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良鄉守備的府邸密室,裹得和個粽子一樣的范文斗,正在和良鄉守備范悅密談,他要求自己的這個家族子侄開城,獻出良鄉。
但釘子范悅卻依舊猶豫著,是開城投降,還是該繼續做自己的這個守備。
按照幾個月內后金對大明降將的待遇規矩,那些降金(清)的將領,原本都是游擊和偏將,都是五品的官,但投降之后呢,大家大大的升官,那就是都成了偏將副將,也就是按照大明的官階是四品,業就是說,換個主子,就能官升一品。
“哈哈。”想到只是官升一品,范悅突然就笑了,他笑的是這個大大的升官是有什么意義呢?只是面子,是的,只是面子。但面子當飯吃嗎?因為按照福利來說,在大明五品,到了大金四品,不但沒有得到好處,還大大的吃虧,因為他清楚的看到,后金這次進京,既不能攻入北京打進皇宮,更沒有心思南下西進擴大土地統治,最終還是要退出中原,繼續在那窮山惡水之地,當個部落首領。
而退出中原的結果是什么呢?
比如一個現在后金的偏將,住宅不過兩進,奴仆不過十數,吃的不過是倆菜一湯,不要說別的,俸祿低廉的可憐,帶的兵且少的可憐,想要貪污一點都沒有,想要發財就要去搶,也只能去搶,而搶劫的結果呢?不但要玩命,而且還要將所搶的東西拿出一半供給這個部落的皇帝,而這個皇帝呢?其實也窮的可以,就你號稱皇宮的沈陽皇宮,都不如內地普通的一個廟宇大,所有加起來,更不能和大明一個高官的別院比,說起高官,就還有,聽說代善還和他兒子岳托爭宅子,可笑啊可笑,好歹你也是一個貝勒,按照大明的級別,那也算是公候一級,但你那貝勒府且不說和我這小小的守備府比,就連中原像樣一點的大戶人家的莊園你都沒的比,還好意思爭?
見范悅只是沉默不語,面上的表情不斷變換,范文斗就有點不好的感覺,趕緊催促:“將軍,大軍在外,不可遲疑,國朝養你多年,吃喝存貯都是國朝背后支撐,難道你忘記了當今的恩德嗎?”范文斗說的國朝,是按照現在市民百姓稱呼大明的習慣,但他嘴里的,卻是說的后金,當今也是說的皇太極。
“可這開城,卻也不是易事啊。”范悅不由得漏出了苦衷。
“怎么不易?”范文斗不由疑惑的問道。范悅當了守備將軍之后,大明的規矩是一年有點餉銀,而能時不時的發放些糧草不讓你餓死,這還是京營,要是像雁門等地邊軍那樣,干脆只能靠老婆孩子討飯活命。
這時候,范文斗每年都要拿出不少的銀錢來,供給范悅使用,使用的目的是什么呢?收買良鄉將士為范悅使用,這五六年來,怎么的也該收買了一群親兵親將了吧。
一說這個,范悅老臉一紅,吶吶不能言。
“你不是,不是將我等這些年給你的經費錢糧都自己花掉了吧。”范文程吃驚的看著范悅,真的憤怒了,但這個問題自己也認為自己是白問了,因為就看著密室里那奢華的陳設就知道了答案,作為插進大明的釘子戶,別的可能沒學來,這貪腐卻已經學的滾瓜爛熟了。
“良鄉副守備可曾被我們收買。”范文斗有點沮喪,懷著最后的希望問道。
“那家伙根本就是無能,收買他做什么?”范悅最看不起這個副將,高高大大的,卻是一個窩窩囊囊的,簡直就是一個廢物。
范文斗心中一冷,然后問道:“那底下的千總把總什么的呢?有多少是我們的人?”
范悅的回答簡直讓范文斗沮喪到了極致。
“那些腌臜的東西,除了吃飯,還能做什么?我為什么用錢糧來養一群豬狗。”
范文斗站起來轉圈了,但還是充滿希望的道:“別說別的了,趕緊帶著你的親兵占領城門,打開城門放阿昌阿將軍進城,你的前程就無限偉大。”
但范悅依舊猶豫,這時候很慎重很鄭重的對范文斗道:“叔,你說這次后金真的能長期占領京畿嗎?”’
就這一句話,就暴露了范悅依舊想著在大明繼續當這個守備的意圖,暴露了他對大金的忠誠度,就這一句話,就讓范文斗后背的冷汗刷的下下來了,燒灼的燒傷瘡口火辣辣的疼。
想了一會,沉聲道:“大金軍馬就在外面,如果你不果斷獻城,你想過后果嗎?”然后更加表現出痛心疾首道:“難道你不知道,一旦抵抗,建奴的本性嗎?那是雞犬不留啊。”
范悅卻笑嘻嘻的道:“而我更知道,呂漢強的五千輕騎已經不遠,四萬勤王大軍更是殿其隊后,呂漢強,一戰滅四萬桿子,掀起蒙古搶掠,而且——”看看裹得和粽子一樣的叔兒,還輕輕的撫摸了下他的裹傷布“而且我還知道,一場大火,燒到現在還沒停息,蒙古完蛋了,那么大金能站住腳跟嗎?”然后哈的一聲:“我還是再看看吧,大家將我扶到這個位子也不容易,輕易暴露了實在是可惜,為了以后大計,我再看看。”
聽著這話,范文斗徹底的無語,冷汗一再的往外冒,燒灼的整個身子傷口無比的痛。
緩了下心神,裝作理解的道:“將軍所言有理,這次建奴也沒有打算長久占領,只要達成和義就會撤軍。”然后裝作恍然的樣子長嘆:“看來還是將軍深謀遠慮啊,這是他們不能比擬的,好,這個想法好。”
范悅就笑了得意的笑了,這就是騎墻,這就是兩面通吃的好處。
而做為柱腳,這時候范文斗最貼心的小廝在門外輕輕扣門,范悅讓他進來,那小廝進來之后,面色慘白的向兩個人稟報:“啟稟將軍,啟稟家主,阿昌阿大軍與呂漢強前鋒輕騎遭遇,阿昌阿將軍不敵,損失慘重大敗而去,我們該怎么辦?”
范文斗一愣,冷汗再次冒出,想了一下,看向也是面色蒼白的侄子道:“將軍所謀我不如也,這樣,我們不動,以觀變化。”
范悅也會心的點點頭:“正是這個道理。”