便睡著了，也還在發出“不要”“求求你”之類的求饒聲。

聽著她的這些夢囈，更加不忍心打擾她了，伸出手將她的衣服拉了拉，蓋住了露出來的肩膀。

我也有些疲勞，靠在這里睡了過去，她比我先醒，我感覺到身上的壓力消失，睜開了眼睛。

她紅著臉一臉不好意思說：“我……我好久沒睡覺了。”

聽了有些心酸，但是卻不知道說什么，什么安慰人的話在這時都顯得蒼白無力，一個沒有居所，連覺都不敢睡的柔弱女子，怎么也不能與人間的販毒之人聯系在一起。

她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準備拿下來還給我。

“你穿著吧。”見她準備取自己的衣服，我阻止了她。

“謝謝……”我見到了剛才那樣的場景，她似乎很不好意思，說話的底氣都沒有第一次見面那么足了，“我……我現在就走。”

她見我話不多，以為我是討厭她跟在我的身邊，起身便要離開。

“最近幾天這里有很多人經過，你要到哪里去？”我問她。

她一時無語，愣在原地不知做何動作。

“我要去找鬼卒去，就算是下第十八層地獄，我也不在這里呆著了。”她終于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的去處，一臉欣喜地對我說。

我嘆了一口氣：“跟我一起走吧。”

“外面很危險，跟我一起走。”我重復了一遍，像她這樣走出去的話，用不了多久又會陷入與剛才一樣的場景之中。

那樣的場景，無論是誰都不愿意經歷，我這么一說，她便停了下來，回頭問我：“可以嗎？”

我嗯了一聲，她又重新坐了下來，不過明顯跟我保持了一定的距離。

我看了看她，笑著說：“不用怕，我是個好人。”

她也微微一笑，抱著膝蓋自個兒思忖了起來，一會兒之后，可能是不適應這樣寂靜的環境，便說：“我原以為只有地獄才最可怕，沒想到這里也這么可怕。”

“你又沒去過地獄，怎么知道地獄不可怕？有可能比這里更可怕呢，不然那些人怎么都不愿意下地獄。”我反駁了她，趁早將她心里美好的愿望掐滅，免得真正下了地獄，接受不了那樣的反差。

“是嗎！”她嘀咕了一句，之后不說話了。

這里的所有東西都是以陰氣為根基的，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樹木很是密集，說明這里的陰氣也很濃郁，既然這樣，毒蛇猛獸也肯定比其他地方多上不少。

現在我這狀態，連跑路都費勁兒，張曉曉就算了，讓她去對付那些野獸，還沒到跟前就已經嚇得嚎啕大哭了。

擔心會被什么野獸盯上，坐在這里休息了一陣，我便提出了繼續趕路的想法，她明顯還心有余悸，不敢踏出這森林，怕再次遇見那樣的場景。

思考了良久，克服心理壓力，她起身跟在了我身后，好幾次我停下想與她并排走的，但是我放慢速度，她也放慢速度，始終與我相距好幾米。

“我們要去哪兒？”越走越遠，她心生好奇問道。

“苦海。”不久前聽有人說那些鬼卒都趕往苦海了，我的目的地就是那里。

在陽間經常聽見苦海的有關傳說，卻從來沒有能準確地描述它的具體特征，說的最多的就是指各種苦難的世界，眾生沉淪于三界的苦惱中，渺茫無際，猶如沉沒于大海難以出離，所以以廣大無邊之海為喻。又因為有情生死流轉在其中，無法超拔，故稱苦輪海。

陽間傳說中的苦海并不是真實的海洋，而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是用來指代人眾生痛苦眾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