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宮來到休息的驛館後,圖清風的心空落落的。
自與岳父定下諾言後,兩人沒有再說話,直到天黑下來了,圖清風才默默離去。
其實已經(jīng)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一切盡在不言中。絲長海明白他的心思,也理解他的情感,他同樣也清楚岳父對他深厚的感情。
往事不願再提起,將來則不在任何人的掌握中。人生悲歡離合、大起大落,對於飽經(jīng)歲月的絲長海和一夜百年的圖清風來說,過去與未來都是落莫的腳印,無論是向前看還是向後看,這串腳印都是一樣的深淺。
此時,圖清風獨立佇立在夜色中,仰望深廣的星空。
一顆流星劃過天際,帶起一道燦爛的光芒。
再燦爛的光芒也僅僅閃耀於瞬間,而星空卻千古不變,沒有任何東西能在上面留下痕跡。
圖清風的心中卻有痕跡。
悔恨的痕跡。
因爲他犯了一個極爲嚴重的錯誤。
169個人因爲他的錯誤而無辜慘死。
“雲(yún)龍?zhí)枴睉K劇的發(fā)生,他有直接的責任。
雖然他很淡泊,視萬物爲空。
但他不能無視169個人的無辜慘死。
他太大意了。
當日趙無極並未受到重創(chuàng),僅僅是鼻子被打破,隨即跳海遁去,他還有很強的戰(zhàn)鬥力。當時處在茫茫大海之中,趙無極只是個精於水性的海盜而不是海神,他能逃到哪兒去?
趙無極當然不會蠢到游泳逃生,茫茫大海,沒有人可以逃出生天。
所以,他又悄悄地潛回了船上。
他不會回到“雲(yún)龍?zhí)枴保吘购1I船是他最熟悉的。
他在海盜船上潛伏下來,耐心地等待機會。
當“雲(yún)龍?zhí)枴瘪R上就要到達新寧州的時候,機會來了。
他殺死押送海盜船的船員,救出衆(zhòng)海盜,取得了**。然後潛到“雲(yún)龍?zhí)枴保诖藏浥撝幸?*。
爆炸發(fā)生,“雲(yún)龍?zhí)枴被靵y不堪,趙無極趁亂駕船逃走。
“雲(yún)龍?zhí)枴辈豢赡苋プ汾s他們,而新寧州港口的船要進行救援。
所以,趙無極從容離去。
雖然沒有炸死圖清風,但“雲(yún)龍?zhí)枴彼纻麘K重,趙無極還是得以報仇血恨。他付出的代價卻很小——僅僅損失了一名手下。
趙無極大獲全勝。
169條人命是任何人都無法漠視的重負,圖清風也無法漠視。
他知道,他一生都不會安寧,他的良心將無時無刻地譴責他、折磨他。永遠。
圖清風感到深深的悲哀,爲無辜的死難者,也爲自己。
七年的憂傷與悲哀徹底摧毀了他的神志,致使他犯下了致命的錯誤。
“我這樣做是否錯的太厲害了?”
圖清風問自己。
“我仍在這個塵世浮沉,我周圍所有的人都和我有聯(lián)繫。我可以漠視自己,但,我可以同樣漠視別人嗎?”
“今天,169個人因爲我的漠視而無辜慘死,明天,還會有多少人會因爲我的漠視而無辜死亡?”
“不,我沒有權(quán)利把憂傷與悲哀轉(zhuǎn)稼給他人,我對生命沒有希望,但是別人卻渴望活著,我不能剝奪他人生存的權(quán)利。”
“殺死趙無極,將他的幫兇繩之以法,再守護小露出嫁,我就可以陪岳父養(yǎng)老去了。從此不再理會塵世,斷卻所有的恩怨,就可以自由我心了。”
“唉——”
圖清風長嘆,搖搖頭,感到有些落魄。
“真是不行了,竟然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不但武功荒費了,而且精神功力也退步了,今天竟然讓別人侵入了神竅。這樣下去,說不定什麼時候稀裡糊塗地就讓趙無極給殺了,如此怎有臉目見九泉之下的愛妻!”
憂傷與悲哀,摻加著內(nèi)疚與悔恨,圖清風孤獨的站立在星空下,從骨子裡感到一種深深的痛苦與無奈。
是夜,圖清風夢見“雲(yún)龍?zhí)枴钡乃离y者把他團團圍住,鮮血四處流動。這些冤魂悲哀、痛苦,他們憤怒地責問他,爲什麼他任憑趙無極犯下滔天罪行,致使他們慘遭殺害。當圖清風驚醒的時候,早已淚流滿面,冷汗溼透了全身。
他呆坐了好一會才平定了情緒,然後起身洗簌。這時驛館的服務人員請他用早餐,同時通知他本國駐夏國使館的大使陶正麗來見。
在這個時代,有許多事務仍舊沿襲自上個一時代,如語言、文字、衡量度、法律、國家制度、國際制度等等。所不同的只是觀念的轉(zhuǎn)變、國家格局的改變及一些民族的改變。所以有外交關(guān)係的國家之間仍然相互設立永久性的大使館,作用與現(xiàn)在的大使館一樣。
華、夏兩國自古關(guān)係密切,本是一國子民。灰錫時代毀於“第二次機器戰(zhàn)爭”後,這個民族散落世界各地,並陸續(xù)建立了幾個國家。在東方大陸上有華龍王國及與其隔海相應的夏龍王國;南方大陸有呂中共和國;西方大陸有斯蘭德共和國、泰格王國、北方大陸有新世王國。
華夏兩國因爲關(guān)係密切,相互之間開放邊界,兩國的公民可以自由出入,幾百年來相安無事。因爲兩國幾乎沒有外交糾紛,所以駐派的大使基本上沒有什麼事可做。
圖清風此次本是以私人身份到的夏國,根本沒打算通知大使館。但是發(fā)生了“雲(yún)龍?zhí)枴睉K劇,被迫公開身份,就變成了華國官員進境。
從一入境圖清風就在忙著公務,接著就去參見老岳父,而等華國大使得之圖清風來到夏國的消息時,已經(jīng)很晚了,所以才一大早來到驛館參見。
圖清風來到會客室,本國的大使正在等候,見圖清風出來忙起身敬禮。
圖清風見到陶正麗卻微微一愣,原來此人是一個年輕女子。
陶正麗三十左右,容貌清秀,神態(tài)端莊穩(wěn)重,一看就不是個普通女子。
圖清風回禮,有些詫異地問道:“你就是本國大使麼?”
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
這話問的有些可笑。
哪有本國大臣不識本國大使的?
圖清風數(shù)年不問國務,除了一些曾經(jīng)共過事的官員外,其他近幾年上來的官員一概不識,所以見到陶正麗纔有有此一問,就公務職責來說,這並不光彩。
陶正麗心中暗笑,圖清風這個大臣當?shù)每烧婵梢浴?
表面當然不能表現(xiàn)出來,仍恭敬回答道:“參見大臣閣下,本人陶正麗,正是我國駐夏龍國的大使。”
聲音悅耳,極富磁性的魅力。
圖清風感到有些尷尬,輕咳了一聲掩飾過去。然後淡淡道:“你還未用過早餐吧,隨我一起吃罷。”
說罷,不等陶正麗迴應,轉(zhuǎn)身就向餐廳走去。
身後響起碎碎的腳步聲,陶正麗跟了上來。
進了餐廳落座,圖清風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請用。”就不在言語,開始默默的吃早餐。陶正麗素聞“清風伯爵”性格孤僻、古怪,今日方得以領(lǐng)教,故不敢多言,也默不作聲的用餐,一時間,諾大的餐廳除了偶爾響起輕微的碟勺碰撞聲外,靜似無人。
圖清風吃得極少,沒一會就放下了餐具,心神陷入了昨夜的夢中情景。
不知多久,恍惚間覺得有一雙目光正灼灼觀察自己,本能地收神迴心,擡眼一看,陶正麗的目光迅速收了回去,臉龐泛起一道紅暈。
圖清風漠然,見陶正麗也吃完了,隨口淡淡問道:“雲(yún)龍?zhí)柕氖履阒懒耍俊碧照愇⑽Ⅻc頭,道:“我昨天在新馬州辦事,聽到傳報後連夜趕了回來。只是歸來已至深夜,所以今早來參見大臣閣下。”
圖清風道:“我們有多少人在這裡?”
“二十一人。”陶正麗簡短地回答。
圖清風略一沉吟,又問:“官員幾人?”
“八人,包括軍機部的一名武官”
圖清風站起身,道:“除了那名武官外,所有官員全部去處理此事。”
頓了頓,圖清風輕嘆道:“國內(nèi)的人至少明日中午方能到達,這段時間只能辛苦大家了。”
陶正麗起身,簡短的道:“我們會盡力而爲。”
圖清風凝視這個不同尋常的女大使,輕聲說:“去罷。稍帶請那名武官來見我。嗯,請他穿便服。”
陶正麗道:“是。”看了一眼圖清風,低聲說:“那武官名爲劉世繼,軍銜中校,極爲精明能幹,是圖和大人的心腹。”
圖清風心中暗贊。
陶正麗心細如髮,一句話就讓圖清風瞭解了劉世繼的整個情況,使他與此人打交道時心中有數(shù)。
但他只是微微點頭,沒有言語。
陶正麗輕聲道:“我去辦事了。”說完,轉(zhuǎn)身離去。
圖清風目送陶正麗離開,然後來到客廳獨自呆坐。
不一會,侍衛(wèi)來報有個名爲劉世繼的男人求見,圖清風請他進來。
須臾,一名身材中等,約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圖清風暗暗打量此人。
劉世繼皮膚稍黑,五官極爲端正,雙目炯炯有神,雖然兩鬢已經(jīng)灰白,但反而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
劉世繼走到圖清風身前,略一打量圖清風,微微鞠躬道:“華龍國大使館一等武官劉世繼參見警務大臣、清風伯爵大人。”
圖清風淡淡道:“不必多禮,請坐。”
落座後,圖清風卻不言語,只是心中暗想如何向劉世繼說出自己的計劃。
劉世繼也不言語,靜靜地等著圖清風。
衡量了一番後,圖清風道:“劉武官,此次招你來見是有一事相求。”
劉世繼微微一愣,道:“大人客氣了,有什麼事情請儘管吩咐。”
圖清風道:“我就直說吧。”接著輕聲道:“你是整個東方的負責人吧?”
劉世繼眉頭微皺,遲疑了一下,低聲回答:“是。”
圖清風道:“你們情報部門的事我本無權(quán)過問的,但我必須藉助我國在整個東方的情報網(wǎng),所以請劉武官考慮。”
劉世繼面色凝重,低頭沉思起來。
圖清風也不追問,靜靜地等他的回答。
圖清風再怎麼不理國事,也是知道大使館的武官實際上就是駐派各國的間諜負責人,陶正麗提醒過他,說劉世繼是軍機大臣圖和的心腹,那他就毫無疑問是整個東方間諜網(wǎng)的首腦,所以圖清風纔會找他幫忙。
只是軍機部門向來是受圖和的直接領(lǐng)導,任何部門及官員都無權(quán)插手,甚至連國王都不能干預,因爲軍機部門只向國家負責,不會對任何個人負責的。
圖清風需要藉助軍機部門的人員,就只能客客氣氣的提出要求。否則以他的性格才懶的說那麼多廢話。
半響,劉世繼才擡起頭,緩緩道:“希望大人體量下官的難處,如果大人不把事情說清楚的話,我無法決定。”
圖清風暗歎,知道劉世繼不會輕易答應的。
“雲(yún)龍?zhí)柕氖履阒懒T。”
“是,下官知道。”
“我想請你發(fā)動所有的手下,追查雲(yún)龍?zhí)栐獌础1I趙無極。”
劉世繼愣住了,半響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大人想私人瞭解此事?”
追捕趙無極本就是官事,何況以趙無極的罪行是要全世界通緝的,情報部門參與此事也是應當?shù)模珗D清風卻私下找劉世繼提出,所以他纔會知道事情不是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