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這世上最了解朱元璋的人,馬皇后知道,這次朱元璋主動去找胡大老爺,那心里必然是極不痛快的。
可若僅僅只是如此,那也就算了。
畢竟,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嘛。
可馬皇后知道,只是簡單服個軟,絕對不可能讓胡惟庸答應這樣的條件的。
作為第一個發現‘仙法’之人,結果好心教給老朱家之后,卻被老朱家反過來要求不能傳給自家人了。
這已經不是一句忘恩負義能夠形容的了。
但偏生,朱元璋又必須這么干。
那么,除非是把老胡家全給殺了,否則,就只能用條件去換取了。
而這種條件,按照胡惟庸的性子,絕對不是什么加官進爵之類的玩意兒就能換取的了。
胡大老爺要是在乎那東西,那恐怕早早的就拿到手了,壓根都輪不到這時候朱元璋拿來當人情。
也正因為如此,馬皇后才覺著哀傷。
因為她已經想到朱元璋要干嘛了。
她這位好強了一輩子的夫君,怕是要把一件壓箱底的,原本打算帶到墳墓里的東西,交到胡大老爺手里去了。
那物件,給了也就給了,馬皇后壓根不在乎。
她在乎的是,明明她這夫君都已經是皇帝了,卻終究還是要因為兒女委屈自己。
她相信,若不是看在朱標、胡馨月以及安慶的面子上,朱元璋怕是會直接想辦法捏造個罪名,直接把老胡家給殺了。
因為只有這樣才是一了百了,同樣也是最保險的方式不是?
好在,朱元璋沒這么干。
他選擇交換!
若是在平常,馬皇后應該就是最支持這個決定的人了。
可如今,她卻覺著悲哀,因為終究自家這位夫君還是為了孩子而委屈了自己!
馬皇后的感嘆離譜不離譜的暫且不說,反正事情就這么定下來了。
而朱標之前憂心忡忡跑回來打算報告的那些事兒,僅僅只是朱標不咸不淡的說了一嘴就沒人在意了。
跟眼前這事兒比起來,皇家對于自家家奴的些許安排,明顯算不得什么事兒。
說是小意思吧,那多少顯得有些狂妄了,那就算是中等意思吧!
反正眼前朱元璋和馬皇后都對于這事兒沒啥太多好說的,一句讓朱標看著辦,就打發了。
而朱元璋則轉身朝著內庫走去。
所謂內庫,跟內帑并不是一個東西。
內帑,指的是皇家,尤其是皇帝自己的私房錢,里頭藏著的都是皇帝搜刮來的小錢錢以及一些珍品。
一般情況下,但凡皇帝繼位,那么內帑就會交到下一任皇帝手里,成為給自家兒子救急的一筆錢。
但是內庫,那就不一樣了。
這玩意兒里頭,藏的十有九是這個皇帝在位期間搜刮來的真正的心頭好。
可以說,內帑傳給下一代算是規矩的話,那么內庫里的珍品陪葬,同樣也是規矩。
而如今,朱元璋就是要打開自己的內庫。
這內庫,如今就在謹身殿后殿底下,而入口,則是在朱元璋的臥榻旁邊。
是的!
壓根沒有什么遮掩,就這么明晃晃的讓人知道皇家內庫在哪兒了。
因為于朱元璋而言,他藏了些個人好東西的事兒,壓根不用藏著掖著啊。
他在意的乃是安全而不是隱秘!
畢竟,但凡大戶人家誰家還沒個靠譜一點的庫房來著?
而如今這老朱家最隱秘的,獨屬于他朱元璋的庫房,就在眼前了。
朱元璋默默的從懷里掏出了那從不離身的鑰匙,打開了那扇沉重的大門上的鎖,而后用力一推。
吱呀……
伴隨著一陣讓人牙酸的磨擦聲,這沉重的大門才緩緩打開。
而后,朱元璋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室內燈火通明,顯然哪怕無人之際,這里的燈火也不曾熄滅。
朱元璋先是在門后某個燭臺上扭動了幾下,聽到了幾聲沉悶的響動之后,他才來到另一邊,又在一個擺在展柜當中的小碗那逆時針轉動了幾圈,這才大步朝著里間走去。
這內庫,是有機關的。
而且,這玩意兒不僅殺傷力十足,同時一旦觸發以后,聲響會很大。
朱元璋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內庫,有些能阻礙人進去的機關就行了,真正最大、最好用的機關,還得是人。
當能了,若是哪個皇帝連皇宮里的禁軍都控制不住了,那內庫也沒什么好說的了。
一路順著走到走到里頭,這兒是一個大大的廳堂。
環繞著中心的,乃是一個巨大、沉重的架子,甚至不少地方還能看到澆筑的鐵塊。
顯然,這架子早就死死的焊死在這地方了。
而架子上,同樣有著大大小小的格子,每個格子里頭都帶著鎖。
而這里的鎖,可就不是外頭那種死沉死沉的需要鑰匙的鎖了,看上去的話,更像是某個魯班鎖的變形。
朱元璋輕車熟路的走到拐角,看了眼眼前這個熟悉的格子,吐了口氣,而后慢慢的在這格子上摩挲了幾遍。
打開魯班鎖對于朱元璋這個知道‘密碼’之人,那自然是輕車熟路了。
而龐大的格子內部,實際上卻空空如也,只有正中金黃色的綢緞上規規整整的擺放著一塊綠意盎然的類似玉佩的東西。
朱元璋輕輕的宛若捧著一件稀世珍寶一般的把這塊玉佩,拿到了近前細細端詳著。
與其說這是玉佩,不如說這是一塊玉牌。
正面,雕刻的是一棵樹,郁郁蒼蒼的大樹配合上玉牌本身的顏色,顯得格外的綠意盎然。
最奇妙的是,這塊玉牌若是細細盯著看的話,這里頭的綠意似乎在緩緩流動一般,從樹根一路流到樹梢而后又化作雨滴流到地面匯聚到根部。
這玉牌是如此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抹綠意,飽滿到仿佛要滲出來了一般。
朱元璋深深的看了這玉牌一眼,在手中更是反復摩挲了好久,這才深深吸了口氣,一手抓著玉牌,一手關上了格子,而后大步流星的走出了這內庫。
看著回復完好的機關以及緩緩關上的大門,朱元璋此刻臉上滿是肅然。
這籌碼,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