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縉看著一臉誠懇的方孝儒,這會兒也不開玩笑了,他咂咂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又似乎有些不甘心的問道。
“小方,你真就打算去胡爺那兒?”
“人還沒說到底給什麼職位要咱們幹啥呢,你就要直接去?”
“那到時候安排咱們打雜咋辦?”
“那就打雜!”
方孝儒回答的斬釘截鐵、義正言辭。
可解縉卻一臉嫌棄的擺了擺手:“別鬧!”
“有些話在外頭說說也就罷了,自家兄弟面前,你別說這個!”
“你看你都混得從師門跑到我家避難來了,我也好心收留你了,你就不能說點實誠的?”
方孝儒被解縉這話說得老臉一黑。
他深吸了口氣,看著眼前的王八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的說到。
“解大紳,你說,有沒有一個可能,老子說的,就是真心話?”
“???”
解縉聽到這話都懵了。
“不應該??!”
“別人我不知道,可你我還不知道?”
“你這廝心氣兒高著呢,你會連打雜都樂意幹?”
方孝儒嗤笑了一聲,臉上帶著幾分漫不經心又夾雜著幾分忿忿不平的輕聲道。
“大紳,你是不是把咱們哥倆看得太高了?”
“嗯?啥意思?”
解縉感覺方孝儒這話說得莫名其妙,甚至有些摸不著頭腦。
可方孝儒卻轉過身子,直直地看著解縉,認真的說到。
“我說的是,你是不是把我倆太當回事了?”
“你我不過是剛剛進入官場的新嫩罷了,你有伯父的言傳身教,我亦有恩師的諄諄教誨,可終究改變不了我等不過是兩個生瓜蛋子的事實?!?
“那麼,你覺著,就憑你我的能力、資歷,哪怕繼續在朝堂混下去,能幹嘛?”
“說得好聽點,翰林編撰、報社編輯什麼的,可實際上,咱倆之前乾的事兒,不就是打雜麼?”
解縉不說話了。
自閉了!
謊言不是利箭,真相纔是快刀啊。
方孝儒這一刀,捅得解縉心口好痛!
他捂著自己胸口,一臉無語的看著方孝孺。
“小方,你這是要壞我道心麼?”
方孝儒面對著解縉的狡辯,反倒是認真的答道:“這不是壞你道心,只不過是挑破咱倆的現狀和事實,讓你直面真相罷了。”
“反正都是打雜,那爲何不去胡爺、陛下手裡打雜?”
“至少,在我看來,但是他們手底下幹活能學到東西這一點,就足以然給我等打雜好幾年了?!?
解縉這會兒也嘻嘻哈哈了,略帶愁色的答道。
“方兄,可我害怕?。 ?
“咱們之前已經被坑過一次了,結果這一轉頭的功夫,又要投入到這未知的所謂藩國當中去!”
“這要是一不小心又給背後的長輩惹了麻煩,咋辦?”
“之前一次是咱們不小心,過去也就過去了,可要是再來一次,那我等怕是隻能以死謝罪了?!?
方孝儒聽得解縉這番解釋不僅沒有理所當然的認可,反倒是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解縉。
方孝儒的眼神是如此的直白且炙熱,以至於解縉都被看得混身發毛了。
他先是在自己身上連抓了好幾下,又格外不適的扭了扭,這纔沒好氣的問道。
“小方,你啥意思?”
“你有話直說就是,何必這麼直勾勾都看著我?”
“我可告訴你啊,我可不好那斷袖之癖!”
“呸!”
方孝儒同樣沒好氣的直接啐了一口。
“你小子哪來這麼多怪話?”
“我這麼看你,無非就是想看看,眼前的這個解大紳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
“按理來說,至少我認識的解大紳不至於蠢到如此程度來著!”
解縉臉都黑了。
“小方,你最好把話說清楚哈,要知道,這會兒你可是在我家待著呢!”
“這要是把我得罪狠了,你被下人揍了,可真不是什麼稀奇事兒!”
方孝儒壓根沒把解縉的威脅放在眼裡,輕蔑的看了他一眼。
“少放屁!”
“我問你,既然胡爺那藩國將來要行那新政,還要讓陛下退位之後當首相,那麼,你是從哪兒覺著我們會有麻煩的?”
“難不成,陛下吃飽了沒事兒幹,先禪位給太子,然後拉著胡爺這個前任丞相再去造反把太子逼得退位?”
解縉被胡大老爺這話說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也覺著似乎這說法多少有些站不住腳了,他只得悻悻地給自己狡辯道。
“造反退位倒是不至於,可我不是擔心之前把我們哥倆坑了的那批人嘛!”
“咱們兄弟背後的家族都可以算作是江南一派中的人,不是跟陛下要弄的新政那些利益衝突了嘛!”
“我就擔心,若是我倆再去到胡爺那地盤上,這衝突就更大了!”
方孝儒聞言哈哈一笑,直接在解縉肩膀上重重一拍。
“我以前樂亭杞人憂天這個詞,總覺著這成語好似有些不真實?!?
“可如今聽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杞人憂天的事兒,是真存在?。 ?
“不是!解大紳,你有點腦子然後把自己身份搞清楚好不好。”
“我倆,背後的家族確實可以算到江南一派當中,可那又如何?”
“江南一派當中那麼多大佬在,我倆算個什麼?”
“這幾天外頭的風向你不知道?”
“錦衣衛正在大肆搜捕、查抄江南一派的人,可你覺著跟咱倆有啥關係麼?”
“或者說,之前江南一派大肆發動、聯繫要搞大事的時候,在意過你我二人的名聲、安危,在乎過你我兩家的利益麼?”
“所以,江南一派的存在與否跟利益衝突,跟咱們兩個小蝦米有啥關係?”
“你??!少在自己臉上貼金啦,這些事兒,壓根就輪不到你來操心好不好!”
方孝儒一番話,直接把解縉幹沉默了。
他擡起頭看了眼方孝儒,而後低下頭徹底不說話了。
無他!
就是覺著太過丟人了而已。
這時候的解縉好想回到半個時辰之前打死那個時候的自己。
天知道,平素裡壓根不會想這麼多的自己,今兒個怎麼就這麼爲他人著想了?
關鍵是,還是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