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
昏暗的巷子裡,李寶樂肥肥的臉上,滿是緊張之色。一邊走,一邊不時的回頭看。
“娘,父親他……”
李寶樂看向母親柳氏,然而他話還沒說完,跟著就聽母親柳氏聲音篤定,道:
“樂兒莫怕,你父親不會有事。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逃離南京城。”
聞言,李寶樂心中雖然依舊憂慮,不過,聽到母親這一番篤定而堅信的話後,心中卻也在這一刻稍稍安定了不少。
而且他心裡也明白,這個時候就算再怎麼擔心也沒有什麼用,他們母子二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儘快逃離南京城,如此,父親爲他們二人斷後纔不算是白費功夫。
“踏!”不過就在這時,柳氏一路疾行的腳步突然一頓。目光凝視著不遠處,站在房屋頂上,看不清面容的身影。
“娘!”
李寶樂此時自然也看到了那道身影,呼吸不由得一滯,眸光中浮現出一抹驚恐之色。
他並不傻,隨著這些年朝廷對於禁止修士使用靈石修煉的宣傳力度增加,他自然也明白,靈石生意一旦被發現,那麼輕則關押,重則直接處死,甚至是禍及修士背後的家族。
毫無疑問,李家現如今所遭遇的一切,就是禍及整個家族。
那麼出手負責將整個李家連根拔起的,就很有可能是傳聞當中的錦衣衛,或者是仙武司的人,身爲大明百姓,他自然知道仙武司和錦衣衛若是出動,意味著什麼!
先斬後奏,皇權特許!
錦衣衛和仙武司辦案,是可以不講究證據的,只要他們懷疑,就可以直接動手。
過程當中若有人反抗,那麼可以將其就地擊殺,而不用在意事後可能會被追責的問題。 щщщ● ?????● ¢O
相比於李寶樂的驚恐,柳氏卻是平靜異常,眸子裡始終看不出什麼情緒波動來。
彷彿眼前出現的,根本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錦衣衛,而只是一個普通人。
“修仙家族,李氏!”就在這時,那負手而立的錦衣衛冷聲道:“涉嫌走私販運靈石,荼毒大明,霍亂天下!”
“今,我錦衣衛奉命,將其家族連根拔起,凡李氏族人,全部拿下,若有反抗不存者……”說著,錦衣衛冷酷道:“殺!”
“娘!”隨著錦衣衛的一個“殺”字落下,整條昏暗的小巷,空氣彷彿都在這一刻被凍結,一股強橫的靈力波動開始瀰漫。
“寶樂。”柳氏說話間,溫熱的手掌輕輕撫上兒子的後脖頸,不等李寶樂有所反應,下一刻,他的意識就跟著一黑。
而後,身體也在這一刻,倒了下來。
柳氏見此,則是趕緊將兒子抱住,不讓其摔倒在地。
“嗯?”不遠處,站在房頂之上的錦衣衛,看著柳氏這一番舉動,眉頭微微一挑,眼神當中流露出一抹詫異的神色。
他不明白,眼前這個看起來,似乎是練氣後期的女修,這麼一番舉動是何爲?
“莫非是打算與本官拼命不成?”想及此處錦衣衛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同時擡手抽出了腰間的繡春刀。
“嗡!”長刀之上,隨著靈氣注入,下一刻就見長刀陡然變得一片通紅。再看那錦衣衛周身,更是有股股靈力波動爆發。
“關於李家的檔案記錄上顯示,”錦衣衛說話間,擡腳踏出一步,身後出現一連串的殘影,而後來到了柳氏三米處站定,“家族族長也是修爲最強之人李天明,練氣九層!”
“這些年一直在閉關衝擊築基期。”
“家族第二強者乃是當年的旁系天才,李銘,練氣八層!”
“不過讓人奇怪的是,嘉靖六十五年,李銘結識了一個姓柳的女散修,還是個天才。”
“嘉靖六十五年,李銘的修爲只有練氣四層,而那時,那位姓柳的女散修,修爲達到了練氣五層,”錦衣衛看著柳氏,如數家珍般道:“這些年,不論李銘的修爲如何突破,這位柳氏的修爲始終穩穩壓他一個境界。”
“因此我們懷疑,從嘉靖六十五年開始,這位女修的修爲就不僅僅只是練氣五層,換句話說,現在她的修爲恐怕早已築基。”
說完,錦衣衛拿起手中的刀,指著柳氏,道:“亮出你全部的修爲吧!”
“轟!”話音落下的第一時間,這名錦衣衛的氣勢,也跟著暴漲。
轉眼間,從他的靈力波動上,就可以判斷出來,這名錦衣衛的修爲也是築基期。
“我要見你們千戶。”然而此刻,即便這名錦衣衛亮出了築基期的修爲,柳氏的神情,也始終不曾有任何的變化。
眼前這名錦衣衛,看模樣就是出自某個大家族,如此年紀,便擁有了築基初期的修爲,同時還被賜下了飛魚服。
這些年,朝中各大家族的子弟,修爲達到一定境界後,都會進入各個衙門任職。
有些進入仙武司,有些進入錦衣衛,當然還有一些前往各都司麾下的衛所從軍,甚至還有不少人去一些仙府書院教書等等。
而想要區分這些家族子弟,也容易的很。
不論是腰間垂掛的香囊玉帶,又或者是品質不凡的儲物袋,都可以判斷其家世不凡。
當然,最爲重要的是,這些家族子弟身上都有著一股傲氣和目中無人。
聽到柳氏開口竟然要見千戶,錦衣衛眼神冰冷,道:“你會見到的!”
“但,那是被本官拿……”然而這名錦衣衛的話還沒說完呢,柳氏就已經懶得再跟他廢話,一步踏出,速度快到難以置信。
這名錦衣衛只覺得眼前一花,下一刻全身爆發的靈力就在這一刻被瞬間禁錮。
“……你敢拒捕!?”而此時,他的脖頸上已經被套上了一個“縛靈環”。
當然最讓他憤怒的是,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敢將這東西扣在他的脖子上!
要知道,這東西雖然被修仙界,還有朝廷各衙門,用來禁錮修士的靈力。
可這東西畢竟是用來奴役那些不受管教的靈獸,是用來束縛畜牲的東西。
現在卻套在了他的脖子上,這讓他有種受到莫大侮辱的感覺。
“帶我去見你們千戶,否則,死。”李氏手持冰冷的匕首,刀尖抵在錦衣衛的下巴上。
她的聲音始終平靜如水。
一雙秋水溫和的眸子裡,也看不出絲毫的兇狠之色。
可是此刻,錦衣衛卻能清楚地感知到,若自己不從,那麼對方真的敢下死手。
“咕嘟,”錦衣衛嚥了口口水,艱難的配合著擡高下巴,道:“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可知,拒絕錦衣衛的抓捕,是,是什麼罪名嗎?我,我勸你,莫要自誤!”
“李家雖然被連根拔起,可,可你們畢竟是旁系。”錦衣衛儘量的在穩住對方。
“而且,就我們調查所知,李銘所在的旁系,雖然也有人蔘與靈石生意,可你們一家並沒有參與,你們是清白的。”
“你有這等修爲,朝廷或許會收編……嘶!”這次他話還沒說完,就倒抽了一口氣,因爲那冰冷的匕首已經刺入了的下巴。
一股鑽心的疼傳來,甚至他隱隱能聽到利器撕裂皮肉的聲音,最爲詭異的是眼前這個女人的神情始終平靜。
彷彿此時,在她刀下的,不是一個大明錦衣衛,只是一隻待宰的獵物一般。
一瞬間制服自己這個修煉了仙武法的錦衣衛,而且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對方剛纔那一瞬間爆發的血氣,也是仙武法纔有!
只是對方對血氣的控制非常的精妙,幾乎達到了不會泄漏的地步。
若不是修爲達到了築基期,誕生了元神的同時,六識也愈發的靈敏,他也發現不了。
此外,面對錦衣衛還能如此淡定,揚言要見負責將李家連根拔起的千戶。
此人到底是何人?有什麼來歷?
“聽聞南京這個大明第一仙城境內,留著朝廷高層佈下的許多暗棋,莫非……”能進入錦衣衛歷練的家族子弟,自然不是笨蛋。
到最開始的狂妄被壓下之後,腦子也變的靈光了起來。
“好,我帶你去!”錦衣衛立刻說道。
之所以妥協,也是因爲他能從這個女人的神情中,感受到那種對生命的漠視。
如果自己不答應的話,那麼絕對會被殺。
他有著光明的前途和未來,沒有必要把自己的性命交代在這裡。
眼前這羣人,不過是困獸猶鬥的亡命之徒而已,把自己搭進去,不值得。
很快,錦衣衛在前面開道,柳氏則是揹著兒子李寶樂,默默的跟著。
約莫一個小時後,錦衣衛帶著柳氏來到了江寧縣,負責拔除李家的千戶跟前。
“高赫?”看到錦衣衛,那名站在千戶跟前的副千戶錦衣衛眉頭一挑。
不過他雖然在說話,但目光卻是已經看向了跟在錦衣衛身後的柳氏。
高赫,錦衣衛的名字。
姓高,他來來自京城,高拱家族,雖然不是嫡系,但如此年輕,修爲就達到了築基期,在高家也不是一般的旁系。
此時,在場的三個錦衣衛已經用神識,將柳氏鎖定,他們自然都看到了高赫脖子上的“縛靈環”。
“她要見頭兒。”高赫感覺顏面無光,說話間錯開身,看向身後的柳氏。
“啪嗒!”這時,另外一名副千戶一擡手,一把斷刀出鞘,寒光乍現,“縛靈環”也跟著被砍成兩段,落在地上。
高赫手掌撫上脖子,扭了扭,然後看向副千戶,卻被對方一個眼神制止。
“你是,李家旁系,李家第二強者,李銘的妻子?”錦衣衛千戶將手裡,三個巴掌大小的留影石遞給身旁的副千戶問道。
柳氏看了眼在場四人,清一色的築基期,眼前這個看起來內斂的千戶,周身隱隱有血氣翻涌,顯然是仙武同修。
而且觀其他氣血浮動,恐怕已經有先天三重的實力,配合築基中期的修爲,真要打起來,恐怕自己也會很吃力。
“我要與你單獨對話。”柳氏說著,擡手出現一枚金色的鑲著翡翠的玉牌扔給對方。
錦衣衛千戶下意識的接住玉佩,眉頭一皺,撇了一眼柳氏,然而當他目光不經意的看到鑲金玉牌上,刻著的“司禮監·掌印”五個大字後,瞳孔驟然一縮!
司禮監掌印!試問,誰不知道司禮監掌印大監,是呂芳呂公公。
現如今大明仙朝的金丹期修士!
不僅如此,呂公公還是皇上的貼身大伴,可謂是站在真正的權力巔峰也絲毫不爲過。
眼前這個女人,竟然拿出了呂公公的玉牌,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她是呂公公的人,換句話說,她很有可能是皇上的人。
再想到南京城作爲大明仙朝第一座修仙大城,各方在此佈局……這一刻,饒是錦衣衛千戶,此刻也無法保持淡定。
雖然他們的頭兒陸炳,也是金丹期,同時與呂芳呂公公一樣,也是皇上的心腹,可若要論親近,顯然還是不如呂公公的。
畢竟,一個是貼身大伴,一個是外臣,終究不如前者時刻伺候在皇上身邊來的親。
“好!”想到這個柳氏,很有可能是有任務在身,如今被他們這些錦衣衛拔除李家所耽誤,尤其是皇上的秘密任務,他就心慌不已。
說話間,錦衣衛千戶已經打出一道禁制,將他與柳氏二人單獨隔絕在結界之中。
外界,高赫等三名錦衣衛,雖然沒有看到那金鑲玉牌上寫的是什麼,但見自家的頭兒如此鄭重,也明白這柳氏必不是凡人。
於是,三人則默契的轉過身去,不再看結界裡的二人。
而高賀,此刻心頭也是一陣慶幸,慶幸自己方纔對劉氏的配合!
否則,若對方真的來頭很大,任務涉及朝廷,自己不過是高家的一個旁系子弟,就算被殺,那估計高拱族長也不會爲他出聲。
結界中,柳氏沒有廢話,直接道:“李家覆滅,我不在乎,不過李銘必須放走。”
“敢問這位同僚的職位……”錦衣衛千戶被對方強勢,近乎於命令的口吻弄的蹙了蹙眉,不過想到對方身上的任務,又拱手試探。
“這你不需要知道,”柳氏搖搖頭,淡淡道:“接下來我會配合你被抓。”
“但你必須要保證,李銘不能受到傷害,之後上面會有人來處理此事。”
聽到這話,錦衣衛千戶心中遲疑,而後道:“閣下有所不知,此次收拾李家……”
錦衣衛千戶簡單說了一遍裕王世子幼孫,朱由檢跟極道勢力的恩怨。
當然,他之所以這麼說,也有著自己的一些小心思。
用之前副千戶所說的,若真的涉及到了朝廷當中的一些機密,那麼高層之間不論怎麼鬥,他們這些錦衣衛始終都是夾在中間的。
而且如果是普通的事情倒也罷了,沒人可以拿錦衣衛怎麼樣?
但現在涉及到了朝廷的另外一個金丹期大修士,呂芳呂公公。而呂公公的背後又是皇上,那麼他就不得不小心應付了。
別看他嘴上說的,錦衣衛不懼任何人任何勢力,但遇到事以後,能圓滑處理還是要圓滑處理的,過剛易折的道理誰都懂。
若自己太過狂妄,得罪了朝中真正的權貴,比如各個王府,內閣……
那時候,他這個錦衣衛千戶,隨時可能被調往軍中或是其他地方任職。
然後哪天神不知鬼不覺的被人處理掉了,又有誰知曉?頭兒就算有心照拂自己,也最多是照拂一下自己的家族後人。
給自己報仇,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也正是想通透這些事情,所以才告訴柳氏這些事情,不過是爲了讓其把事情一併呈報上去,如此一來,他錦衣衛兩邊都不得罪。
“我明白你的意思,”柳氏雖不在官場,卻也明白對方的那點心思,也無意爲難,只是道:“世子幼孫問起,你如實說便是。”
“此事,呂公公會解決。”
“好,那下官就得罪了。”
見柳氏如此說,錦衣衛千戶面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而後一指點出,柳氏跟李寶樂手臂上都多了一個“縛靈環”。
一擡手撤掉了禁制結界。
這時,高赫三人也轉過了身,不過當看到柳氏被地上“縛靈環”後,三人都是一愣。
不過此刻,卻都是默契的沒有多問。
“將柳氏與她的獨子李寶樂,與抓到的李銘關在一起,”錦衣衛千戶擺擺手,然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道:“不可怠慢!”
“是!”其中一個副千戶點了點頭,上前伸手做出請的動作,道:“請。”
柳氏離開了,只剩下之前勸解千戶的副手和高赫。
“頭兒,這個柳氏……”然而副手的話音剛落,就收到了錦衣衛千戶凌厲的眼神,“不該問的別問,做好你分內之事就行!”
見頭兒如此嚴肅,副手也是心中一凜,當即低下頭道歉,道:“是,屬下知錯!”
“嗯,記住了,”千戶點了點頭,然後語重心長的拍了拍副手的肩膀,道:“一切照常即可,就當什麼都沒發生。”
“呵,還真讓你小子說中了,真碰到了一些不能碰的棋子。”
副手瞳孔一縮,然後默不作聲。
江寧區、李家、王家兩大修仙家族,一夜之間被連根拔起,無數族人被抓。
至於東星極道這種地下世界的幫派,更是被殺的殺,抓的抓,悽慘無比。
天色黎明。
整個南京城卻因此變得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大大小小的修仙家族商會,又或者是隱蔽在應天府深山老林當中的仙門宗派,但凡是跟靈石生意有關係,或者是沾上一點的。
從上到下,全都在忐忑中度過。
尤其是那些爲李家,王家,以及一些靈石生意做庇護的貪官污吏,全都戰戰兢兢,生怕下一個就輪到自己。
一直到天色大亮,都沒有收到錦衣衛敲門的聲音,這些人這才把心稍稍安了下來。
當然,某些真正的大族,早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收到了一些風聲,知道這是裕王世子幼孫,一次權力小小的任性。
大火,根本不會燒到他們頭上,所以很是放寬心。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南京城,江寧區內發生的一切,此時也在上報到了京城。
原本,這本身不過是一件無傷大雅的小事,況且在六部的人看來,南京城內逐漸猖狂的靈石生意確實該打壓一下。
左右不過是覆滅了幾個修仙家族,和一些見不得光的地下勢力而已。
再大不了,也就是處理一批小官員,根本不值得他們注意。
可是當事情上報到內閣首輔的家中後,卻是讓一座“火山”徹底的被點燃了!
小閣老嚴世蕃坐在椅子上,陰沉著臉,不發一言,此刻他的腦海中,全都是昨日,自己從修仙界返回之前,在修仙世界,靈虛島,靠近豐靈鎮的修仙大城所遭遇的變故。
修仙世界,西大陸,靈虛島東部,距離豐靈鎮最近的修仙大城之外。
“啪!”響亮的巴掌聲響起。
高拱、張居正、趙貞吉三人,驚駭的看著那被一個衣著華麗,坐在飛梭之上的公子哥的僕人,一巴掌抽在臉上,倒地的嚴世蕃。
“什麼東西,也敢直視我家公子?”僕人踩著嚴世蕃的腦袋,說話間惡狠狠的吐了口濃痰,“狗東西,記住了,再有下次……”
“你跟你背後的家族宗派,都要覆滅!”
這時,那公子哥擺擺手,示意僕人讓開,然後看著嚴世蕃,還有高拱三人,道:“記住了,我叫盧宇,靈虛島盧家!”
“繼續打,打到他跪地求饒爲止……”
說完,公子哥擺擺手,身子探入飛梭之中,隨著一聲轟鳴,飛梭直接越過修仙大城的城門,飛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