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聽著來到身後的腳步聲,柳氏一邊收拾包裹,一邊道:“接下來什麼打算?”
不過她問完之後卻是沒有收到李銘的回覆,緊跟著柳氏就感到自己的腰被一雙有力的手臂環住,身後是丈夫寬厚的胸膛。
突然被李銘抱住,柳氏收拾東西的動作突然的一滯,溫婉大氣的臉上不由露出一抹笑容,而後默默將手覆蓋在那雙大手上,整個人也輕輕的向後靠著,腦袋微微拱了拱。
“怎麼,怕了?”看著溫婉嫺靜的妻子,聽著如水般溫潤的嗓音,李銘輕笑一聲後,沉吟道:“嗯……有點?!比会?,他又跟著道:“我怕連累你跟孩子?!?
“家族參與靈石生意不是一天兩天了,這次寶樂突然預警,這說明要有出大事了。”
“自從當年海老爺升入京城,任督察院左都御史,所有人頭頂懸著的劍離開,這些年,南京城內的地下勢力日益膨脹!”
“官員中飽私囊,貪污受賄,若是其他倒也罷了,可是這靈石生意牽扯太大。”
“以前只是小打小鬧,從海外走私一些靈活四倒也無傷大雅,構不成什麼氣候?!?
“可是現在這南京城內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或多或少都與這靈石生意有所牽連?!?
“恐怕這一次,若是朝廷動手的話,那必然會是一次血洗也不爲過,不論是李家,還是王家,恐怕都難以逃脫?!?
“整個家族很有可能被連根拔起……”柳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靠在李銘的懷中。
“我擔心,到時候恐怕會逃不掉?!闭f著,李銘緩緩鬆開柳氏,讓其面對自己,認真道:“夫人,我要你答應爲夫一件事?!?
柳氏擡眼,如水般溫柔的眸子凝視著李銘。
“聽聞,事關靈石生意,只要被發現,首先便是當地的縣衙優先處理?!?
“之後便是南京守備,再之後便是直接歸錦衣衛和仙武司直接處理了?!?
“此事雖然爲夫覺得不至於捅到朝廷上面。讓錦衣衛或是仙武司直接出手?!?
“可凡事就怕萬一,只要是錦衣衛或是仙武司出手,根本不會留任何的情面,甚至這些人辦案,根本不需要證據……”
“若來人真的是錦衣衛或是仙武司,那恐怕就算我們逃到天涯海角,朝廷依舊有辦法找到我們,須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一切可能活下去。若事情真到了這一步,我會爲夫人跟寶樂拖延最後的時間,希望夫人切勿因爲夫而分心!”
看著李銘認真的模樣,柳氏如水般柔和的眸子裡,閃過一抹複雜之色。
“噗嗤?!绷涎鄣椎难}雜突然消失,轉而低頭輕笑,而後擡頭迎著李銘不解的目光,嗔笑道:“你什麼修爲啊,爲我斷後?”
“……額?!笨粗拮恿先绱耍钽戙读算?,可是不自覺的,瞳孔卻是微紅。
不由的,他眼前的視線模糊,腦海中卻是不自覺的浮現出二人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嘉靖六十五年。
江寧縣,舊瓦子鎮外,夜。
“站住,你已無路可走了!”一襲淺灰色麻衣長衫,弱冠之齡的李銘,一手持劍,一手持一枚符籙,遙指不遠處的黑衣蒙面身影。
“我手上的乃是一枚金剛符籙,你若是再走一步,就休怪我不客氣了。”李銘喝道。
果然,聽懂金剛符籙的黑衣人那即將要踏出的腳步頓時一滯。
“轉過身來!”李銘微微昂起下巴,滿臉的自得之色,如今的他修爲可是練氣四層。
就算是放眼現如今的整個修仙界,那也可以稱得上是一方強者了。
這其中的原因,自然是因爲嘉靖六十年,在他十五歲的時候,被雲隱祖師選中,本命移植,並且被賜下大量資源的緣故。
短短五年時間,他的修爲就要趕超堂哥李天明,這個家族第一天才了。
這五年來,他的風頭在族中,可謂是一時無兩,就算是天才少族長李天明,在他的修煉速度之下,也顯得有些黯然失色。
畢竟短短五年時間,他從一個引氣入體都遙不可及的廢柴,突破到練氣四層。
就問,這是何等的修煉速度?
而他李銘的名字也早已經在修仙界傳開,父母在族中也可謂是大大的露臉。
每日登門拜訪的族人可謂是絡繹不絕,父母臉上的笑容就從來沒有消失過!
當然,隨著他的名頭越來越響,覬覦他,覬覦李家的人就越來越多。
畢竟修仙世界的資源就那麼些,而他們這些修仙家族又是在大明朝不能見光的。
除了固定要給兩廠一衛上的供之外,還要被城裡的各大家族壓價,自己能留下的屈指可數,如此一來,與其他散修的交易,也就成了一個重要的靈物資源賺取來源。
可是散修就那麼些,而這些散修的靈物來源,自然是從城裡交易而來,雖然說這些散修對於朝廷來說也是見不得光的,可他們都是孑身一人,暴露就暴露,根本無傷大雅。
也正是因爲有了這些可以隨意到處流竄的散修,他們這些有門有戶的修仙家族和宗派,才能將靈物資源自由的流通起來。
說白了,就是散修從城裡的修仙商鋪,朝廷開設的還有仙法司,購買所需要的符籙、丹藥、法器等等,然後用這些東西再高價從他們這些家族之地,獲得靈米、靈果這些物資。
雖然雙方之間是一種交易,但本質上這些散修其實更像是一種“牙人”。
如此一來,散修也就顯得尤爲重要。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散修和城裡,得朝廷認可的修仙家族或者是仙法司交易的話,各方都會因爲他們無權無勢,不會故意擡價。
甚至就算知道這些散修會跟修仙家族合作,他們也沒辦法故意擡價。
嗯,雖然不知道仙法司爲何不故意擡價,畢竟他們想擡價也是能辦到的。
不過衆散修想來想去,最終得出結論,應該是海瑞,海老爺的原因,畢竟誰都知道,海老爺最見不得魚肉百姓之人。
雖然他們是散修,可在海老爺看來,只要朝廷沒有明確下達公文,要求對他們趕盡殺絕,海老爺首先考慮到的是他們是民,之後他們纔是所謂的修仙者!
也因此,在整個大明修仙界,海瑞的名聲可謂是非常之響亮,也很是受歡迎。
至於那些修仙家族,看到就連仙法司都沒有故意爲難這些散修,擡高價格,從而向與散修合作的見不得光的家族宗派收割利益。
南京城裡那些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麾下的商鋪,自然也就沒有過分的爲難這些散修。
況且人人都知道,會下蛋的雞纔是好雞,若是殺雞取卵,讓散修活不下去。
一來不利於朝廷想要的穩定,二來散修背後代表的是,修仙界見不得光的羣體,這些勢力也能提供不少靈物資源。
畢竟,盤子本來就不大,自然大家一起,默契的把盤子做大點,才都有的賺。
也是因此,不少修仙家族甚至有固定合作的散修,如此,每個家族,宗派之間也就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勢力範圍。
顯然,眼前的黑衣人在李銘看來,就是其他修仙家族或是宗派在打探李家的消息。而自己這個天才,被他們列爲了重點觀察對象。
不過對方這次既然被自己抓住了,那可就別想輕易脫身,必須要付出代價。
自己現在的修爲可是妥妥的練氣中期,放眼除了南京城內那些被朝廷登記在冊,見得光的修仙家族之外,應天府範圍內的這些修仙家族,以自己的修爲也是妥妥的高手了。
“哼,”在李銘的呵斥下,黑衣人發出一聲哼笑,緩緩轉身,揹著手,道:
“道友打算如何?殺了我嗎?”
女的?聽到對方年輕的聲音,李銘一愣。
他沒想到,對方區區小女子,竟然有如此修爲!不過緊跟著,李銘又把這種陳舊思想踢出了腦海,現在時代變了!
女子如何,男子如何,拼的是底蘊和本命,嗯,至少目前本命之說只有他知曉。
因此,修爲高低,再也不能用以前那一套,來以貌取人了。
什麼女子手無縛雞之力,現在說不定一個女修,能隨隨便便打死一頭牛!
殺?那自然是不能殺的。
雖然聽出對方是女人,讓他恍惚了一瞬,不過李銘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現如今的修仙界,各方勢力其實早就已經形成固定的勢力,彼此都相安無事,只顧著發展和經營各自的家族。
不到萬不得已,沒有人會貿然的斬殺其他勢力的人。眼前的黑衣人,雖然修爲一時看不出,但想來應該也不算低了。
自己追了對方一路,速度上始終不上不下,顯然修爲不在自己之下,顯然,對方的修爲很有可能與自己持平。
既然如此,那也就說明對方是某一方修仙家族或是宗派的高手。若是自己貿然下手,那就會爲李家結下了一個大敵。
反之,若是自己將對方拿下,交給家族處置的話,李家也就佔據了主動。
說不定,還能用對方的一個天才,爲家族換回來一些地盤,或是資源。
被家族重視,李銘自然也是一心撲在家族身上,畢竟他的志向可是與堂哥李天明一樣,成爲家族的頂樑柱,爲李家發展而盡心。
“拿下面罩,自封修爲,隨我回李家?!崩钽懻f話間,隨手將一枚鐵製手環扔到了黑衣人腳下,道:“這東西你應該知道?!?
這鐵製手環,名爲“縛靈環”乃是仙法司售出的一種用來束縛靈獸,封禁靈獸體內靈氣之物,不過也被很多人用來捆綁,禁錮修士。
“道友,讓我帶上這東西容易,”黑衣女修俯身撿起地上的“縛靈環”,把玩的同時,擡頭看向李銘,道:
“你什麼修爲啊,讓我聽你的?”
你什麼修爲啊……耳邊響起這句話的瞬間,李銘只覺得眼前一花,緊跟著腹部一疼,下一瞬,只見女子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把小巧的未出鞘的匕首。
此時那匕首的手柄位置,正狠狠的頂在自己的腹部。
“轟!”下一瞬,李銘的身體倒飛出去數米遠,最後撞在一棵老槐樹上這才停下。
“嘭!”因爲腹部劇痛而呲牙咧嘴的李銘,只覺得肩膀一沉,就見月下,黑衣蒙面的女修擡腳踩著自己,手撐著膝蓋,一邊把玩著匕首,一邊玩味的看著他,居高臨下。
“嘖嘖,道友,你很弱呀。”女子說著,瞪著一雙漂亮,明璨的眸子,說話間還歪了歪腦袋,語氣中說不出的得意。
自從移植本命之後,他就一直被人視作是天才,同輩家族之中多少人仰望。
如今被一個看起來的同輩之人如此羞辱,李銘頓時氣急,心中一狠,猛的起身抱住女子的小腿,然後整個人往前一衝。
“??!”女子發出一聲驚呼,直接倒地,而李銘也是瞬間,坐在女子的身上,掛著血跡的嘴角露出得意的笑,同時眼疾手快的一把扯掉了女子蒙著的面,冷笑道:
“我倒是要看看,你到底是誰……”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眼前少女的模樣所驚,整個人呆呆的愣在原地。
“嘭!”此時,瞬間的變故已經讓少女反應過來,直接一個不留情的膝撞。
“嗷!”李銘發出一聲慘嚎,整個人痛苦的扭曲成煮熟的大蝦狀。
一陣風掠過,少女早已不見了身影。
“嘭!”愣神間,李銘只覺得腹部似乎又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讓他瞬間回神。
一低頭,就見夫人柳氏,在他懷中眨了眨眼,嘴角掛著玩味的輕笑。
這熟悉的一幕,再看眼前一如當年月下的模樣,這一刻李銘發現兩個人影彷彿重合。
彷彿當年本該自由自在,瀟灑於天地間的天才女散修,再次回來。
直到再從如今穩重持家的她,臉上看到當年少女模樣,李銘心中卻是百感交集。
“呵,”李銘發出一聲苦笑,低頭握住那雙手合併交叉,四指併攏,抵在自己腹部的小手,咧了咧嘴,道:“倒是忘了,夫人的修爲,始終高我一個境界,卻在人前藏拙?!?
“如此,我就更放心……”李銘的話還沒說完,緊跟著就感受到家族核心所在之處,猛的傳來一陣劇烈的靈力波動。
下一瞬,李銘面色陡然一變。
“轟隆?。 眲×业霓Z鳴聲響起,李家族地中心所在,升騰起一條巨大的火焰雲。
之後,當火雲升騰而起,散去的時候,隱約形成一條長著翅膀,兇光畢露的大魚。
“大明飛魚,錦衣衛……”與面色大變的李銘不同,柳氏卻是目光平靜。
在她的眸子裡,彷彿就算是人人避之如虎的錦衣衛,也不過是平常之輩一般。
不過此時,李銘顯然注意不到這些,在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醒之後,猛然看向懷裡的柳氏,語速飛快,道:“夫人,朝廷動手了!”
“如此動靜,顯然是不打算低調處理了,家族很有可能要被連根拔起!”
“我們必須要走了!”說著,李銘深吸一口氣,道:“就按之前說的,若遇追擊,你們先走,我來斷後,拖延時間!”
看著李銘焦急的神情,柳氏點了點頭,道:“好!”
因爲住的偏僻,所以三人迅速逃離,當然一起逃離的,還有李家其他旁系族人。
當然,這一晚整個江寧縣都無法安靜,因爲不光是李家,還有王家,以及所有地下勢力,幾乎是在同時遭到了錦衣衛的鎮壓。
“嗡嗡嗡!”夜空之中,整個江寧縣,李家、王家還有各大修仙家族,以及所有極道勢力上空,一道道金色光球飛馳。
當然,這次來的可不是隻管理交通道路的“交捕”了,而是錦衣衛的“飛魚探”。
江寧縣某處。
三名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匯聚在一起。
而領頭的則是一名錦衣衛千戶。
此時,在這名錦衣衛千戶的手上,一塊長方形,比普通巴掌的留影石,大出三個面的留影石上,閃爍著道道流光。
而在留影石正面,則是整個江寧縣的地圖,街道清晰展示。
所有的“飛魚探”鋪開,直接在整個江寧縣上空,搭起來一張網,任何一個人都別想走脫。
“頭兒,爲什麼突然對這些家族動手了?”這時,副千戶問道。
聞言,領頭的千戶搖搖頭,道:“聽說是那什麼東星極道幫派麾下,一個叫李自成的所謂天才,言論惹上了世子幼孫?!?
“就爲這麼點小事?”副千戶驚訝道,而後欲言又止道:
“頭兒,我聽說這些極道勢力,還有靈石生意,之所以遲遲不動,好像是京城那邊,某個家族爲家族子弟養的政績……”
“這裕王世子幼孫,突然一鍋端,”說著,副千戶語氣一頓,道:
“甭管這裡頭是不是還藏著什麼高層之間的爭鬥,咱就說,像我們這些小人物,捲入到這種事情裡來,合適嗎?”
“別到時候,高層之間礙於面子不會發生什麼,而我們這些人被拿來當做出氣筒……”
“而且,南京城乃是我大明仙朝的第一座修仙大城,各方勢力都曾在這地界佈局?!?
“萬一漏了什麼不該動的,那後果怎麼承擔?”
“放心吧,我們錦衣衛是收到了有人舉報,這些家族有靈石走私,既然如此一切按律法辦事即可,而且……”說著,千戶冷冷道:“我們是錦衣衛,皇上直屬!”
“我們的頭兒,是金丹期修士,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不管什麼樣的大人物,敢針對錦衣衛嗎?”
聽到這話,副千戶一怔,而後點了點頭,道:“倒也是?!?
“咱頭兒掌管錦衣衛和仙武司,又是金丹期修士,誰敢針對咱們,何況咱們依律辦事!”
“若有人針對,別說咱頭兒不會答應,就算是督察院那位海老爺爺不會坐視不理的?!?
“行了,其實那位幼孫也就是權力小小的任性一下。”
“又不是清理整個南京地下勢力,也沒必要太擔心?!?
“而且,這些人也確實該管管了,靈石這東西畢竟不能大規模出現,也算是對上層的敲打。”
“誰知道有沒有裕王府的意思?這裡頭啊,水深得很。”
“我錦衣衛,做好當刀的就是了,不必理會其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